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霁尘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列入备胎的名单里。
还如此的当面、直接、明目张胆。
换做任何一个女人,别说拒绝了,他可能连搭理都不会搭理。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他竟然在想,那张候选名单里有多少人,而他又排在第几?
如果是最后一个,那他有没有可能后来居上?
他凝眸看着她,正在她眼里搜寻着答案,却见她眼睫突然颤了一下,下一秒,他看见了她下弯的眼尾还有“扑哧”一声笑。
他懂了,她又起了玩心,又在捉弄他。
可是他却明显感觉到了从心底涌上来的失落,一点一点,像是要把他淹没似的。
托着他脸的手收了回去,那覆着出的温热也被热风不讲道理的卷走。
压在轮椅扶手上的掌心里,生出了一片不明的湿漉,又因他收回手的动作留下了潮湿的痕迹。
他的不发一言,还有面无表情的脸,都让岁樱嘴角短暂的笑痕止住了。
是玩笑开大了吗?
随着他站起身的动作,岁樱的脸也慢慢地仰起来。
她视线追着他低垂着的眼睫,心里的不安越积越多。
“陆叔叔。”她后悔自己的试探了,什么都没试探出来不说,还成功把他惹生气了。
她小心翼翼地去拉他的手,没敢拉住太多,就拽住了他一根食指。
他手指修长,被岁樱紧紧圈在自己的掌心里。
陆霁尘失神地看着,想抽出来,又没有。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了呢,准确来说,与她任何的肢体碰触,他都舍不得推开,甚至还贪心的想要更多。
从昨晚吻她以后吗?
不,好像是从哄她睡觉的那晚开始。
他还是觉得不对,那要倒退回什么时候?
和她的点点滴滴,如倒放的镜头,在他脑海里回放。
是他记性太好了吗?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小细节都被他如此清晰地记在心里,甚至连她说那句话时脸上出现的细微表情
手臂随着手指轻晃的力度而左右轻摆。
岁樱仰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惶惶不安里,她选择了道歉:“我错了陆叔叔,我刚刚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别生气。”
陆霁尘看向她:“程子墨在里面吗?”
岁樱一愣:“什么?”
陆霁尘也被自己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意外到了,他将嘴角的苦涩抿了回去,强挤出笑:“没什么。”
回去的路上,岁樱才反应过来他那句话的意思。
想否认,想解释,却又觉得没头没尾的很唐突,或许他只是随口呢.
岁樱余光瞥向旁边。
好奇怪,明明只能看见他脸侧,却莫名能感觉到他眼里的清冷。
原本对他的那点气性,这会儿都变成了不知如何是好的无措。
车厢里安静的覆着着让人不安的低气压。
岁樱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个
冷笑话?()_[(w.)]?14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wx)?(),
轻“咳”一声(w)?(),
刚准备说给他听(w)?(),
原本放在中控台里的矿泉水递到了她身前。
岁樱:“.”
还能怎么办(w)?(),
只能接过,盖子在她虎口里刚想逆时针旋转,她动作一停。
车子在斑马线前停下,岁樱把矿泉水又递回他面前。
“陆叔叔,”她把声音放到最软最甜:“我拧不开,你帮我拧一下呗?”
她的拧不开,到了陆霁尘手里,却轻而易举。
陆霁尘一言不发的将拧开一大半的矿泉水又重新递还给她。
从他上车后,他就没再说过话。
岁樱低着头,双手交握着瓶身,把声音调到委屈频道:“让人家跟你回去,又不理人.”
车子已经在路上行驶了快二十分钟了,但陆霁尘依旧没能成功调整好自己的心绪。
不想泄露自己皱巴巴的心,也不想因为大意说出让她不高兴的话,所以他才会一直沉默。
当然,这种沉默不可能一直持续。
但他现在需要冷静,他需要冷却自己翻滚的大脑,还有持续升温的心脏。
他要确定自己对她的贪念、欲望、甚至占.有,到底是一时的冲动,还是深思熟虑后仍觉的无法放手。
如果只是前者,那就好办。
可如果是后者呢?
