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六雇了辆驴车,将面目全非的尸首般抬上去,在百姓们诸多白眼中顺虎塘大街出了城门。
来到荒野郊外,祁六让赶车的老汉自行回去,不希望卢秀的坟墓位置,被其看到。
田永亨的话还是点醒了他,若立碑刻字,估计人畜之墓,肯定逃不过被刨坟鞭尸的灾运。
待驴车走远,祁六背起尸首,拎着铁锹,于雷鸣电闪中,下了大道。
掩埋的位置,被选择在一处土丘底下,因下雨缘故,倒是方便挖掘。
没用多久,尸首便被放入坑中,与泥浆混在一起。
生前被火烧,死后被浸泡,属实悲惨了些。
但祁六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了。
他将坑洞填平,未立坟丘,填满踩踏后,被雨水一浇,倒是与四下无异,看不出有什么痕迹。
“这样也好,至少,没什么人再来打扰你。”
祁六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从怀里掏出一沓纸钱,暴雨中没法引燃,索性就四处撒了撒。
做完这些,他转身离开,未再停留。
实际祁六对孙壁之的忠义之词,纯属现找的理由,为的就是让对方同意。
之所以生出掩埋尸首的想法,完全出自一场遗憾。
三年前为了逃难,祁六的父亲与弟弟死在半路,没来及掩埋便被野狗拖了去。
这让祁六觉得不甘。
他是没读过书,不懂得大道理,但入土为安这四字,却刻在每一位庄稼汉的心中。
同时祁六也觉得,如果有更多人这样做,或许当自己莫名死去的那天,也能享受到这个待遇。
仅此而已。
……
回到住处,暴雨仍未停歇。
院门开着,似乎来了客人。
祁六迈过门槛,抬眼一瞧,不由愣住。
原来院中正有两人在淋雨。
一位是徐道覆,一位是大将军胡泰的副将马奉。
肖老头携三美,以及蛮女在屋檐下静静立着,大气也不敢出。
上回马奉的乌柄银枪,赠给了祁六,所以这次带来的,是柄通体赤红的三刃枪,他将之横举在身体右侧,雨水顺着枪身不断滴落。
徐道覆也抽出长剑,剑身雪白,剑柄挂着的淡黄流苏,被雨打湿,黏在手臂上。
二人身虽未动,气机却释出对冲。
一方绵长万里,一方凛凛杀意。
剑拔弩张的气氛,看的祁六禁不住咽口唾沫。
随着一道滚雷在天空炸响。
由于正对雷闪的缘故,徐道覆的眼睛被刺痛,禁不住眯了一下。
趁此机会,马奉一声大吼,两步拉近距离,挥枪横扫。
徐道覆侧剑格挡,并将剑身倾斜下压,想让枪头杵上地面。
但马奉收枪极快,双臂前后一拉一推,三刃枪脱离剑身的瞬间,再度刺往对方胸口。
徐道覆矮身躲避,将身体压在枪身之下,而后双足蹬地,手腕一翻,持剑直指对方咽喉。
马奉立即变招,双手抓枪,旋身后跃而起,将长枪在空中抡了半圈,使出马家枪的龙游四方。
那柄三刃枪的枪杆极为柔韧,被这么一旋一抡,竟是弯曲起来,乃至弹起时,力道十足,速度飞快。
徐道覆原本改刺为拨,不想错估威势,不仅未能将枪头拨开,反被那股巨力震的手臂发麻,不得不连退三步,拉开距离。
马奉得势不饶人,虎吼声施展绝技,将长枪舞的密不透风,搅动气浪,把倾泻而下的雨水扫的四处乱溅。
徐道覆甩甩胳膊,消除酸麻,见对方气势惊人,却不害怕。
他一跃而起,在空中后翻,双足在墙壁处借力一蹬,身体旋转飞出。
祁六眼睛瞪大。
因他发现徐道覆旋转之际,那些下落的细密雨滴,竟是因此汇聚到了一起,随同他一并冲向马奉。
前冲之快,犹如离弦之箭。
马奉密不透风的枪舞,如同气泡被针刺破,瞬间消弭无形。
不过这一剑,还是被架住了,并未分出胜负。
徐道覆双足落地,收剑后退,问道:“马将军,还打吗?”
“仍未过瘾!”
话音一落,马奉抖动枪身,三刃枪头接连点出。
徐道覆好整以暇,以快击快,应对自如,且步伐一再向前,欲拉近二人距离。
马奉似是不愿舍枪身长度优势,为此连连后退,眼见身后便是锅屋,退无可退,却是眼神一凝,突然高举长枪。
这个祁六可太熟了,正是那一式让人防不胜防的龙探海。
换旁人的话,指定要中招,奈何徐道覆曾见过祁六对着木桩演练,为此颇为熟悉。
不等长枪刺出,他竟早已离地而起。
待马奉上身旋个半圈,抖着长枪螺旋刺出之际,却是扑了个空,仅在地上溅起团水花。
与此同时,身在空中的徐道覆,手臂轻挥,连刺多剑。
银光连成一片,看得人眼花缭乱。
等其收招落地,马奉身上的衣服,早已出现大大小小五六处破口。
马奉低头瞅瞅衣服,心悦诚服的抱着长枪拱手:“徐道长剑法超群,某深感佩服!”
,!
说罢,冲肖老头几人点点头,转身向外走。
在经过祁六身边的时候,他不忘再度强调:“吾可以肯定,击杀妖女之际,徐道长出力最大。”
你可拉倒吧!
祁六翻个白眼。
马奉走了,既不撑伞,也不穿蓑衣,只带着赤红长枪。
院内,回屋脱下湿漉漉衣服的徐道覆,赤着上身,揉着酸麻胳膊。
冷不丁察觉一个视线,下意识回头去瞧,发现蛮女在门口探出半个脑袋。
被他察觉,对方咧嘴一笑,这才不情不愿移开目光。
不过临走前,她又飞速在徐道覆身上看了眼,这才心满意足,蹦跳远去。
此时此刻的徐道覆,有种被人调戏的别扭感,就仿佛对方以眼神为刀,在自己身上生生挖下了一块肉。
正打算换件干净衣服,不妨双目放光的祁六走了进来,还边打量他边傻乐,那模样,仿佛是见到了光腚的小媳妇。
徐道覆被恶心够呛,乃至下意识拿起衣服遮挡身体,黑着脸道:“六,你他娘乱瞅啥呐?!”
“徐兄~”
祁六挑挑眉毛。
“你、你要干嘛?!我可告诉你,道爷是自然正道的传人,嗜好也遵循大道,绝不拐弯!”徐道覆严肃表明立场。
祁六眼神奇怪:“我只是希望你教我练剑。”
“喔。”徐道覆长出一口气,“嗨,原来是这个,行,想学的话,回头教你便是。”
“徐兄果然仗义!”祁六挑起大拇指,“不过你方才说什么什么不拐弯?”
“还不是被那个傻丫头吓得!奶奶的,眼神太直白了,跟狼见到兔子似的!”徐道覆心有余悸。
祁六难以置信:“她这般吓人吗?不应该啊,我怎么没感觉?”
徐道覆看了看他,有心讲解下如狼似虎的内在含义,但又怕说了之后,有损道家威严,只能作罢。
“你之前,不是练盾练枪的么,怎么又改练剑了?”
“因为你赢了啊,说明你的剑,比他的枪厉害!”
“六,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因人而异?”
“不知道啊。”
“……算了,练就练吧。”
喜欢苟到最后,我成了一方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