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痴情种
玄烨骤然望向将军和副将。
将军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 副将却首先受不住这样的目光,狼狈地低下头来。
他也不想的,只是纳兰大人一直在说, 要让皇上先想起从前的记忆,才是第一要紧的事。
其馀大臣也没有反驳, 他便只好也同意了。
玄烨这样一看,还哪里不明白?
他的脸色冷下来, 自己牵着与桑之的手, 漠然往回走。
跪在地上的士兵脸色发白,这压根不是回宫的路啊。
副将也急了,他推了推还在状况之外的将军,没有反应,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劝道:“皇上,各个大臣都在宫里等着您呢, 大家都指望您能记起之前的一切,这是……”
副将顿了顿, 还是说了出来:“这是大臣们一致决定的。”
所以还是不要把压力都推到他一个小小的副将身上了吧。
副将感觉自己就是随风摇摆的浪潮,随便一个人都能把他推出来当枪使。
然而玄烨却是丝毫不给他面子。
前些日子, 他说过了多少次他不是皇帝, 既然他们都不放在心上,那么……
玄烨冷声道:“既然如此,那我是皇帝还是他们是皇帝?一个个都爬到我的头上替我做决定了, 这么能耐, 怎么,他们是想要我的龙椅吗?”
玄烨冷声的时候, 温和好说话的表象就如一块完全不抗看的面具一样哗啦得碎裂开来。
他们似乎再次看到了当初皇上在万千百官面前的威仪,叫人不敢直视。
副将冷汗涔涔 一下子从马上下来, 跪在地上:“臣不敢。”
是他太过想当然了,前几天的相处,还当皇上是个好说话的人,可是,他却忘记了,那是皇上,是皇帝,万人之上的至尊,怎么可能会有好说话的时候呢?
只不过前几日还不把自己套在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上罢了,所以还对他们尚且亲切而温和。
副将深知自己触碰到了皇帝的逆鳞,不敢说话,只能闭上嘴巴,头略微压低,整个人匐在地上。
将军不知道为何一句话就成了这样,他一个大老粗,是万万想不通所有的。
曾经他没坐上更大的官,就是因为他肚子里的墨水太少了,皇上嫌弃他只有莽夫的痞勇,而没有帅才应该有的的心计和手段。
可是将军觉得,一个人若是各个方面都能很厉害,那得多累,因此也就维持那点傻不楞登的直白。
如今看着副将如此狼狈地跪在地上,他在心中默默庆幸自己没有掺和进去。
玄烨讽刺和敲击了一通副将之后,牵着于桑之的手,和她十指交缠,两人往旁近的一个客栈走。
从他的态度,不难看出,他并不想回宫。
还尚且不知道宫里有多少豺狼虎豹,他不敢吧自己堵死在里面。
等玄烨走远了,副将才敢把埋着的头擡起来,他依旧跪在地上,冰冷刺骨的地面带给他清醒。
让他再次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头昏脑胀都说了些什么。
“将军。”同样跪在地上的士兵忍不住把实视线望向副将,等着他拿个主意。
听说今日皇上要回京,得到消息的几个心腹大臣沐浴焚香,把自己洗刷干净,换上了最为严肃和正式的衣衫,来为皇上接风洗尘。
不光如此,太医院的所有主管太医,甚至是打杂的医师,都给请到了皇上的寝宫候着了,结果皇上压根不进宫,这可怎么办?
士兵看向副将的眼神充满了无助,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下一步该如何做。
而副将则闭了闭眼,深感自己行差踏错,他本不该替代那群大臣们多嘴的,他是臣,而皇上是君,怎么也不应该以下犯上。
“是我错了,我自会去领罚。”良久,副将站了起来,他顾不得士兵求助的眼神,自个儿喃喃道。
他走之前看了一眼士兵:“你跪着吧,皇上毕竟是皇上,谁敢僭越?”
客栈的老板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在清军入关之前,他的祖父就开着这个客栈了。
如今客栈的生意还好,又恰好遇上这风调雨顺的盛世,比当年的兵荒马乱不知道好了几曾。
掌柜的正靠着桌子打瞌睡,就见面前站了两人。
一男一女,都面容富贵,身上的衣着也不简单,女的美丽柔软,那纤细的腰肢在男人粗壮的手臂旁边,显得格外不盈一握。
掌柜的打了个激灵,清醒了。
他本想打哈欠,在这样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面前,却是被迫严肃了起来。
等到给两个人开完了房间,送两人到了客栈的房间里面,掌柜的还回不过神来,他一边下楼,记忆停留在二人独特的面貌上,差点一脚踏空。
他连忙抓紧了栏杆,却觉得那男子有点眼熟。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或者是他年* 纪大了,脑子不中用了?
