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簪缨世家篇10
朱门高墙外，满面风霜的皮包骨宛如恶鬼行走在人间，带着浓郁的臭味。
义士则高举火把，伫立门外。
当年，申屠家的先祖们，是高举火把的义士。
如今，申屠家是酒肉臭的朱门。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申屠家的朱门酒肉最臭。
世家们开始放眼天下的时候，申屠家还在盯着自家的女眷们，规训她们成为天下表率。
太叔家能出数代皇位，包揽了大乾后位，申屠家也可以。
如果天下女子都以申屠家为表率，皇后人选，还能有比申屠家更出色的吗？
争夺天下？
申屠家的老爷们表示他们不屑。
他们在抓紧时间发酵舆论，大肆宣扬申屠家女子为夫殉情，宁死不肯受辱的贞烈事迹。
响应附和者竟然还不少。
只是，附和者大都是老爷们，他们大肆称赞死去女子的忠贞，并赞扬，对方当为天下女子表率。
乱世来了怎么办？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死不算什么，可要是失了清白，那可就严重多了。
乱世尚未结束，十八路诸王决出了八路，十路淘汰，但距离乱世结束仍旧还遥遥无期的时候。
一股歪风莫名其妙就吹了起来。
乱世中被贼人侮辱的女子被以失贞玷污家族，侮辱了自家门楣为由，没死在贼人手中，却被至亲之人亲手杀死。
普通人朝不保夕，比普通人稍微强点的老爷，逃命都不忘记盯着家里的女眷。
一有不对，就要逼死对方以保清白。
流民有自己的渠道，他们知晓有一处地界，能够收纳流民，他们便一路跋山涉水奔赴而来。
死在路上的很多，但活着抵达目的地的也不少。
选择收纳难民流民势力，在整个天下，仅仅只有那么三两家。
高赟那儿是一家，他还没有称王，所以，他虽然杀了王天阙，但诸王对他的警惕性并不高。
他背后有世家没错，但他那点儿地盘，送给诸王，诸王都嫌弃塞牙缝都不够。
高赟能够收纳的难民有限，最重要的是，澹台家并不认可他的做法。
收拢这些贱民有什么用？他该拉拢的是天下士子。
至于贱民，贱民这种东西，就像是地里的杂草，割了一茬，只要你不管，很快就会再长出一茬来的。
只能说，数百年的发展下来，簪缨世家们，高高在上已久，眼睛根本就不会往下面看了。
如澹台望这样的台柱子，只是少数，一代能出一两个，就足以扬名天下了。
可惜，澹台望郁结于胸，嫁女，没了后顾之忧后，很快就一命呜呼，死前还在痛骂燕帝。
剩下的就是典型的世家子。
他们鼻孔朝天，看不起除世家外的任何人。
高赟也是他们看不起的人中的一员。
除开高赟这里，就只有背后是闻人这个天下粮仓的世家的晋王，以及江野这处不知名的桃园归乡处选择接纳流民。
其馀势力，遇到流民，能打的青壮强行带走，剩下的老弱，自生自灭。
晋王是粮多，人口多多益善，高赟是粮不多，钱多，但钱不是他的，所以他话语权不高，澹台家对他各种指手画脚。
而江野，江野在到处捡人，每天骑着大猫四处奔波，遇到兵卒，他就桀桀怪笑追得人家屁滚尿流。
遇到难民，他直接发号施令，孩儿们，跪下叫一声老祖宗，你们就是老祖宗的人了。
他不这么喊，难民们也会跪的。
因为他掏出粮食和肉，给难民熬肉粥。
江野还做出了皮蛋，而后，重现了皮蛋瘦肉粥。
只有粥口里淡得没味，还得加点肉，来点盐，吃起来才有滋有味。
按理说，他是个大善人，大善人意味着大好人，既然是大好人，那就可以拿枪指着他。
可惜，这么想的人简直大错特错。
他们煽动流民道德绑架江野，江野直接全部给人戳了个洞。
再逼逼，就让老虎吃了你们！
老虎：……
人？
狗都不吃。
狗：？
虎哥你……好吧，虎哥说得对。
桃园归乡处名字，是难民自己流传起来的。
江野没给自己随便划拉了让难民们开荒的地方取名。
他们自己取了名，自发地维护着这一切，谁也不敢闹事。
闹事的人身上都多了几个窟窿。
起初是江野在戳，后来则是大猫代劳。
大猫一开始代劳，把握得不是很好，一戳就是五个窟窿。
后来，它熟能生巧到，能控制着自己的爪子，只伸出一个爪子，给人戳一个洞。
难民们都尊称大猫为山君老爷。
大猫也是当上老爷了呢。
