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琪看着他深沈的眼睛,绝望地闭上了眼,一行清泪就滑了下来。
唐方站在一旁,冷笑着说:“舅舅,你放手吧,嘉琪现在已经厌恶你到了极致。”
本来死命扣住的手,忽然就被放开了,嘉琪的眼睫毛,像脆弱的蝶翼,止不住地抖动着,那一刻,任明轩真想伸手为他止住那种无助的颤抖…
任明轩站在原地,灯光把他的影子投射到地上,他沈痛而缓慢地开口说:“嘉琪,我不会做这种事情,你不要去看这些照片。”
嘉琪睁开眼看着他,眼里闪着泪光,又似有别的东西…
以任明轩强势的性格,要让他开口像别人为自己解释,实在是太难的事,但是,他不愿意看到嘉琪误会自己,更不愿嘉琪为了这些误会而伤心欲绝。
唐方看嘉琪翕动着嘴唇,要说什么,立刻就抢白道:“舅舅,你不要否认了,难道你还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而开脱吗?照片上的东西清清楚楚,你还想说什么呢?”
任明轩眼睛沈锐地看向唐方,他比唐方有优势太多,单是气质上,唐方就完全无法和他匹敌。
唐方不想在这时候输了气势,立即开口道:“难道你要否认你对嘉琪的那些心思?你对他早就不是单纯的感情了,不然怎么会找一个和他面貌极其像的少爷伺候?你所谓的父亲,难道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把儿子禁锢在手里当一个娈*童吗?”
到这里,嘉琪不忍再听下去,转身跑出了琴房。
任明轩跟着要追过去,唐方却更加手脚利索,立刻就跟嘉琪跑进了另外一件卧室,那是嘉琪自己卧室,不过后来给了唐方住…
任明轩走进房间的时候,看见嘉琪瘫在唐方怀里,哭泣着。
那个画面,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唐方抱着嘉琪的头,嘉琪默无声息地流着眼泪,泪水不断地从脸颊滑落,好似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哭一样。
嘉琪看见了出现在门口的任明轩,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痛苦起来,任明轩就像一个梦,他那么爱他,那么想到靠近他,得到他,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仅仅是一个梦而已。
嘉琪从床上爬起来,眼里带着恨和怨,深深地看进任明轩的骨髓里,他狠毒地对任明轩说:“你走,你走啊,我不要看见你,你快走…”
任明轩沈默阴沈地看了他一阵,就离开了。
深夜的整栋房间散发着死一般的寂静。嘉琪和唐方在一起,他哭累极了,便睡了过去,梦里面有很多很多的回忆,都是和任明轩有关的。任明轩对他笑,对他温柔地说话,亲吻他的唇,身体… 嘉琪从梦中哭醒了过来,迷迷糊糊之间看清了守在自己身边的人是唐方,不是任明轩,又浑浑噩噩睡了过去,他这样睡了醒,醒了谁,整个梦里都在哭,哭醒了过来,又立刻投入梦想…
唐方守在一旁,无心入睡,只能看着嘉琪在梦中痛苦迷茫的流泪,小声叫着任明轩:“爸爸,爸爸…”
那个称谓,就像最毒的诅咒,诅咒着他永远都不会得到嘉琪。
但是唐方却不肯放开握住嘉琪的手,他执着地握着嘉琪的手,就像他盼望已久那样,心里再痛,也舍不得放开。
任明轩神情憔悴且沈重。他其实根本不在乎唐方对他的那些指责,对于逃避现实伦理对他的责骂这个问题,他已经想得很明白了。他根本不在乎外界怎么说他看待他,只要嘉琪快乐高兴,他就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他太担心嘉琪,不愿意他再经受上次那样的伤害和痛楚。嘉琪痛苦而迷茫的表情,都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他愿意做一切卑微不齿的事情来免除嘉琪的痛苦。无论外界的人认为他有多么肮脏和卑鄙,只要他清楚地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嘉琪快乐幸福,是为了保护嘉琪,他就是无怨无悔的,也根本不需要在乎别人怎么看待和评价他。合着世间的所有脏水,都由他一个人承受,而嘉琪,嘉琪就应该是纯洁干净的。
他在书房坐了一个晚上,清晨接到陈造打过来的电话。
任明轩嘶哑着声音接了电话,陈造说自己来了a城,带了最新的合作合同来找他签署,又说起了新开发区的事情,任明轩混沌迷茫的脑子终于开始运转。
陈造在电话里觉察出他的异样,问他:“你怎么了?”
