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对师兄,愧对师门
更是想起小说中对引仙的描写,书中写了引仙的最后一战,就是在白绝问剑清明宗之时,引仙早在当年闯入妖界之时伤了大道根本,炼虚期之后也再无境界攀升。对战白绝之时,用尽全力将白绝的如虹剑气抵挡在宗门之外,在倾泻如瀑布的剑气之下,依然死战不退。
只是虽然挡住了白绝的致命一击,但是本来就伤痕痕累累的本命飞剑也完全破碎,最后本来可以趁机返回宗门还存有一线生机,只要舍弃大半宗门还有一战之力。
但引仙不愿,竟然将自己最后残存的一身剑意炸碎,想要与白绝同归于尽。之后就是八位长老联袂出剑,为了宗门毅然赴死。
但是作为男主之一,当然不会因为引仙这样做而死,只是最后因为宗门中人如此毅然决然地出剑赴死,到底还是受了点伤,清明宗内十二名长老,包括宗主引仙,只剩下了三位长老,其中包括了季远,宗门弟子无一人死,最后还是女主出面让白绝住了手。
女主求情有用,早干嘛去了。
本来宗主师兄都不用死。
季远御剑停在宗门主峰,这里就是门祖师堂的所在,也是宗主的住所。
本来,本宗弟子不管地位高低,都不得在主峰上御剑,要想上主峰,需从山下沿着石阶一步一步登山。
但季远是谁啊?
那不是宗主最宠爱的草包师弟吗?
那能让人从山脚走上来吗?
所以季远都是御剑的。
这么热的天,走不了一点。
整座主峰从前面巨大的白宇广场开始,依次是议事厅,祖师堂,以及最后面的宗主居所,和宗主一脉的亲传弟子居所。
慢慢走入宗主引仙的居所。
这个时间,他必定不在屋内,季远熟门熟路地在后院的金湖边找到了正在湖边垂钓的引仙。
这其实就是一座普通的小湖,季远一直不懂为什么要取“金湖”这个名字。
此时正值烈日当空,微风拂过,如同星辰的碎屑落入湖中,才有了这一池水的波光粼粼。
季远看着那池仿若泛着金光的湖水发呆,这湖以前也是这样金光灿灿吗?
“阿远。”
一个温淳的嗓音想起。
季远转过头去,看到一名中年男子,衣着一身青色儒衫正在湖边垂钓,对他轻轻晃了晃手。
这一声“阿远”,让季远的思绪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人。在清明宗里,只有宗主会这样叫他,而在清明宗外,只有那位皇子殿下会这样叫他。
他对着看起来如同坊间教书先生一样的中年男子笑了笑:“师兄。”
季远一生,在宗门中一直特立独行,没有关系好的长老,没有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朋友,没有用心栽培好好教导情谊如父子的弟子,他这一生,从未与人交心。
但只有宗主一人,真心待他。在他天才绝艳时为他高兴,在他郁郁不得志时鼓励他,照顾他。最后还是因为他欺负女主,而被男主斩于剑下。
他师兄这一生,为宗门,为他,忙忙碌碌,独独没有为他自己做什么。
他走过去,坐在引仙身边,看着这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时怔怔无言。
引仙看到季远来了不说话,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放好鱼竿,去旁边取了茶水,递给季远。
季远接过茶杯,定了定神,对引仙一笑:“师兄,蜃楼秘境开放在即,万宗门已经来了信,让我们准备好要去的长老与弟子名单。
弟子这边由长老各自上报,但是领队去秘境的长老,需要确定一下名单。”
引仙微微点头:“阿远要去吗?”
季远拒绝三连:“我没有,我不要,我不去。”
引仙怔了怔,随即温和地一笑,放下茶杯,从新拿起鱼竿,轻轻甩动鱼竿,于湖面上落下一钩:“这两人就随你决定吧,这秘境都这么久了,里面的机缘应该也都被人拿的七七八八了。”
季远凑过去看了一下引仙的渔获,竟然是一条鱼也没有,不知道引仙天天耗在湖边是干什么。
季远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倚在椅子上:“我也是这样想的,光逮着一个秘境薅,三年去一次,这妖兽三年都还没长成呢,哪够这么多人造的。”
引仙虽然没有笑出声,嘴角却翘了起来。
季远没有注意到,还在那里说着:“羊也不能逮着一只薅啊,都秃了,还进去。”
这个秘境能薅了能有百十来年了,虽然秘境内的时间流速与外面不一样。秘境里面半个月等于外面三天,但是就这么点时间,哪够秘境的生态恢覆的?
