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国不是粤州本地人？
方景看向那很明显极为年轻，看上去似乎只有十六十七岁的李仁国，不免有些惊讶。 就这么几个小时的接触，方景感觉李仁国绝对算得上是一位纯正的粤州人。 不管是那粤普，还是一些小的癖好，他都表现的跟自己刻板印象中的粤州人很是相似。 然而方景却没有想到。 李仁国居然是去粤州那边打工的？ 方景往边上走了走，看向了自己的身后，也就是李仁国喊的那位叔。 跟李仁国的标准国字脸不同，那位叔叔则是有一点贼眉鼠眼的味道。 或许是方景太过于以貌取人，那叔叔给方景的感觉却是不太好。 他那眼睛是向上吊着的，总是带着一股古怪的笑意。 你不知道他究竟在看着什么，他在笑什么。 不过这样贼眉鼠眼的一人，他的声音倒是很好听。 他用着如同电台播音腔的标准普通话对着李仁国笑着道。 “放心仁国，我带你去的地方绝对能赚钱，就算不能赚到大钱，但是能给你妈治病的钱绝对是有的！我跟你说，他们那边是包食宿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仁国茫然：“意味着什么？” 那叔叔搓了搓自己的手指，贼笑道：“意味着你可以不用在粤州花一分钱，甚至从粤州赚到的钱在老家花！你有没有想过粤州赚钱老家花的概念？” “粤州赚钱，老家花？” 原本还有些担心的李仁国在听到这句话后，眼睛里的疑虑逐渐消散，并变成一股难以抑制的欲望。 他用力地用自己那破破烂烂的衣服擤了一下因为草烟而留下的鼻涕，对着自己叔叔傻笑道。 “那么就多谢叔了！回头等俺赚到钱，一定要请叔吃顿好的！去餐厅里吃！” “嗯，行啊，如果你回头还愿意的话。” 那人对着李仁国笑了笑，没有接过话头，只是继续看向车窗外。 随着周围的灯火愈发旺盛，车辆也逐渐停靠在火车站附近。 明明都已经是凌晨夜深人静的时候，甚至天都还没亮。 可是这里的人却好像完全没有时间概念一般，蜂拥地聚集在火车站边缘，用力地推销着他们手中的商品。 这里是省城，是中央核心地带。 李仁国望着周围，第一次离家那么远的担忧很快涌上他的心头，他连忙跟在自己叔叔的身后，死死地抱住自己身上那破破烂烂的小包，不敢有半点放松。 阿妈跟他说过，越是大城市，人越坏，小偷骗子越多。 所以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不过他那叔叔倒是没啥感觉。 他似乎对这周围的一切都很熟悉，娴熟地用李仁国跟方景两人都听不懂的粤州话跟周围人打着招呼。 等穿过火车站后，他们便来到了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小饭馆处，那叔叔豪迈地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3元排在桌上，对着李仁国道。 “来，仁国，这是你第一次离开家那么远，不管怎么说咱总得庆祝一下，这家老板我熟悉，菜你随便点！” “诶？什么都可以吗？” 原本还有点谨慎的李仁国在听到这句话后，眼睛不由一亮，特别是在看到那挂在墙上的菜单后，他的心更是松了一口气。 四两米饭，0.1，单人套餐，0.5，肉丝面0.3，溜肉段0.9，溜鱼段1块，焖排骨0.6…… 这些菜……好贵！ 这就是省城吗？ 那一毛的米饭在老家，甚至都可以换上好多的糖吃了，少点吃能吃上一个月都吃不完！ 不过更让李仁国有些惊讶的，则是这个地方吃饭居然不要票？ 李仁国望着那些菜不由的咽下一口口水。 从上车的时候他就只吃从家里带来的馒头咸菜，渴了喝点自来水，就这样一路过来，没想到等到了粤州，自己的叔居然请自己吃这么好的。 他纠结了片刻后，对着自己的叔叔小声道。 “俺要份肉丝面就好了，叔你也要花钱的，俺娘说你在准备结婚，你还是多省上一点吧。” “省？有什么好省的，开源节流，单纯节流没啥用，还是得要开源啊！来，我们弄个溜鱼片，再弄个排骨！” “说的也是，嘿嘿，叔你真好。” 李仁国嘿嘿笑了笑，然后抱着筷子等待着饭菜的上齐。 李仁国什么都没有多想，他只是乐呵呵地听着自己叔叔的话，准备吃饱喝足后，跟着自己叔叔去打工。 方景站在一边看着李仁国的记忆，看着他叔叔那奇怪的表情，心中大概有了想法。 如果没有猜错，李仁国可能要倒霉了。 正如同方景所想的那样，李仁国他叔叔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他带李仁国来粤州也没安什么好心。 说的好听点，他叫做职场中介。 说的难听点，他叫做人贩子。 他叔叔就是刚好回家逛了一圈，发现刚好有李仁国这个傻乎乎的家伙，自己说啥都信，所以他回粤州赚钱的时候，就顺带将他带了过来，然后卖给一些黑心工厂。 正如同之前说的那样，粤州的经济已经开始逐渐发展起来，他们的工资也在逐步攀升。 之前一个月十几块的，现在一个月的工资都已经来到了四五十块，乃至于更高。 在这种情况下，有一部分的老板不愿意花大价钱雇佣本地人，所以这种骗人来打工的也就应运而生了。 将那些穷地方的人骗过来，将他们卖掉，让他们打最便宜的工，剥削他们身上最后的价值。 回头他们愿意走愿意留都无所谓，反正人带到了，工作做了，钱赚到了，多赢！ 因此在李仁国吃饭的时候，他叔叔便走到后台跟着人老板开始商谈了起来，讨论着李仁国的价格。 两人争吵了许久都没有出结果。 人老板说最近从他这边带过来的人跑掉的太多，很多人干了几天就不想干了，一点定性都没有，他连买人的钱都没赚回来。 而李仁国的叔叔则是表示。 他人带到了，你老板自己给的待遇太低，留不下人，那能怎么办？反正你愿意要就要，不愿意要就算了。 两人还在后台吵着呢，外面便响起一阵喧嚣的锣鼓声。 这锣鼓声将正埋头吃饭的李仁国吵醒，他茫然地转头向着外面望去，只见一群穿着红白相间衣服的锣鼓队敲锣打鼓，吹着唢呐从街道外走过。 一声接着一声的，好不热闹。 随着这锣鼓一起响起的，还有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喜庆的氛围将城市的睡意撕裂。 李仁国就这么愣愣地听着，筷子都忘记动了。 在后面的叔叔也跟人老板谈好了价格，从后台走出，一边数着钱一边对着李仁国随意道。 “仁国啊，等下有老板来接你，你跟着人干活就行，回头工资呢你寄给我带回去，还是寄给你妈都行，反正看你方便吧？” “好的叔。” 李仁国点了点头，随后对着自己的叔叔指着那门外问道。 “叔，你知道外面打的曲子叫啥吗？” “哦，这个啊，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好像有很多人喊它叫做喜庆锣鼓，可能是粤州本地的音乐？我也不太懂。” “喜庆锣鼓……吗？” 李仁国第一次对粤州有了印象。 这个印象不是那脏乱差的火车站，也不是挤满火车站的小贩，更不是这价格有点贵得吓人的饭菜。 而是那一声声喜庆到刺穿整个城市，让全世界为他们欢呼的喜庆锣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