任明轩不愿意让身边更多的人知道现在关于他和嘉琪的事情,所以只是岔开话题说:“你带文件过来,我去公司等你。”
陈造腹诽一阵,挂了电话,两人相约在公司见面。
到了公司,陈造见到任明轩吓一跳,说:“你这幅落魄的样子被记者看到,还以为你旗下股票大跌。”
任明轩也知道自己现在状况很糟,但是他根本无暇打起精神来,失眠了一整夜,又牵挂了嘉琪一整夜,怎么状态还会好。
陈造确实有几分聪明,猜到事情多半和嘉琪有关,任明轩才会如此失魂落魄,别的任何事情都不会让任明轩如此颓唐,除了嘉琪。他打听道:“和你儿子有关?”
任明轩皱眉,不愿意开口回答。
陈造见了他这幅样子,叹一口气,拍拍任明轩的肩,说:“来,我们谈工作。”
又过了几日,嘉琪生日前夕,丁家的人终于来了。
到达的一个律师团,为首的律师是丁家的代表,见了任明轩,很恭敬地和他打招呼,又做了简单的介绍,然后就没有废话一句地上了楼和嘉琪交谈遗产细节。
完全欧美人的做事风格,利落,简单,不牵扯任何私人情感。
所以嘉琪才愿意此时此刻和他们交谈。他现在极力封闭自己的感情和世界,根本不愿意和生活中熟悉的人交流。
嘉琪和他们在自己的房间谈了一些遗产过户的事,律师讲解了税收方面的问题,和接收方面的问题,最后解释道:“介于先生现在的国籍仍然是美国国籍,所以在移交财产方面仍然会以美国的程序来走,税率也是这个数字,先生您看是否还满意,是否还有别的疑问?我们会为您提供最佳避税方案。”
嘉琪这几日整个人都是沈默且呆滞的,对出现在眼前的人根本毫无反应。任明轩在楼下等他吃饭,他也只是叫下人给他送上去,根本不肯见任明轩一眼。他此刻听到了律师的话,眼睛里透出一些光来,像久病初愈的人一样,终于肯走出自己的世界,看清眼前的世界。
他问:“我现在是美国国籍?”
律师听到他这样问,楞了一下,才回答:“是的”心里却想,连自己的国籍都忘记了?这位丁家小姐生的孩子是不是脑袋方面有什么问题....
嘉琪又问:“你说的银行里面寄存的东西,不用我自己去领吗?”
律师以为他担心要去美国,不愿离开这里,立刻解释:“不用,先生签了文件,授权我们全权处理,我们就可以代替您去银行取东西出来。”
嘉琪低了头,秀气地皱起眉思考。
他面若玉脂,下巴尖尖,瞳色极淡,满目的愁容和忧思,一行的年轻男女律师看了,都不经被他的容貌所震慑。
他分明坐在眼前,却给人感觉一种遥远的感觉,仿佛是远山如墨如黛的风景,寂寥,清远,秀丽。
唐方陪着嘉琪在一起,这几日他都陪着嘉琪,嘉琪没有抗拒他,也没有接受他,只是当他不存在一样,一个人沈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是唐方却不这样认为,他觉得嘉琪现在是需要他的,而且他已经厌恶了任明轩,所以在这种脆弱的时刻,他可以代替任明轩来照顾和爱护嘉琪
为首的律师看到自己身后的徒儿们窃窃私语,知道他们在讨论雇主的容貌,就咳嗽了一声,徒儿们立刻明白了师傅的意思,闭了嘴不敢再讨论。当着别人的面讨论别人长相,这是极其不礼貌的做法,但是无奈嘉琪实在长得太脱俗,让人控制不住就要说几句来解痒。
任明轩在楼下坐了三刻钟的时间,便看见律师们走下了楼梯。
他知道这是丁百合给嘉琪的成人礼,只是他自己应该送嘉琪什么,他现在很迷茫,要送股权,房子,还是宝石吗?如果现在能有什东西能让嘉琪愿意见他,和他说话,回到以前那样的时光,让他付出一切,他也是愿意的。