万宗门真是找不到别的秘境了吗,这薅的。别说灵兽了,就算妖兽也没长这么快的。
不过令季远奇怪的是,在往前十几二十几年中,弟子们进入蜃楼秘境里,所获寥寥,但是在小说里,女主进入以后,所获颇巨,这是什么意思啊。
女主倒是所获颇巨,但是这一次入秘境,每个宗门里的弟子死伤甚至超过一半。
这快被薅秃了的秘境终于爆发了吗?
季远想了想,忽然对引仙说:“反正秘境里也没有什么了,我们随便派几名弟子就行了。”
引仙一笑:“阿远你决定就好了。”
季远点点头,站起来就想要告辞了。
引仙看到他站起来,似乎猜到了他要走了,开口道:“你等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能得到宗主送出道东西,是所有弟子的荣幸,想都不敢想!
季远果然就不站起来了,眼巴巴地看着引仙:“咳,这多不好意思。”说要给东西,早就过来了!
引仙放下鱼竿,往芥子袋里掏了掏,拿出另一个芥子袋,扔给季远:“清玥现在是元婴了,这是做宗主也是师叔的贺礼,让他收下。”
季远二话不说,先打开为敬。
引仙笑起来:“阿远啊,我说给清玥的。”
季远一边看一边应付着:“我是他师尊,怎么滴,我看看都不行,看看能坏吗?”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不淡定了。
这也太好了吧!
一件品秩极高的防御性白色法袍,法袍上篆刻各种防御符文,本身质地极好,看起来应该加入了神祇的金色碎片,这种性质的法袍,可遇不可求。
一把淡金色的飞剑,飞剑的品秩也极好,是可以炼化成本命飞剑的,而且这把飞剑一看就是与宋清玥的大道契合,有助他修行。
另外是一本书,这本道书,季远看不懂,可能与季远无缘,所以即便翻阅也看不出什么,但是此书隐育中的书丹,品秩绝对不低。
除了这三件重量级的法宝外,还有两张符箓美人符,以及一套十二枚的金色压胜钱。
符箓美人符的品秩也极高,季远也有两张同样品秩的美人符符纸,是白长贺在景阳城里送给他的,但是那两张是空白的符纸,还没有画符上去。
至于那一套十二枚的压胜钱,是一件可合可分的攻伐法宝,威力巨大。要季远说,这套法宝对杀力极大的剑修来说,有些鸡肋了。
但,胜在值钱。
各种朝代的压胜钱,凑成十二枚,不是光花钱就能买到的。
季远连忙拉上了芥子袋的袋子:“哎,师兄,你这也……太客气了叭!”说着使劲往自己怀里塞。
引仙看着季远,季远表面儒雅且德高望重,但是在自己这里,仍然是像孩子一样的小师弟。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季远拍掉他的手:“师兄,我说了你别老摸我头,我都多大了。”
引仙笑起来,忽然提起鱼竿,一条金灿灿的白鱼被钓了起来,引仙将鱼串了草绳递给季远:“回去加个菜。”
季远嫌弃,但还是收下了。
晚上炖个鱼汤,嘎嘎香。
季远拎着鱼,觉得自己满载而归了。以后,师兄这里得多来。
“等等,”引仙再次叫住季远,手在芥子袋里掏掏掏。
不一会儿,手中多了一件鲜红法袍,只是法袍的下摆处是一片玄色,让这件法袍看起来十分奇怪。
以季远的眼光,竟然根本看不出这件法袍的品秩,若不是这件法袍放在引仙的手里,他一眼看过去,都没觉得是一件法袍。
引仙眼神温柔:“这是给你的。”
“给我的?”季远接过法袍,并不觉得这件法袍有什么特别的,心里不由得腹诽,还是送给宋清玥的那件法袍品秩高啊,这件都看不出品秩!
季远不知道这件法袍的跟脚,但是也不能把嫌弃说出口,只好找别的借口:“啊,这……下面怎么是黑的,跟脏了一块一样。”他很想说,不如跟宋清玥的换一换。
引仙顺着季远的视线看下去,柔声说道:“这件法袍是以前师尊留给你的。”
印象中十分模糊的师尊。
有印象开始,季远对师尊就很疏离,他上山以后没一年,师尊就跑到剑门关去了,最后也死在妖界,尸骸被师兄引仙找回,但是头颅一直没有找到,所以下葬之时也是尸身不全的。
引仙看到季远的表情,继续道:“这件法袍名为‘赤鲤’,是师尊为了你,亲自去求来的,他说这件法袍寓意极好,适合阿远。”
“你知道鲤鱼跃龙门吧,‘天火自后烧其尾,乃化为龙矣。’这件法袍虽然一眼看不出品秩,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一件顶级品质的法袍。”
引仙一笑:“阿远,祝贺你破开金丹,跻身元婴。”
季远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眼泪却倏然落了下来。
上山修道二百年,实力不济,愧对师兄,愧对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