晚饭是在小区对面的云饺店解决的,吃完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陆霁尘嘴角牵出淡淡的弧度,笑得不明显:“晚安。”
他这一夜能不能安,岁樱不知道,反正她没能安下来。
凌晨两点,电话那头的邱黎黎困得生理眼泪直冒:“然后呢?”
“然后他整个人都呆啦,就好像被人点了穴道似的!”
“听你这么说,我怎么感觉他有点不对劲啊?”
但是她现在实在太困,不敢下定论:“明天,等明天我睡醒了再帮你好好捋一捋!”
岁樱一身精神头地坐在床中央:“睡什么睡,你睡得着吗?”
她为什么睡不着,想把那枝高岭之花摘下来的又不是她。
邱黎黎直呼她祖宗:“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我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岁樱不管:“你先给我拿个主意,下周我到底要不要去我小叔那住?”
邱黎黎说:“这还要想吗?肯定要去啊!”
岁樱左右为难:“可我就快要开学了,这个时候去,那我——”
邱黎黎打断她:“不是说二十一天养成一个习惯吗,你这一走,正好让他不习惯一下呀!”
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岁樱咬着手指想了想,又皱眉:“可我不在,他习不习惯,我怎么知道?”
不然怎么说陷入恋爱的女人都蠢蠢又可爱呢?
“他如果不习惯,难道不会想着法的联系你?就算不主动找你,他也会找你小叔吧?”
岁樱瞳孔震惊:“黎黎,你最近是不是修炼了什么恋爱秘籍啊?”
一向擅于纸上谈兵
的邱黎黎不想理她了:“挂了吧挂了吧,修炼了一天,困了。”
虽然已经过了凌晨两点,可岁樱睡不着,睡不着就会翻来覆去胡思乱想。
被她藏在床底下的那个还没拆的快递盒就这么被她宠幸了出来。
一番纠结后,修眉刀的锋利划开了胶带,露出一个裸白色,根本猜不出里面装着什么的白色盒子。
岁樱一边抿嘴笑,一边心虚地往门口看了眼。
等她拆开盒子,看见里面一个个‘配件’上的字,她笑不出来了。
糕潮液、按摩油、湿巾,还有紫外线杀菌消毒盒,甚至还有一片粉色的防水垫。
岁樱脸渐渐烧了起来。
这得多大的刺激才能用得上防水垫?
目光偏转,她眨着那排颤颤巍巍的眼睫毛,又看向旁边那个长形盒子。
网购无数,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除了满心的迫不及待之外,还有让她心脏噗通噗通个不停的胆战心惊。
也不知做了多久的心里斗争,徐徐凉风里,她额头都紧张的出了汗。
但终究还是撕开了盒子上的塑封膜,缓缓拉出里面的纸屉,粉色的硅胶一点点露了出来。
天呐,这个粉色比邱黎黎那个紫色的还要可爱!
但是“可爱”这个词只在她脑海里停留了很短暂的时间,她想到了盘梗着让人血液沸腾的血管青筋,好像正在她手里张牙舞爪。
他那么白,所以颜色是不是会浅一点,可是颜色浅的话,那岂不是衬得青筋更加浓烈?
脑海里的画面越来越具象,她像是能感受到那汩汩的跳动,涨在她掌心。
岁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一点点弯出了一个c型,再和左手里的粉色一比。
应该比手里的这个且吧.
重量肯定也不一样.
手里的这根肯定不如他的沉甸,那握住的触感呢,这个虽然也糯糯的很亲肤,但应该远不及他那个软绵。
呸呸呸,怎么会软绵呢,一定是硬如磐石,气势逼人!