任明轩走上了楼,唐方看见他,没打招呼,就转过了身去找嘉琪。
嘉琪在琴房里,站在窗前,看着远方。
任明轩多日没有见他,此刻再见,心里异常苦涩酸楚。
嘉琪感应到任明轩出现在门口,便回过头来,目光如水般沈静柔和,看着他,亮亮的。
那澄澈的目光让任明轩竟然眼睛一酸,嘉琪仿佛越发瘦了,但是却不减他卓人之姿。
任明轩听到嘉琪轻柔温和地对自己说:“爸爸,我要去一趟美国,希望您能允许。”
完全儿子对待父亲时的口吻。
作者有话要说:
☆丶六十一 家务事
时隔十年,嘉琪再踏上美国的国土,不觉得恍惚是不可能的。
丁家知道了他要回来的事情,一早就安排好人去机场接他。
本来唐方要和他一起去的,但是嘉琪却谢绝了他的好意,说:“哥哥,这只是我自己的事情。”
说完,眼神明镜般地看着唐方,让唐方觉得自己赢了任明轩一筹的心思显得格外擡不起头来。
任明轩没有答应,也没有说不让嘉琪去,他只是沈默,没有给出任何答案。
嘉琪眼神坚定且清澈地看着他,也同样一言不发,这是要让任明轩知道,他自己心意已定,仿佛问任明轩那个问题只是为了找一个比较温和的方式告诉他自己的决定而已。
嘉琪没有带任何东西,打了电话通知丁家的人,说了到达的时间,就一个人走了。
唐方站在门口,看着汽车带着嘉琪离开,眉头紧锁,看了一阵之后,实在是看不见了汽车的影子,他便也什么话也没有说就离开了清风街。
任明轩也没有在家里久留,甚至在嘉琪离开家里之后,他立刻就启程去了围城。
两个人各分东西的直奔自己的目的地,却东西相隔。
到了丁家,因为他十年没有回来过,家里发生的变化,他一概不知道。
丁廉郡知道嘉琪今天回来,便急冲冲赶回了家来。
管家见他急急忙忙地下车走进屋,立刻就上去招呼他。
丁廉郡却只是问:“乔在哪?”
管家告诉他嘉琪的一切事务都安排妥当了,他才放下心,走上楼去找嘉琪。
因为丁百合去世,所以嘉琪这次回来,就住了他母亲的房间。
对于小时候的事,他是真没什么记忆了,即使知道他母亲住在这间房子里,如今来看,这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也都是陌生的。因为丁百合身体太差,所以嘉琪只能被保姆包到另外一个房间去养,即使偶尔被带进来给丁百合看看,丁百合也不能长时间陪伴他玩。
嘉琪被管家领进这个房间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是穿越回来了。
时间过去那么多年,再回到旧地,已经改变了很多东西了。虽然这里的一切都还是他记忆里面的样子。
房间还是保持着柔和的乳白和浅粉玫瑰花色,洛可可风格的装饰,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来永远都是二十出头的少女模样。
她有和嘉琪一样淡色的瞳仁,白瓷般的皮肤,可惜后来因为身体一日比一日差,脸上的血管在苍白透明的皮肤下清晰可见,栗色的头发也干枯得似稻草一般。
房间的梳妆台上还放置着当年他母亲喜欢的首饰珠宝,嘉琪一样样细细看过去,不忍便伸手去摸了摸那些东西,仿佛他们已经是文物了一般,让他带着窥探的尊敬。
管家站在门口看他,心里有些恻隐之心,觉得让失去母亲的孩子住母亲身前的房间有些为难,便问:“先生,需要帮你换一间房间吗?”
