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糟心
皇后吃惊了一下, 不过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她不怕柳妃作怪。
她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谁都不想让一个无名无份的人越过她们生下第一个皇子。
皇后有一张跋扈的脸,看着于桑之的眼睛有着漠然的冰冷,目光淬着怒火:“动手。”
皇后的命令很快就得到了执行, 几个身强体壮的宫女走了出来。
她们看着很纤细瘦弱,实际上服侍惯了人的宫女, 不会有手脚不麻利的:“是,娘娘。”
随着她们的回应, 宫女步步紧逼, 逼着于桑之退入了冷宫里。
皇后看着冷宫的眼神有些得意。
她选定了这个地方。
就让她把这个越界的贱女人就在这里处理掉,再扔进冷宫的水井里吧。
于桑之看似被步步紧逼到了极点。
人都被逼退到了井边。
半个身子的阴影落在水井照出的污水中,好似一团混沌。
她明白面前两个含着笑看着她步步步入深渊之人脑中的想法。
想必是想把她推进水井里,再谎称她掉了下去。
确实,这个想法很容易落实。
因为这里没有别人,只有她们带来的爪牙, 而她们又足够同流合污。
就是她真的掉进去了,宫里也不会有人为她说话。
皇后和柳妃真的打了一个好算盘。
围堵着于桑之的宫女们脸色泛着清灰, 在即将上演的恶行之下,是无动于衷的冷漠。
皇后讽刺出声:“我倒要看看, 还有谁敢勾引陛下玩乐, 也不怕有命来没命回。”
伴随着千钧一发之际。
于桑之侧面,低头看了一眼井面。
仿佛看到了那个被逼的凄惨迫近水井的人——红妆贴面,脸色惨白, 孤零零在水井上, 似一片即将要落下的落叶。
于桑之回过头,看到了皇后唇角的笑容。
乌黑浓厚的黑雾逐渐在水井里聚集, 来回游走在黑漆漆的井壁。
于桑之摇了摇头,手上无端多了一根树枝。
坚韧的树枝上缠着青皮, 中部柔韧,顶端尖锐,特别是切开的切面,坚硬锐利。
噗呲一声。
柔韧的树枝无端化为了最为硬实可怕的武器。
劈裂了风,刺穿了水井壁下浓郁得近乎实质的黑雾。
黑雾发出一声哀鸣,眼前的天空层层破裂,蓝天白云全部失去了色彩。
噙着笑的皇后瞬间变得黯然失色,那双妒恨的眼也变得黯淡起来。
挡在于桑之面前的一众宫女全部变得僵硬而浮夸,硬生生停在原地。
随着黑影越发可怖的哀嚎,眼前的一切都逐渐破碎。
于桑之眼前的东西终于显露出了自己的原型。
随着她五感的恢覆,只见面前重新变了个样。
虽然还是在水井边,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破败的冷宫比起之前的画面多了好些沧桑和破旧,少了不少阴冷和潮湿之气。
那一小团偷吃了猫和人的小团黑影还在于桑之手里顽强挣扎,甚至发出屈辱的求饶声:“吱吱。”
于桑之晃了晃脑袋,才看清眼前的一切。
背后。
大片恶臭的阴影因为她的那一刺而发出哀嚎,直到现在,已经无力发出多馀的叫声,只能蜷曲着融化着缩在远离于桑之的一个小角,奄奄一息地哀鸣着。
那一大团融化的阴影也寸寸紧缩,把铺天盖地的黑全部蜷缩在里面一处,只剩下可怜巴巴的猫儿似的大小。
看着这几乎已经成为定局的局势,于桑之手中还紧紧抓着的小块黑影不断瑟缩。
黑影颤抖:请给他一个痛快吧。
于桑之手指捏着黑影的七寸,有力的指腹正处在黑影致命之处。
她一步步走近那融化的大片黑影。
看清了哀鸣下的结果——那大片黑影哪怕她不再多加“处理” 恐怕也活不过一个时辰。
而本来,它就不应该“活”着的。
大片黑影颤着道:“我认赌服输。”
本来在拉于桑之入境的时候,它还想着自己有可能会赢,却没想到,它输的如此惨烈。
果然,他吊梁小丑般的心计,绝无法突破强大的实力。
大片黑影似乎是真的叹服了,想了想自己的一生,活着的时候渴望一场豪赌,从而输了自己道德身体和生命,死了又打算来一场赌局,结果,未曾真的开始,便已经半路折戟。
昏暗的日光下,大片黑影逐渐消弭,一如它曾潜藏在此的时候一样,不为人知,:不为人晓。
此刻已是黄昏。
————
而另一边。
血红的日光照在正俯身受罚的年轻宫女身上。
她眉目苍白,嘴唇干涩,眼睛瞳孔都有点涣散。
周围围堵了一圈的人。
大多是贵嫔身边得力的丫头或是嬷嬷。
十馀丈长的厚重大杖混着风声砸在年轻宫女的肩背后部,随着惩罚的施行,年轻宫女的肩背浮现出一层层乌黑的血。
她太痛了。
年轻宫女的眼底泛着泪花。
她从来没有这样痛过,从一开始在家里的娇养,哪怕家里贫穷也未曾苛待过她,到后来入了宫里,被年长的宫女姊姊一步步小心提点提防,立下要勾引皇帝的高大宏愿。