这个客栈并不算小,因而收拾得还算干净整齐,被褥都是崭新的,散发着一点阳光的味道,想来客栈的掌柜才刚拿出去晒过。
周围的窗户放着干花,是北方很常见的物种,并不算稀有,比不得贵人家时不时举办的赏花宴上那些名贵珍奇的花草。
净室和卧房以一面屏风半隔开,屏风上绣了漂亮的花鸟虫蛇,上面五彩斑斓的蝴蝶有着金色的翅膀。
玄烨没有回宫,而是和于桑之在这里住了下来,白日他收集信息,并时不时把上门求见的官员皇室拦在外面,晚上则在客栈里安稳休息。
将军带来的军队包围了客栈,但他们不敢明着出现,反而是暗地里躲着,偶尔玄烨打开窗往外面一看,就能看到一两个守卫正守护在他的窗子底下 看起来敬职敬责。
玄烨冷眼看了一眼,心里冷冷想着,也不知道为了谁而敬职。
他对这些场景熟视无睹,而每天上门赖的人也越来越多,大部分都被护卫们拦在了客栈外,偶尔有几个拦不住的,到了客栈里面,在他的房间门口等候了一会儿,却也不敢推门而入。
通过这些小细节,玄烨终于有了点实感。
他揣摩着,自己以前或许真是个积威甚重的皇帝,你看,他们都到门口了,却因为没有他的允许,依旧不敢进来。
玄烨猜想,反正一定不是个好脾气的,受制于人的皇帝。
玄烨不在意,但并不意味这朝堂不在意。
在又一次被拒之门外之后,朝堂重臣之一的索额图面色难看地来到了宫廷,与一脸悠闲的纳兰明珠对视。
他面色冷沈,脸色漆黑,显然这个结果并不能让他满意。
“皇帝已经三天不见我了。”
换作从前,皇上也没有这样对他冷脸过,作为朝廷重臣,他也从未被皇上如此冷落过。
纳兰明珠捧着一杯茶,他倒是不急,看着索额图的表现还觉得有点好笑。
索额图这个样子,就和被冷落在深宫里难以受到宠幸的妃子差不多。
纳兰明珠的嘴角一点轻微微笑的弧度,彻底惹恼了索额图,他冷着脸,对着纳兰明珠横眉冷对:“都是你,要不是你,万岁爷怎么会遭此劫难?又怎么会失忆?现在更不会丢下江山和朝臣,把自己和个不知哪里来历的女子关在客栈里。”
索额图的语气愤愤不平,显然是气急了。
而纳兰明珠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急迫的,他喝了口茶:“可是皇上都找回来了。”
索额图暴怒,语气都更重了:“光找回来了有什么用?皇上他不记得了,他忘记了所有的事。”
纳兰明珠被索额图暴怒的嗓门给吼得懵了下,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是这个问题,不过,皇上能找回来已经很好了,我们不能操之过急。”
他感叹道:“万岁爷很有想法,而且很讨厌别人的指手画脚,你别忘了曾给他贬谪的那些人。”
讲到这里,索额图也默默忍来下来,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胡子都长了一大截,愤怒之下,感觉自己的年纪都到了该好好养着的地步了。
昏沈的脑袋隐隐胀痛,但索额图不得不承认纳兰明珠说的没错。
皇上不是普通的皇上,更轮不到他们去指手画脚。
不光他们在焦虑不安,皇室中人更是在想尽办法。
“这样吧。”纳兰明珠想了又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告诉索额图说:“这几天你就先别过去了,皇上把这么多人都拦在了门外,你再过去也是无用,不如找个可以让皇上回来的人。”
索额图思考了两瞬,想到了什么,吃惊地望向了纳兰明珠:“你说的是……”
而此时此刻,尚且还没年老力衰的太皇太后也在宫中了解了那些事。
听闻皇帝把众多大臣给拦在了客栈外面,甚至于和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女人在一个地方待着,她就觉得心脏血压升高。
“你。”太皇太后戴着护甲的手,指了指一个小太监:“你和哀家说说,那个女子是什么样子?”
小太监为难了一瞬,那女子整日被保护在客栈里,外人压根见不到她的面。
不过,他倒是的确有听到过一些传闻。
小太监斟酌着,说了点自己能说的:“那女子,听闻美若天仙,芙蓉出尘,面貌是寻常女子所不能及。”
更甚者,有些见过那女子的人还沈浸在当时的印象中无法自拔,喃喃说道:“那就不像是个凡人。”
小太监对这样的说法嗤之以鼻,不过他还是相信那女子的美丽的,不然怎么会把这皇宫的主人,给流连得不早朝了呢?
太皇太后一听,眼前一黑,她一只手拍在桌子上,那护甲生生砸在了桌案上:“岂有此理。”
伺候的宫女们都低下了头。
没有人敢劝。
太皇太后对一切不知名的,貌美的女子都深恶痛绝。
因为当初,先皇就是为了一个美貌而家世普通的女子,而变得疯魔。
太皇太后此后,就觉得有些女人红颜祸水,实在是没有存在的必要。
太皇太后还在生气:“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女子,居然把皇帝的心都勾走了,真是天生的狐媚子。”
小太监站在下面,本想说皇上不想回来,兴许与那女子无关,可是一对上太皇太后的眼睛,他就立刻不说话了。
毕竟这风声都传出来了,怎么也称得上是红颜祸水一流。
太皇太后手指都在发抖,她按住自己的胸膛,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跳的不是那么有力了,甚至感觉自己气的的头脑都开始发昏,不由得忽然在悲哀地想。
难道,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就非要一个个都是痴情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