嘉琪明白他的意思,却只是摇摇头,说:“这里很好,谢谢你。”
管家释然,颔首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嘉琪一个人打量着这里的一切,一切都是他以前所熟悉的,但是却又是他现在所陌生的。
嘉琪看到房间一角放着的那架白色三角钢琴,走过去,轻轻打开琴盖。
风忽然就吹了进来,掀起了轻盈飘逸的窗纱。
丁郡廉推门走进来,看见嘉琪低着头站在钢琴旁,只觉得喉头哽咽。
十六岁的嘉琪站在钢琴旁,那个画面像唯美动人的画面一样美好。他身姿欣长,头发微微长长了垂下来遮住他的侧脸,眼睛里带着很深的忧愁,但是却不是忧郁的那种感情,而是心碎的样子,让人觉得他整个人都处在一个极其完美至臻的世界里,谁也进不了他的世界去。
嘉琪没有注意到进来的人,他现在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他并不知道旁人是如何看待他的,因为他的爱和心全部都给了另外一个人,现在他主动选择离开了他,觉得自己这一生便可能永远错失爱情了。
他用手按了一个键,那是高音区的一个音,钢琴特有的清脆声打破了房间原有的安宁和平和。
嘉琪擡起头来,看见站在门口的丁廉郡,脸上挂了一个恍惚的笑容,叫道:“舅舅。”
丁廉郡大步快走到嘉琪面前,果断地伸手抱住他,声音里似有很多情绪,他吸一口气,才说:“嘉琪,是你,你回来了,真好。”
嘉琪被他大力地拥抱,心里却没有什么感触,只觉得有些薄薄的悲凉。
站在自己母亲身前住过的房间里,嘉琪此刻才有些感觉,觉得,他在明明之中,背叛了他的母亲,那个他记忆很淡,但是确实是他母亲的人…
丁廉郡很快放开嘉琪,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说:“嘉琪,欢迎回家来。”
嘉琪勉强自己笑起来,答他:“嗯,谢谢舅舅。”
这天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大舅舅家的人都全部回来了。那是他母亲的大哥,丁家的长子。带了一大家子的人回来。有五个孩子,男男女女都有。最大的孩子比嘉琪还大,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人显得年轻有为,成熟稳重,性格还好,平平淡淡,看不出什么特点。和嘉琪没说几句话,就去看家里的长者们了,确实很有做老大的潜质。
老二是个较为天真的人,眼睛特别大且圆,总是喜欢暗中偷偷打量嘉琪,然后被嘉琪撞见后,又自己暗自惊呼一声,换乱的转化目光去看别的地方,但是没过几秒有忍不住要回头来看嘉琪。
嘉琪知道他没有恶意,对自己也没有覆杂的感情,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后来知道他也在学习音乐,不过没有在茱莉亚学院,而是在欧洲很有名的布拉格这座城市里学习音乐鉴赏一类的专业,毕业之后当乐评人那种。
剩下的弟弟妹妹都比他小,都是在他离开美国后出生的,所以第一次见他,还没有什么亲情的感觉,只是怯怯地和他打了招呼。
嘉琪也不在意,他坐在长餐桌上,主席自然是由外公坐着。一家人安静地用餐,除了佣人会时不时询问他们需不需要添加酒,餐包,或则需要别的东西。大家族的规矩繁杂,嘉琪没有忘记礼节的东西,不过,这样一家人沈默地进餐,场景犹如由电影导演精心设计排练的某一剧目,嘉琪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是个不尽职的演员,走入了一出庞大的剧目,但是自己并没有尽力演出.