直到现在,被如同低贱而毫无廉耻的牲畜一样,被按倒在地上,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棍棒加身,承受千般苦楚。
她咬断牙龈,泪水混合着汗水一点点从眼眶里落下来。
沾湿了她面前的地面,让青色的石板都呈现出一片晦暗的乌色。
她受罚的扭曲面孔前,正端坐着华贵的贵嫔娘娘。
贵嫔年二十有三,和其他一开始就被养在深闺就为了入后宫的娘娘们不同,她是一次阴差阳错,代替了她姐姐入的宫。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却觉得,她本就该驰骋于后宫之中,用宠爱为自己编织起一件金缕衣。
当她一见到皇上,她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皇上气宇轩扬,一派浑然天成的贵气,举手投足之间,也全是俊朗夺目的风流,叫贵嫔心里馋得牙痒痒。
都说天子天子,在贵嫔眼里,皇上那真真是真正的天子。
每一寸每一丝都和凡人不大一样。
就连那双眼睛,都叫人魂牵梦萦。
深觉那并非凡人所能拥有。
“贵嫔。”年轻宫女趴在粗糙的地面上,干涩破皮的下唇已经被自己咬出了一点血色:“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年轻的宫女没有用敬称,但贵嫔也不在意。
她从椅子上起身,饶有兴致地站在年轻宫女面前。
看她痛的浑身发抖,血迹一点一点染上沾满了泥土的衣服。
手指都缩得撑不住了。
贵嫔的鞋面睁对着年轻宫女的眼睛:“知道吗?你太猖狂了。”
居然敢明目张胆大放厥词,说要勾引皇帝。
又在今日最重要的时候溜进她的宫里,这不是赤裸裸的挑衅吗?
年轻宫女只觉* 得自己的身后都麻木了,疼痛席卷着她的头脑,令她一向活泼上进的脑袋都昏昏沈沈的。
她不过是期待宫女姊姊可能会在贵嫔宫里,所以偷偷进来看看。
毕竟贵嫔叫宫女姊姊去干些忙不过来的重活都是常有的,谁知道,只不过一柱香的功夫,贵嫔就发了疯似的,把她按在地上说要处置她。
“为什么?”哪怕真的疼得要死,年轻宫女还是问出了口。
此时她的唇角已经被自己咬出了一个破口,有血从上面渗出来,更别说手脚,已经疼得几乎不能动了。
但就是要死,她也想死个明白。
贵嫔看到她这样副样子,便明白了她所谓的“骨气”。
她道:“真想知道啊?好啊,严嬷嬷,你去告诉她。”
随着贵嫔说的话,严嬷嬷上前一步从围堵年轻宫女那一圈中出来。
她是个很富态的嬷嬷,一身的肥肉又厚又重,唯独一双眼睛,刺得人心里发紧。
她先是训斥道:“我们贵嫔娘娘要处置你一个宫女,难道还要理由吗?给你脸了是不是。”
后面看着贵嫔娘娘的脸色,严嬷嬷正式道:“你要一个理由,得,老奴告诉你。别以为你那心比天高多志向没人知道,也不想想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居然有胆子肖想这个,也就是宫里各位娘娘没跟你计较罢了。”
“但是。”嬷嬷话语一转:“你居然趁着知道皇上要来贵嫔娘娘这里,偷偷进来趁机想要勾引皇上,这就是罪无可恕了。”
什么?
年轻宫女睁大了眼睛。
什么勾引?什么趁机?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就是来找找有没有宫女姊姊的线索,好对自己的内心有个交代。
“你说什么?我没有。”年轻宫女哪怕是疼得牙齿打颤,身体发冷,也还是挣扎着解释道。
“什么没有?”严嬷嬷只当她是最后的顽固不化,想着逃脱罪责。
“你敢说你没有那些想法?你敢说你没有偷偷溜进娘娘的宫殿?”严嬷嬷耻笑道:“真是硬的像石头一样的一张嘴。”
年轻宫女脸色发白,想挣扎解释也被一杖一杖的重压将话语硬生生压回了肚子里。
她瞪着眼睛,泪水泛红滚落下来,此刻她趴着,她们站着。
无论她多少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贵嫔娘娘心情不好地按了按自己鬓角的乌发:“也是你命不好,撞在了本宫的气头上。”
现在想想皇上来她宫里待了半柱香都不到就走了,甚至来此也是为了来询问她家父的公事,她就觉得恼火。
为了今天,她打扮了多久,准备了多少个时辰,难道不值得他多和她说一句话吗?
甚至于——
贵嫔的眼睛里淬处毒汁。
她是知道宫里多了一个女人的,还不是寻常女子,听闻就连太皇太后出马,也没能对付掉她。
和地上这个贱人一样,都叫人糟心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