什么是慈善?
慈善是一项活动,指对人关怀而有同情心,字面意义上,拆开来解读即仁慈与善良。
克利切是慈善家吗?
是。
就如他所说,孤儿的死亡率太高了,80%活不到成年。
他开设的甜蜜之家,没有一个孤儿在里面死去。在他的视角,他认为后续教会的接手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
就算教会里面存在殴打孤儿的情况,克利切觉得那又怎么了?他见过太多死亡,不知道多少人为了一口吃的而死无全尸。
“皮尔森先生,你认为教会对你说了实话吗?”
爱丽丝有些无力,
“你认为,孩子们只是在里面挨打吗?”
“不然能怎样?杜克神父对我保证了,说他会非常用心的照顾那些孩子。我经常在街上见到出来采买的洛琳修女,修女手里提着的是实实在在的面包和肉。”
“白沙街疯人院那个时候还接受社会援助,有不少心善的好人在教会的号召下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克利切很唏嘘,
“唉,我在牢里听到多洛雷斯的名字时都惊呆了,她在我手下乖巧极了,出门乞讨时赚得也多。怎么日子好过了,她反而导致了暴乱,毁掉了疯人院……”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活不下去了。”
爱丽丝闭闭眼,悲哀涌上心头。
诚然,在听到克利切亲手转卖,促成了疯人院的成立,还将逃出去的孩子们捉住送回去时,爱丽丝的第一反应是愤怒。
但在克利切满不在乎提及他的身世与经历时,爱丽丝反而不好指责。
这个世界很复杂,每个人都时刻面对着不同的选择。他们的性格,经验,会帮他们做出他们认为正确的选择。
爱丽丝并不知道,在几十年后,将会有一个着名的需求层次理论被提出。一个人最底层的需求便是生理需求,即有饭吃,有水喝。
在从小朝不保夕的克利切眼里,疯人院的存在是善。因为他的世界太小,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拼命满足生理需求,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只要给孩子们提供饭吃就够了。
爱丽丝更知道,最该死的,是疯人院的核心人物,也就是克利切嘴里的那位杜克神父。
克利切只是在做他眼中的最好选择,站在他的视角,他也算仁至义尽了。甚至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克利切未必是得利者,而是被杜克神父用完就被抛弃的棋子 。
“活不下去?不理解……”
克利切愕然。
爱丽丝向后微微仰去,捂住额头缓缓情绪。
疯人院,出逃的女孩,回忆中的惨叫声,杜克神父……
这让爱丽丝感到很疲惫。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来一点点纠正克利切的观念,只简短道:
“人不是光吃饭就可以活下去的。你眼中莫名发疯的多洛雷斯,一定是在疯人院里经历了击垮她的事。皮尔森先生,你亲手抓回疯人院的那个女孩,也绝对不会感激你的举动。”
爱丽丝怀疑艾玛就是当年被慈善家捉住送回去的那个女孩,不然艾玛不会莫名其妙问克利切多年前的事。
“她不感激我?谁说的,我看未必。”
克利切撇撇嘴。
爱丽丝频繁提及疯人院不好,语气中暗含着不赞成克利切决定的意思。观念的冲突,让两人的这场谈话走到末尾。
爱丽丝加的柴火已经快要烧完,他们相顾无言,最后是爱丽丝率先离开了起居室。
她心思有些沉重,从侧门返回一楼走廊时,正好撞见捂着手臂慌张的弗雷迪。
爱丽丝看到他从餐厅的方向跑过来,衬衫有些皱,像是被大力拽过。
自从到来后就一直保持着体面的律师难得这么狼狈,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像是后面有鬼在追他。
“莱利先生,您……”
“让开,我现在没心情!”
弗雷迪撞开爱丽丝,继续朝餐厅的反方向快跑,他注意到侧门的存在,一把拉开。
还没走,正摘了帽子抓头发的克利切自然看到了弗雷迪,嘲讽声如呼吸般自动响了起来:
“哟,这不是大律师吗?瞧你跑步的姿势,笨拙极了!”
出乎意料,弗雷迪没有骂回去,只是冷冷道:“闭上你的嘴,我烦了。”
不等克利切还嘴,弗雷迪已经快步朝起居室大门走去。
克利切戴上帽子,嘀咕:“莫名其妙的家伙……”
爱丽丝同样对弗雷迪的行为感到诧异,这一定程度上转移了她的思绪,从那些令人不快的往事中抽离。
“莱利先生是从餐厅那过来的。”
爱丽丝转身,
“我或许可以去看看。”
经过走廊,爱丽丝打量起长桌。
她绕着餐厅的长桌慢慢走了一圈,在靠近屏风的桌头位置停下。
每次吃完饭后,佣人们在收碗的同时都会将桌椅复原。爱丽丝记得清清楚楚,今天中午除了律师和她落座过,艾玛在窗边,克利切在伺机偷走律师的餐具。
律师坐在桌头右边,对面无人,椅子应该是收到桌子底下,椅背紧紧靠着桌边。
而现在,这把椅子斜放着,椅背离桌边拉了好长一段距离,地毯也跟着形成了一个漩涡般的褶皱。
“这里的椅子被人动过。”
爱丽丝尝试模拟为什么会这样——
“看样子是不小心碰歪的,能歪到这个地步,用的力道很大。”
“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受到了严重惊吓。连连后退几步,根本刹不住脚,就在这时,大幅度摆动的手臂狠狠锤在了椅子边上。”
“吃痛抱住手,这时他的下意识举动是转身,跑!”
利用现场的痕迹将这里发生的事初步还原,爱丽丝若有所思,
“莱利先生在餐厅里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面对斜着的椅子,爱丽丝冒出不少猜测。
各种各样的想法涌上心头,但都没有实际的证据,难以支撑起来。
就在这时,餐厅外突兀响起了敲门声,来者不疾不徐。
爱丽丝一僵,顿时绷紧心神,没有第一时间应声。
没有得到回复,对方便直接推开餐厅的大门,走了进来。
“我正准备去找客人您呢。”
来者是女佣,那张寡淡而毫无特色的脸,让爱丽丝迅速想起了一个人。
“有事吗?”
爱丽丝没有贸然叫她,而是先不动声色地问道。
“厨房的煤气阀门被人刻意关掉了,这导致午饭的供应不得不中断,主人对造成的不便感到抱歉。我负责将这个消息通知给各位客人,敬请诸位谅解”
戚十一下巴微抬,回答的同时,眼睛快速眨了两下,目光向下看着地毯。
爱丽丝会意,慢慢走到了她身边:“谁关掉的?”
“很抱歉,这个不能告知。”
戚十一公事公办回复完,爱丽丝听到她极轻的低语:“是那位衣冠楚楚的先生。不知为何,他偷偷关掉了煤气阀门,害我们都没午饭吃了。”
戚十一有些怨念。
和这帮中午随便啃啃的英国人比起来,华夏子孙很重视午餐啊!特别是老派世家,讲究过午不食,中午这顿往往是一天中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餐。
弗雷迪关掉了煤气阀门?
爱丽丝眼神闪了一下,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释——是因为克利切偷了弗雷迪的餐具,导致这位律师吃不上午饭了。
为了报复慈善家,他决定掀桌,让所有人都别吃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让爱丽丝忍不住咋舌:“莱利先生的报复心也太重了,而且完全不在乎会不会连累到其他人。”
身为其他人的戚十一深感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