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方士1
贵嫔的家族地位很高, 办事也比较利索。
在第二日,贵嫔就见到了那个嬷嬷所说的方士。
一张方正的脸,板正严肃的面容, 年纪和贵嫔的爹差不多,倒是胡须要比她爹更长, 留着长须,挽着衣袖, 身上穿的衣料有些奇怪, 贵嫔未曾见过。
她从位置上起来,一张明艳的脸瞧着方士的这张面孔,看不出有何独特:“先生有何本事?”
那位方士端着一副清高傲骨的模样,面对贵嫔的时候,面上虽是谦卑,但腰背笔直, 把眼底的覆杂压下:“我本事很多,娘娘不妨先说说, 娘娘想让我办何事?”
贵嫔侧身望他,眉目向往:“我想要皇上独宠于我。”
方士笑了, 这确实是人之常情:“好说, 好说。”
“怎么?”贵嫔紧盯着方士,眼里射出一点希望的光亮来:“你的意思是,你能办到?”
“自然。”方士摸着胡子, 目光悠远。
那不知道什么布料所制的衣袖飒飒作响, 恨是有事一副高人姿态:“我所修之道,上通天地, 下转玄黄,娘娘想让皇上独宠于你, 并非是不可实现。”
“大善。”贵嫔拍掌,转而又迟疑道:“可是我们至今未曾见过先生的本事。”
那中年方士哈哈一笑,板正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兴味,似笑非笑看着贵嫔。
少顷,他闭上眼,伸出手指来掐指一算。
紧闭的眼微动,方士睁开眼道:“我已知晓娘娘一件秘事。”
“哦?”贵嫔娘娘心里紧了紧,手指按紧了扶手。
她一边是心里激动,一边是迟疑不决:“先生不妨说说?”
那中年方士含笑,目光温和,脸色却严肃:“我知道,娘娘一天前,曾造了一场杀孽。”
咯噔一声。
贵嫔手头的茶盏背打翻了,滚烫的茶水烫到贵嫔的手指,湿了大半的金丝桌。
身边的严嬷嬷惊呼一声。
贵嫔脸色僵白,手指抓紧了手里的帕子。
方士的一双眼睛仿佛能看穿贵嫔的身体似的,一双眼睛睿智又宽和:“娘娘别急。”
然而贵嫔心中已经在震颤。
她的手有点抖,连刚刚被烫伤的疼痛都忘记了。
唯独眼睛还紧紧盯着方士。
方士含笑前进了一步,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悠哉了似的,喝了一口茶水才缓缓说道:“我并非是想评判娘娘些什么。”
他继续缓缓道:“只是那被杀的宫女冤魂还在娘娘宫中,正在述说着自己的冤屈呢。”
咣当一声。
贵嫔本来僵白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这回她再也坐不住,直接站起来急切问道:“那怎么办?”
刚刚被方士点出自己杀了一个人,贵嫔都没有这么急过。
此刻听到那惨死多宫女冤魂还在宫里,她却不可避免地急了。
她甚至开始哀求这味古怪的方士:“先生大才,可有办法除去这麻烦的鬼魂?”
方士将那一杯茶一口气饮尽,含笑道:“愿为贵嫔娘娘效劳。”
一个月后。
恰好是祭祀的前三个月。
这一个月看似平平无奇,却又内里掩藏着轩然大波。
近日。
一些朝臣回家都变得漫不经心,甚至开始三三两两结伴讨论一件要事。
站在白玉台阶上,几个大臣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充满了一点愁虑。
这件要事细说起来并不怎么覆杂。
而只是宫里多了一名方士,而这位方士离皇上很近。
所有一切微小的事情,一旦和皇上牵扯起来,便都成了大事。
无论是留着长须的白面老学者,还是镇守草原多年的面黑大将军,都对这位方士有所耳闻。
听闻这名方士并非是三年五年冲击出来的名望,而是骤然凭空出现,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在民间混的风生水起。还是贵嫔娘娘直接引荐给皇帝的,曾在五天内治好了太皇太后的顽疾,又在十天的期限内,帮助军机处一名大人治好了他命不久矣的儿子。
更是品性高洁,在太皇太后想要赏赐他的时候,说出了自己并不看重凡尘俗物的独特观点。
直把一些尚未清干净七情六欲的大人衬托得连颗草都不是。
一时间,这位突如其来冒出来的方士不光成了太皇太后眼中的宝,更是成为了皇上身边炙手可热的红人。
听闻这人深的太皇太后的赏识,又被皇上特允,不光得见了圣颜,甚至被准许即将参与三月后的祭祀大典。
一霎那,朝堂里方士的风波甚至影响到了后宫。
从万岁爷登基以来,后宫一直冷冷清清的,虽然扩充了几个秀女,却和无人的冷宫一样,辽阔无趣得很。
这会儿,却呈现出一丝不一样的热闹。
一处小小的花轩处。
散发着香甜味道的鲜花饼被宫人一盘又一盘摆上石桌。
摇曳的柳枝慢慢拂过,一颗漂亮的红色小果落在光可鉴人的石板上,又被来人一脚碾碎。
几个深居简出的宫妃各自搀扶着过来,她们的人还在几丈远处,声音却已经飘过来了。
“贵嫔娘娘,咱们也有好几日没见了。”
宫妃扶着石凳坐下,被冰凉凉的凳子给冻的一蹙眉。
漂亮的华贵的首饰全部被拾饬在了头上挽起的发鬓上,就突出一个鲜艳娇丽。
满头满脸写着要把别人给比下去。
贵嫔作为宫殿的主人,整饬处这个小小的地方,应她们的邀约。
一方面是想自己炫耀炫耀。
一方面也是确实推诿不过后宫各个姐妹的试探,只能干脆光明正大地搞了个小聚。
这会儿她一身绿色的的宫裙,本来打着要素丽稳重,谁知这些小妖精一点自觉都没有。
来她的宫里,还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都把她给硬生生比了下去。
看着艳丽夺目的金丝玛瑙,贵嫔眼里含了些许忿忿,颇带一股咬牙切齿:“是呀,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风,能把各个姐姐妹妹都吹过来了。”
贵嫔本来冷清的宫里第一次迎来这么多人。
“好姐姐。”安贵人戳着贵嫔胳膊,撒娇似的眨了眨眼睛:“我们都好奇极了,您是怎么找到方大师的呀?”