紧闭的房间里,能听见隐隐的窃笑声,压得很低,却还是四面八方的泄了出来,从丝丝门缝里、窗缝中
漫漫长夜,楼上的人撵着天边的灰白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但是楼下,昏暗的房间里听似静谧无声,可只有床上的人自己知道,那埋于胸腔里的鼓动,一夜都在不平静的起伏。
天边的灰白被青蓝一点点涌散,陆霁尘再次翻身,将床头柜上冲了一夜电的手机拿到了手里。
本来是想给沈确打电话的,结果莫名其妙的点进微信看了眼岁樱的朋友圈。
依旧空白一片。
不是说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都喜欢发朋友圈的吗?怎么到了她这,三天都没个动静。
“.”
差点忘了,他在她七大姑八大姨的分项里。
可气又无计可施的气笑一声后,陆霁尘退出微信,给沈确发了条短信过去:【你周几开庭?】
沈确是个闲下来能睡到日上三竿,忙起来也能晨起比鸡早的
人。
沈确:【周三下午,怎么了?】
陆霁尘:【周四岁樱要去医院复查,跟你说一声。】
沈确:【知道了,一定去。】
陆霁尘以为经过昨晚,接下来再和岁樱同住一个屋檐下会让他心生别扭。
事实证明,别扭也有,但除了别扭之外,他还多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比如临近饭点,他会上楼问她想吃什么。
比如在菜市场,他看见新鲜的蔬菜,哪怕知道她不爱吃,也会拍张照片给她,问她这样新鲜要不要买一点回去。
比如吃饭的时候,他余光总往对面瞟,时不时问她咸不咸淡不淡。
又比如吃完饭看见她上楼,他心里就会涌出失落。
他想,这或许是分别在即生出的不舍。
想想,似乎又不觉得意外,别说是她,就是让自己的亲侄女过来住上一个月,眼看要离开了,他也会舍不得。
三天时间过的很快。
周三晚上沈确打电话给岁樱:“是不是确定来我这住?(w)?()”
岁樱刚吃完饭,这会儿正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她不说确定,反问回去:“那你想不想我去你那住?ㄨ()?来ㄨ&?ㄨ&?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ㄨ(w)?()”
“你别问我啊,这事你有完全的自主权,确定来的话,那明天在医院检查完,我就直接带你走了。(w)?()”
岁樱往厨房那儿看过去,声音略微抬高了几个分贝:“当然去了,等会儿我就收拾行李。(w)?()”
电话那头,沈确都跟她说拜拜了,都不见厨房里的人抬头,岁樱失望的把脸转了回去。
陆霁尘端着切好的果盘放到茶几上:“行李我给你收拾吧。”
他刚一转身,身后的衣摆就被岁樱拽住了。
“你手怎么了?”
是刚刚听见她打电话的声音一分神不小心切到的,已经用水冲过了,但还是又泌了两丝血痕出来。
陆霁尘用拇指指腹随意地一蹭,“没事。”
岁樱仰头看着他:“切水果的时候切到的?”
除了这个理由,似乎也找不到其他的。
陆霁尘点了点头:“没留神。”
刚刚她一边打电话一边看向厨房的时候,他就在切水果,但是没抬头。
看似那么专心,但却切到了手。
难道是故作平静?
岁樱拽着他衣摆:“你过来。”
她那小手的力度,其实只要他轻轻一个侧身就能抽离开。
但他没有,拇指指腹一边轻轻摩挲着食指上的刀口,一边顺着她手的力道坐到她右手边。
岁樱握着他手腕,低头在那修长的食指上吹了吹。
温热的气息徐徐吹来,却又滚滚烫人。
陆霁尘条件反射的把手往后缩,可是手腕被扣着,他的挣脱可谓是徒劳一场。
岁樱抬头看他:“疼不疼?”
一个刀口而已,不过厘长。
陆霁尘皱了皱眉:“有点。”
岁樱略有深意的眼神看在他低垂的脸上,“这么大人了还
能切到手,
你当时想什么呢?”
