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点。”
弗雷迪按压着眉心,
“利益。”
“爱丽丝小姐,你从个人价值入手,来证明事务所的人不可能莫名其妙给我这种小律师介绍好医生。”
“但同样,他们也没必要得罪我。你自己也说过,梅斯默医生有过义诊……”
穷人们太穷了,他们省钱省到即使因为伤口感染而不得已要截肢,也不敢上医院看看。
梅斯默医生不缺实验材料,何必来刻意坑把弗雷迪?弗雷迪可不是不懂法的底层人。
梅斯默害弗雷迪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梅斯默可以这么做,但他没必要。
爱丽丝也清楚这一点,清楚梅斯默“毫无动机”这一点。
她还没说话,敲门声传来。
艾玛推开花房的门,目光在爱丽丝与弗雷迪之间转转,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笑:“爱丽丝小姐,您不是应该在起居室吗?”
“哎呀呀,我就知道好朋友之间不会那么轻易的闹翻。这么晚了还要来花房聊天谈心。”
艾玛指的“闹翻”,自然是今天晚餐时爱丽丝与弗雷迪的疏远。
但“好朋友”这个词,让弗雷迪打了个寒颤:“真恶心。”
爱丽丝嘴角一抽。
艾玛没听清,疑惑道:“什么?”
“没什么。”
爱丽丝岔开话题,
“我想伍兹小姐误会了什么。我和莱利先生不能算是‘好朋友’,顶多是我在起居室烤火烤困了,来花房清醒下,正好遇到了莱利先生。”
弗雷迪跟着点头。
艾玛撇撇嘴,明显不相信。她拗不过爱丽丝,随便道:“哦,好吧,我知道了。”
“爱丽丝小姐,我和艾米丽已经把负责的区域都找过了。如果您在的起居室也没有线索,那我们只能向上帝祈祷,希望皮尔森先生平安。”
艾玛边说,边瞧着弗雷迪的表情。
站在艾玛的视角,弗雷迪与克利切一直不对付,如果克利切真的失踪了,弗雷迪就是第一嫌疑人。
“我不关心那个小偷去哪了。”
弗雷迪无视艾玛的试探,直接道,
“你们爱找继续找,我回去休息了。”
“欸?莱利先生……”
弗雷迪绕开艾玛伸出的手,快步离开。
“呼…莱利先生还是那样不近人情。爱丽丝小姐,你是怎么跟他打好关系的?”
艾玛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爱丽丝的目光中夹杂着探究。
“其实我跟莱利先生的关系真一般,他只是在寻找一个叫莉迪亚.琼斯的医生,和我有了短暂的合作。”
爱丽丝猜测着艾玛有几层意思,嘴上则漫不经心道,
“黛儿小姐也是医生,我不想牵扯进黛儿小姐,就终止了与莱利先生的合作。”
“莱利先生…想对琼斯医生不利吗?”
艾玛身子绷直,有些紧张。
爱丽丝回想了一下弗雷迪离开前的状态,不确定道:“现在不好说。”
“伍兹小姐,您知道的,莱利先生可不好说话。我不确定他还想不想找琼斯医生麻烦。”
望着艾玛默默点头表示知晓,爱丽丝觉得现在的情况很有意思。
就像她与弗雷迪对合作崩裂的心照不宣,爱丽丝与艾玛,也默认对方知晓艾米丽的真实身份,交谈起来毫无困难。
艾玛也察觉到这一点,走下台阶,伸手去抚摸那个稻草人——“果然,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秘密呢。”
“比起另外几位,爱丽丝小姐,您最让我看不透。”
花房的风不大,更多是提前设置好的循环系统在发挥作用。
这里的环境幽秘,让今晚的到访者颇感安全,似乎无论说出什么,都会被锁在高大的灌木丛里。
“您知晓的东西越来越多,可您展现给我们看的,却仍然只有最开始的那几样。”
艾玛声音很轻。
会害死小猫咪的好奇心是生物的本能,人类天生有探索欲。随着克利切消失,艾玛更多的注意力被腾出。
她开始好奇爱丽丝这个人,这是好事。
爱丽丝微微一笑:“莱利先生还笑话过我呢,说我是一个特别坦诚的人。有很多事情不是我不想跟你们聊,是你们之前在避着我。”
“哈哈,是吗?您很坦诚?”
艾玛轻笑,戏谑的连用两个问号,紧接着道,
“既然如此,爱丽丝小姐能不能回答我——您是谁?您下午看着我,提到的丽莎又是谁?还有那个怪人,是怎么被吸引来的?”
“不想回答也没有关系,我只是听您自我介绍说您坦诚,所以变得有些胆大。如有冒犯,敬请见谅,可以不用理会我的小小任性。”
艾玛吐了吐舌头,抬手捂住嘴巴。
“伍兹小姐,您习惯察言观色,做一个懂事而令所有人都感到愉悦的甜心小姐。”
爱丽丝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稍稍感慨道,
“所有人都会有负面情绪,莱利先生会怼人,皮尔森先生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报复别人。黛儿小姐,也在刚到的时候,对皮尔森先生没有好脸色。”
“您从来没表现过的负面情绪都去哪里了呢?应该是自己吞下了吧。”
“懂事,听话,乖巧,您紧紧披着它们,坚决不肯施压别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您非常渴望平静而温馨幸福的生活,讨厌挫折与变故。”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讨论的,没有人喜欢悲剧。”
艾玛笑盈盈道,
“爱丽丝小姐,你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呢。那回去吧,现在已经很晚了。”
“不,不是喜不喜欢悲剧的事情。”
爱丽丝眼神落在稻草人身上,
“我的意思是,伍兹小姐,您在用非常勉强的外壳伪装自己。像是把所有的烦躁与不安,全部压进了脑袋里,而脸上只会做出微笑与开心这种积极而正面的表情。”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您一直在忘记,因为您脑袋里塞了太多东西,那都是不好的。这些事情与情绪越积越多,从来没有发泄出去。”
“监视器的储存空间没有及时腾出来,就会导致机器的死机。”
“同理,伍兹小姐的大脑空间也在这种压缩中不够用了,于是那些幸福的过往与记忆,就悄悄戳了一个孔,源源不断的往外泄。”
“如果您想要知道丽莎是谁,那就先在这里大声骂几句——骂那些让您感到痛苦的人或事。”
艾玛不理解地摇头:“等等,爱丽丝小姐,您在开玩笑吧?”
她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甜美道:“您知道的,我做不到。而且我不觉得我压抑,其实我很……”
“我想让白沙街疯人院的组织者都去死,让他们去地狱里被撒旦吊起来抽,痛苦程度要比电疗高上十倍,痛得他们在地上打滚,痛哭流涕,像狗一样的爬行。”
爱丽丝打断艾玛的自辩,用非常平静的声音组织出了一长串恶劣的言语。
艾玛轻轻咬着嘴唇,表情震惊。
爱丽丝眨眨眼,慢条斯理抚摸着她常戴的黑手套,“骂出来,只要你能骂出来,我就回答你想知道的所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