“听说……”一位蓝衣服的漂亮宫妃接了话:“那位方大师还给太皇太后娘娘治好了病,是真的是假的呀?”
对于这些平日里无往来,如今却来巴结奉承她的话让贵嫔很是受用。
她瞟了一眼两人,昂起高傲的下巴:“自然是真的。若说怎么找到的,无非就是姐姐我慧眼识珠罢了。”
安贵人的脸色略酸了酸,偷偷递给旁边的一个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妃子一个眼色。
于是,贵嫔便听得一个娇俏的女子声道:“是姐姐慧眼识珠。不瞒姐姐说,我们这次来找您,是听闻了您和那个方大师走的有些近,我最近频频做噩梦,连日身子匮乏,又精神不济,找了太医来看过了,都说没什么大问题,但是日常又感觉忽冷忽热的。还有我宫里的小太监说最近宫里走着走着就不见了的宫娥越来越多了,就想着是否是些怪力乱神之事,想借你的名头叫那方大师过来瞧瞧。”
贵嫔本来笑着的脸在听她说自己和方大师走的近的时候,就已经面色不太好看了。
她第一时间为自己正名:“那都是些胡说八道,不过引荐一番罢了,我心里只有皇上,你们可别乱嚼舌头。”
几个宫女互相对视了眼,呵呵呵笑了几声:“知道了,知道了,就是因为我们和方大师不熟,又男女有别,所以才叫你帮忙嘛。你递个话过去,有你见证,别人才不会多想啊。”
晦暗的宫室内。
正被一群宫妃们口头调侃的方大师此刻正盘腿坐着。
他面前是一座巨大的丹炉,鲜红的火焰比他的人还高,巨大的炉顶悬在宫殿的房梁上,古朴的暗金色印在古铜的底色上,透露出奢华和神秘。
不断炙烤的炉火叫他的脸色映的通红,甚至周身都是火焰的热气。
但他的脸上却是一片惨白,嘴唇冻的铁青,眉毛痛苦地皱起,一双枯燥的手捂住藏在藏青色衣袍下的肚子,身体大幅度蜷曲,正缩在地面上不断发抖。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蚀骨的冷寒从腹部逐渐蔓延到全身,直到骨头的每一丝缝隙都透着疼痛。
他死死咬着牙,在贵嫔面前一贯温和严肃的眼睛此刻骇然地凸起,额角的青筋随着他的疼痛,一下一下跳动着,凸现着粗暴的惨烈。
咚咚咚。
几声敲门声响起。
一身青衣的道童紧张地站在门外,等了一息,还是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方大师?”
从剧痛中缓过来一点的方士浑身都是冷汗,他用颤抖的手指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哆哆嗦嗦地从里面倒出一枚丹药,给自己喂下去之后,脸色才从死人一般的惨白恢覆了一些。
身体渐渐有了点温度,方士慢慢从自己的蒲团上爬起来,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进来。”
嘎吱一身。
青衣小道童从门外推开,一眼就看到了正端坐在蒲团上的方士。
他小心翼翼地掩上门,从门外进来。
刚刚他一个偷瞥,看到了方大师身侧的水渍,此刻才发现,原来是方大师身上的汗。
“方大师,这里有帕子。”青衣道童殷勤地把自己的帕子递了上去,同时在心里暗暗琢磨。
这块地方确实热的很,难怪方大师都出了这么多的汗。
方大师闭上眼,他不说话的时候,的确很有一副高人的样子。
“东西拿来了吗?”
“拿来了。”青衣道童激动道。
他掏出自己这几个时辰收集来的东西。
一些沾满血污的头发,一些骨头缝里发黑的狗骨头,还有几个乱葬岗里挖出来的头骨何手骨。
看着这些东西,青衣道童打了个哆嗦。
也不知道方大师想要干什么,居然要收集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