全家吃过了饭,等甜点的时刻,大舅舅终于开口说了话,只是嘉琪没有想到他会说:“嘉琪,过几日是你母亲的忌日,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当年嘉琪被方舒姚接走之后没有几天,便是他的生日,也就是丁百合的忌日。当年家里的人把他送走,就是已经知道了丁百合没有几日可活,才叫了任明轩来接嘉琪离开。丁家的人,尤其是丁聪,认为自己一直看在自己女儿的面上,才一直抚养嘉琪,现在丁百合离开了,他自然不愿意再看见嘉琪。
家里的人都有意要把嘉琪送走,觉得他其实算任家的子孙,虽然他姓氏上是丁,但是他其实应该是任家的人。所以当初让任明轩把他接走,并不让他知道自己母亲去世的消息,就是要让他彻底忘记丁家的。
不过,丁家的人没有一个人想到丁百合会把自己的遗产过继给嘉琪,也没有预料到她会在遗嘱上写把自己身前的所有财产都在嘉琪成年之日交予他。
虽然丁百合的遗产算不上令人吃惊的程度,但是让嘉琪平凡地过完这一生,也是足够的。嘉琪一向生活优渥,对于钱财的事情并没有多少概念,现在,他只知道,这笔遗产对于他来说像一份礼物一样。
礼物是用来收藏的,而不是用来花的。
所以嘉琪并没有要用这笔钱来支撑自己生活的意思。
嘉琪听了丁材禾的话,默了一下,才回答:“好,我过几日去拜祭母亲。”
丁材禾点点头,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开始专心一意吃甜品。
虽说一个大男人吃甜食这种东西有些让人非议,但是在丁家传统的观点里,一定要吃过了甜点,才算是吃过了完整的一顿饭,这是礼仪问题,丁材禾自己并不关心如今流行的世俗观点,男人吃甜点让人有些不大容易接受,对于他们家的人来说,传统就是传统,不是自己的兴趣问题,而是遵循规矩的步骤。
丁聪这几年已经不太管事。家里的事情都交给了三子丁廉郡,族里的事情又有丁材禾处理,且他患了耳疾,所以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沈默且自省的。
丁材禾这次回来吃饭,倒不是因为嘉琪回来的原因,他对自己妹妹生下这个孩子一直都有很深的排斥,虽然他不说,但是一直觉得任明轩是个薄情寡义的人,所以,连带的,他也不喜欢嘉琪。
他觉得是这个孩子,这个男人,葬送了他妹妹的一生。
所以在吃完了晚饭之后,丁材禾就带着家眷离开了,孩子们有礼貌地和丁聪告别,每个人都知道丁聪无法听见,所以直径走过去拥抱他,再做一个再见的手势。
丁聪挥手和他们道别,丁材禾最后走过来,站在丁聪面前,说:“再见,父亲,我过段时间回来看你。”
丁聪点点头。
然后丁家长子一家人就离开了。
送走了丁材禾一家人,丁聪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嘉琪有些好奇地问丁廉郡:“外公,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丁廉郡听了,想了一下具体的时间,也有些感慨,说:“有七八年了吧,你走了之后,你母亲就去世了,后来,父亲就听不见了…”
他的语气虽然是轻松的,但是总有种惆怅在里面。
嘉琪听了,心里也想,是啊,十年了,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呢…
当晚,嘉琪在他母亲的房间里睡觉,睡在他母亲曾经睡过的床上,作了很多梦,梦境都是凌乱且荒谬的,梦里的人都成了怪物,树木都成了武器,他一个人走在末世的街道上,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嘉琪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最后终于看到天亮起来,他便起了床去银行取丁百合当年留给他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对不起各位,今天开始努力更新!力争做到日更!
另外问问大家想不想看叶家父子的故事,现在很想写,怕拖下去就写不出来了...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鼓励和支持,另外祝大家工作的好好工作,学习的学习愉快。
☆丶六十二 讨论回家
丁廉郡和嘉琪一起坐上了车,吩咐了司机开车之后,车厢里便安静下来。
丁廉郡看了一阵坐在他身边的嘉琪,想起嘉琪小时候,总是很喜欢缠着他,每次他回家来,总是嘉琪第一个冲出来闹着要他抱。家里那么多亲戚的小孩,别的小孩对他总抱着一种又怕又敬的心里,而他,也对别的孩子没有太高的热情,除了对待嘉琪,他小的时候,丁廉郡简直宠溺他到无法无天的地步。而那个时候丁百合身体不好,这让嘉琪更加依赖丁廉郡这个舅舅。