眼看开荒的人越来越多，江野也不在桃园这片呆了，无他，难民们开荒的速度，狗看了都摇头。
江野看了和狗一起摇头。
他看得难受，但老祖宗下场靠着无情铁手开了第一批荒，第二批荒后，老祖宗不高兴了。
他是老祖宗，他怎么能亲自下场种地？
不高兴的老祖宗带着狗走了。
老祖宗的狗，其实是山林中一处大型狼群的狼王。
因为对方正值壮年，长得特别威武霸气，就被老祖宗给看上，强行掳走了。
狼王一开始宁死不屈，就是饿死，从悬崖上跳下去摔死，也不会吃两脚兽一口粮。
后来，真香！
再后来，狼王变成了狗，赶都赶不走那种。
这个家里，老祖宗老大，山君大哥老二，它就是无法无天的老三！
狼群失去狼王，循着气味找过来殷殷呼唤，大王，你可让我们好找啊。
狼王：爬，滚远点，再过来揍死你们。
狼群：……
狼群痛失狼王，去找大王，还被大王撵得嗷嗷叫。
江野骑着狗，再次捡到了一批流民。
这批流民看起来稍微好一些，至少，还能走动路，还没有弹尽粮绝到，不得不吃人肉的情况。
而且，也没有被兵卒冲击过，其中青壮竟然还不少，并且各自拿着简陋的武器，保护着队伍中的老弱妇孺。
江野见到他们的时候，这帮人正在审判人群中的一名女性。
江野本来对他们就挺好奇的，所以停下来嗑着瓜子听了会，听着听着，老祖宗的瓜子就不香了。
腻歪，非常腻歪，极度之腻歪。
怎么人能长着长着，就歪成了畜生呢？
这帮人在审判的那名女性，是半路上接纳进来的，但对方的丈夫上次抵御小股乱兵的时候死了。
剩下对方一个女人孤苦无依，便选了一名青壮依附，免得被抛弃，死在乱世之中。
但就是这个选择，让她迎来灭顶之灾。
队伍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也是着名的读书人，对方认为，女人丈夫死了，她该忠贞地追随丈夫而去。
不追随丈夫而去，也该为丈夫守一辈子节，可她竟然在丈夫前脚死去，后脚就同人厮混到了一起。
如此不忠不贞的贱人，老人表示，他容不下她。
对方有点儿名望，没人反驳他，因为他在乱世组织了这帮人，带领他们躲过了数股兵灾，存活了下来。
不过，这人最近大概率是吹到了来自申屠家的风，他把世家奉为圭臬，申屠家号召女子应当三从四德，他也觉得如此。
人还没安定下来，就开始要把自己的圭臬实行下去。
所以才有了半路的审判。
女人很无助，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活下去，她错了吗？
该为丈夫守节，该追随丈夫而去？
可她的丈夫就是为了保护她而死，临死前的话，也是让她一定要活下去。
现在她却要被逼着追随丈夫而去？
守节就更可笑了，失去丈夫后，周围男性的虎视眈眈，她不是木头，会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主动寻找一个依附，免得遭受侮辱，但这也是错的？
颇有名望的老者冰冷地看着女人，下令将女人处死。
周围人即便有不忍，也没谁为她出声，毕竟，她是半路加入的，大家其实并不熟。
看得腻歪的江野啧了一声，指挥自己的狗：“去，把那老头抓过来。”
狗能怎么抓人呢？
一口咬住，拖走呗。
这帮流民组成的队伍瞬间惊慌失措，惶惶然起来。
他们的定心骨，让一头比人还高的银白大狼叼走了！
慌乱持续的时间很短，因为老祖宗来了。
老祖宗背着双手，很有大佬风范地在外面慢悠悠地走，后面狼王叼着面色惨白的老者，慢悠悠地跟着。
人在狼口的老者：……
再走慢点，他就能失血而死了。
好在距离并不远，江野走再慢，也还是走到了人群之中。
但是这儿也没块石头让他登高。
老祖宗眉头一皱，随手指了个人高马大的男子，“你，过来给老祖当凳子。”
男子：……
你让我来我就来，我不要面子的吗？
旁边银白大狼投来眼神，男子立刻弯下腰，跪下膝盖。
您看人真准，我就是不要面子的。
老祖宗踩到人凳上，居高临下，眼神所到之处，哗啦啦跪了一地。
人，跪天跪地跪祖宗。
跪他没毛病。
江野接受良好。
跪一跪自家的先祖怎么了？
江野让自己的狗把老人吐出来。
狼王尊令吐了口里的人，吐完开始在旁边呸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