从小到大,
陆霁尘犯错的次数屈指可数,
更别说说谎了,
两扇低垂的眼睫遮住他眸子里的不安流转。
他直接跳过原因:“就是不小心而已,也不是第一次。”
岁樱把攥在虎口里的手腕扔回他腿上:“看来能让你分心切到手的事还挺多。”
本来就心虚,被她这么一说,陆霁尘脸一抬,急促的两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没有!”
岁樱抿住差点就要往上翘的嘴角,“看把你激动的,我说什么了吗?”
陆霁尘:“.”
岁樱不确定自己心里所想,但又特别想知道答案。
她朝他“嗳”了一声:“舍不得我走啊?”
陆霁尘垂下眼,目光落在他腿旁边,那只他一个掌心就能轻松握住的膝盖骨。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他故作轻松:“又不是见不到了。”
“那可说不准,”岁樱轻轻一个叹气:“还有半个月我就开学了。”
陆霁尘抬头看她。
岁樱眼看前方被镶在墙里的书柜,但斜了一点余光在旁边:“九月份我就要开始实习了,到时候肯定忙的分身乏术。”
她慢慢收回眼神,落到旁边那张蹙紧了眉的脸上:“说不好今晚就是咱俩的最后一夜了。”
这要是以前,陆霁尘肯定会笑说她一句夸张,现如今,他对她的心思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清白,以至于岁樱最后那句话里的后面四个字在他心里翻腾出了无尽的遐想。
“陆叔叔,”岁樱歪着头看他,故作惊讶:“你脸怎么这么红呀?”
陆霁尘还没来及做出反应,脸就被贴出了一股清凉的触感。
岁樱用指背在他脸上蹭了好几个来回:“你该不会发烧了吧?”
陆霁尘撵着她尾音,握住了她手腕。
安静的客厅里,陆霁尘清楚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在他的胸腔里不安分地鼓动着。
那是生怕被她发现的心虚。
在亮如白昼的灯光下,一切都好像无所遁形。
他能感觉到自己绷紧的下颚线,也知道自己的情绪就要藏不住,握她手腕的动作一松。
陆霁尘从沙发里站起身:“我去给你收拾行李。”
岁樱没有说话,把膝盖往旁边一侧,听话地给他让出道,看着他大步流星的上了楼,岁樱掩嘴偷笑。
陆霁尘几乎是一步两个台阶,软底的拖鞋踩在木质的地板上,没有拖鞋趿拉出的声音,但能清楚感受到他每一步都走的又沉又重。
直到他进了衣帽间,站在那扇隐约能看见各色裙子的衣柜前。
心跳好一会儿才渐渐趋于平静,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拉开玻璃柜门,眼前这些多是松糕样式的小裙子,马上就要从这里一一拿出来,明天开始,就要挂到别人的衣柜里了。
还有镜子,再也映不出她因为爱美而转身的婀娜。
书房,也听不见她那别致的键盘发出的“og”声。
卫生间,随着她的离开,沾了独属于她少女的香气也会渐渐散去。
卧室,毯子也会变回以前他的习惯,铺开折于床尾。
这个家,从明天开始,再也不会听见拐杖戳在地板上的闷咚声,再也听不见零食袋拆开的哗啦声,冰箱里再也不会有冰淇淋,电视机又会像以前一样长时间的黑屏,他吃饭的时候抬头,对面再也不会有她那张看似纯透俏皮的脸.
陆霁尘深深闭了闭眼,该走的总会走,这个家不过是她漫长生命里一次偶然的歇脚。
明天开始,她就要彻底远离他的生活回到她自己的轨道。
而他再想听到有关于她的,大约也只能从沈确的嘴里才能听到一二,而那只言片语或许只是她多姿多彩的生活里的冰山一角。
那样小的一个粉色行李箱,没几件衣服就就塞满了,陆霁尘蹲在地上,抬头看着衣柜里剩下的一大半裙子。
眸光里光影闪烁,他微抿的唇忽然松开,黯淡的神色退了,笑容一点一点驱散掉他脸上的阴郁。
像是暗不见光的夜幕突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一瞬霍亮。
作者有话要说
岁樱:你想什么坏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