丁廉郡坐在车里打量嘉琪,嘉琪却没有发现他的目光,他从小长相就特别出众,所以对于别人的目光也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他眼神空旷地注视着车窗外的景致,心却不在这里…
丁廉郡现在看了嘉琪安静地坐在车厢里,神色很淡,但是眉目之间的愁色却很明显。他在中国这几年,皮肤水色被养的很好,虽然面带愁容,但是白玉般的脸颊却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他静静地坐在一旁,丁廉郡觉得他就像一个从古代走出来的人一样,气质悠远闲雅,带着可观不可亵玩的美。
但是这种美却带着妖冶的艳丽在里面,丁廉郡打量着嘉琪,寻思着他的眉目极其像自己的妹妹,但是又不似丁百合那样柔弱,反而有种男女之外的媚惑在。
丁廉郡没忍住伸手过去握住嘉琪的手,对他说:“嘉琪,别担心。”
嘉琪沈迷在自己的世界里,首先是感受到有人握了他的手,才听到丁廉郡和他说话,他回过神来,眼神纯洁地对丁廉郡说:“谢谢你,舅舅”,然后才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从丁廉郡的手里抽了回来。
丁廉郡没多在意他这个动作,只以为他知道自己母亲的忌日就在明天,所以心里有些难过。
两人刚下了车,银行的经理就迎了出来,丁家是银行的大户,很多家里的瓷器珠宝都存放在银行里由专人保管,所以这次丁廉郡带了嘉琪过来,经理自然不敢怠慢。
丁廉郡用英文和经理交流了之后,经理就带他们去了贵宾室。
秘书小姐立刻贴心地送上了红茶和点心,嘉琪坐了没一会儿,银行经理便双手捧了一个小盒子走了出来。
嘉琪正喝红茶,他的手指修长洁白,指尖圆润饱满,端茶杯动作优雅动人,透着说不出的诱人,丁廉郡看了,心里忍不住觉得自己这个侄子真是太吸引人了。
看到嘉琪现在长成了这幅样子,又想到嘉琪小时候和他的关系十分亲密,丁廉郡就在后悔,为什么当初会想到把嘉琪送走。
如果当初他把嘉琪放在身边养育,嘉琪现在就不会只是这样冷冷地坐在他身边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都是没有意义的事了.
嘉琪看见银行经理捧着盒子出来,他立刻放下了茶具,盯着盒子看。
其实他有些紧张,母亲这个形象,在他记忆里是很单薄的,在他短短六年的在丁家养育时间里,丁百合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也是极其短暂的。所以他的记忆总是母亲躺在床上,听他弹钢琴。现在他已经是十六年的可以吸引世人一切目光的貌美少年,忽然要面对母亲留下来给他礼物,心情是忐忑又覆杂的感情。
经理小心翼翼地去了钥匙,把盒子打开了,便双手奉上,让嘉琪过目。
嘉琪取了里面东西出来,宝物一类的东西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力,相反的是里面有一把钥匙和一封信件吸引了他。
钥匙已经有些生锈了,锈迹斑斑的钥匙被嘉琪握在手里,很快就染得他的手指有一层黄色的锈色。
他并不知道是哪里的房间钥匙,于是只有又取了信来看。
花体的英文信件,字体悠扬洒脱,根本让人想不到这会是丁百合的字迹。她那样体弱多病的体质,根本不似可以写出这样漂亮潇洒的字迹。
但是嘉琪知道,这就是他母亲的字迹。
虽然他第一次看见,但是他能确定这就是他母亲的字迹。
嘉琪越看就越蹙紧了眉头。
丁廉郡坐在一旁默默地等待嘉琪看完信件,嘉琪在看信,他却在正大光明地看嘉琪。嘉琪离开他十年,已经完全长成了比他预计还好的样子,无论是他漂亮到不似真人的面孔,还是他优雅矜持的动作,都让丁廉郡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喜欢嘉琪。
时至今日,他更加肯定,他等嘉琪长大,这些年的等待是没有浪费的。
他甚至在心里开始产生想法,让嘉琪留下来,留在美国…
反正嘉琪这么多年依然姓丁,任明轩并没有让他姓任,说明任家对于他这个子嗣,其实是不在乎的…
丁廉郡一连在脑海里闪现了很多个念头,不由得情绪澎湃起来。
嘉琪这时却看完了信件,把东西收拾好了,准备离开了。
丁廉郡立刻收拾好自己的思绪,和经理告了别,走出银行大门。
嘉琪自己捧着那个盒子,走到街道上,明媚又刺眼的阳光让他在走了一段阴暗幽冷的走廊后感到有些眩晕。
嘉琪站定在洒满阳光的街道上,丁廉郡从他身后走上前去,手自然而自然地放在嘉琪的肩上,低头问他:“嘉琪,怎么了?”
嘉琪因为感受到突如其来的阳光太刺眼,所以眼里涌了一层水光,待他再睁开的时候,眼眸悠悠亮亮的,折射着温润如玉的光泽,丁廉郡对上他瞳色极淡的眼睛,心不由得就漏跳了一拍。
丁廉郡不知道嘉琪为什么总给他很忧伤的感觉,直到此时此刻他看清了嘉琪的眼睛,他才通过这双眼睛了解到嘉琪的悲伤,他的眼睛那样温柔善良,但是却含满了痛苦和思恋,丁廉郡被这样深沈的目光看得心惊了一下,觉得那样一双饱含感情的眼睛太动人美丽了,于是不自觉得沈迷了下去。
就在丁廉郡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亲吻到嘉琪的眼帘上的时候,两人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声。
任明轩站在了两人的面前,沈着声音叫了一句:“嘉琪——”便打断了丁廉郡的动作。
丁廉郡擡起头来,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任明轩,脸上显得有些不悦和不满。
而嘉琪,则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置信一般,看着自己眼前出现的任明轩。
任明轩的目光轻轻地看了一眼丁廉郡就停留在了嘉琪身上,他面色稍缓一些,说:“嘉琪,爸爸来接你回家.”
嘉琪有些痴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话的任明轩,又惊又喜,但是内心却有一层很深刻的哀伤,他听了任明轩的话,竟然答不上话来。只是眼睛水波潋滟地盯着任明轩,掩饰不住的风情和感情。
丁廉郡也不知道任明轩会赶到旧金山来,他本能地就有些排斥任明轩。
不过他还是维持着礼貌开口说:“原来是任先生,你才来,怎么就想要走了,不如和我们一起回丁家去,喝杯茶休息一下。”
任明轩其实一路都派了人跟着嘉琪,他那种性格,根本不会放任嘉琪一个人去美国那么远的地方,虽然嘉琪不是第一次去美国,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很不同,因为他和嘉琪的关系,所以他不回话像别的父亲那样任由自己的孩子出去放风。
今天他是一早就知道嘉琪会来银行这里取东西,所以才自己跟了过来,为了就是让嘉琪取了东西,办理完手续就立刻跟他回家。
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跟了一路,刚才却看见丁廉郡和嘉琪亲密的样子,他坐在房车里,脸色很不好看,所以才按耐不住要下车来。
任明轩听了丁廉郡的话,心里对他排斥更加深,便神色淡漠地回答:“这几日嘉琪在美国打扰你们很多,我今天就带他回去了,多谢丁先生的照顾。
丁廉郡和任明轩之间的谈话本来就是不可能和平的,丁廉郡听了任明轩这样不痛不痒地把自己的话驳回来,不由得火药味就点了起来,说:“任先生这样说话就不对了,嘉琪本来就是我们丁家的子嗣,只是孩子当年母亲离世,为了不让嘉琪过度伤心,才让他离开的,这些年过去,嘉琪也已经成年,按道理说回到没过来学习生活才是正确的选择。”
任明轩不置可否,并不急于回答丁廉郡的话,而是看着嘉琪,他目光深沈,身形俊朗高大,一言不发地看着嘉琪,嘉琪感到压力很大。
嘉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脸红着侧过了头去,有些艰难地开口说:“爸爸,我们回去坐坐吧…”
正是因为嘉琪的这一席话,任明轩和丁廉郡之间的僵持才得到了缓和。
不过任明轩是不可能让嘉琪去和丁廉郡坐同一辆车的,他执意要求嘉琪和他一起坐车去,嘉琪没有办法,只能和他坐了一辆车。
到了车里,宽敞的加长房车犹如一个房间一样,嘉琪坐了进去,任明轩便坐在了他对面看着他。
嘉琪的手里还捧着那个盒子,任明轩看了他一阵,才开口问他:“嘉琪,这几日过的好吗?”
他的语气里面似有叹息和自责的语气,嘉琪听了,鼻子竟然有些酸酸的,他努力抑制住自己要哭出来的冲动,压抑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回答任明轩:“嗯,很好,舅舅他很照顾我…”
其实他自己这样说着,心里也很茫然,就像丁廉郡对他说过的,欢迎他回家,但是他的家哪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