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宝玉啊!”
瞧着抱作一团亲啊肉的祖孙俩,刘毅不免有些尴尬,又想着薄命司一事,眼神不由得看向秦可卿,此时的秦可卿正随着众女客抹泪,我见犹怜中平添七分妩媚妖冶,全然瞧不出是在假哭。
而在场几个男子,目光皆不免向其瞥去,哪怕是号称正人君子的贾政也不能免俗,尤其是贾珍,眼底的那抹贪婪几乎难以掩饰。
“啧!看来我还真得出手!”
刘毅自认不是什么道德标杆,但在这种必定的局面下,他倒是愿意让事情变得小些,
“情人和扒灰,总该是前者要强些吧?不过从哪儿入手呢?总不能当一次张生采花吧?”
似秦可卿这样的后宅夫人,外男几乎很难见到,即便刘毅身份地位都不低,想要光明正大的见到也是有些荒诞,遑论生情,相反,林黛玉这边倒是容易许多。
“我和林如海共过事,他对我为人也算了解,如今他还未死,我若透露些意思,想必也不难,只是……”
以林如海的清贵名声,其独女只可能会是做正妻,刘毅对自已的正妻倒没有太多要求,只怕其心眼小,整日里与一众妾室为难。
“管他那么多作甚,待回去书信一封,问问林如海的意思!”
主意打定,刘毅也不再纠结,反是暗暗看向了另一名女子,这女子身袭红衣,英气大方,正是史湘云,
“我记得她的结局一说嫁于卫若兰,一说流落船妓,头一个也就罢了,后一个……”
刘毅正自计较,忽觉得腰间暗痛,低头一瞧,却是郑采荷正恶狠狠的剜着他,
“坏了!偷看还被发现了!”
得了教训,刘毅急忙鼻观鼻,眼观眼,郑采荷这才罢手,故意凑到贾母近前,安慰道:
“老夫人,二公子病体未愈,还是多加休息的好,您上了年岁,也不该如此操劳。”
此话一出,王熙凤率先附和,而后是贾家三个当家老爷,紧接着就是众晚辈女眷,众人不提还好,一提,贾母却是晃了三晃,好在郑采荷伸手扶住,这才没让其倒下,
“罢了,也算是有惊无险!”
贾母慨然长叹,命贾琏将贾宝玉送回住处,又令三个当家人去看受伤的贾环贾琮,这才引着刘毅与一众女客去了后宅。
“好孩子,”
待落定后,贾母起身抓着刘毅的手腕,老泪纵横,先是说了好一番感激之言,这才七拐八拐的问到贾宝玉中邪的原有。
刘毅早有腹稿,故作犹豫一番方道:
“玉公子确乃邪祟入体,一来因着岁数小,身子弱,易招致这些污秽东西,二来也是因着命格,”
说着,刘毅故意顿了顿,瞧见众人脸上皆生出好奇之色,接着道:
“玉公子衔玉而生,玉者,璋也,既为美玉,又为祭祀之器,这祭祀之璋分为供南神之璋,天子巡守之璋,军中符节之璋,依我看玉公子当是应了第三类,生有兵锋煞气,偏偏命里又被文曲星罩住,文武不合,这才时时冲突,使其精气神三宝时时盈亏。
圣贤言敬鬼神而远之,非是人怕鬼,而是鬼怕人,人有精气神三火,正是鬼祟克星,是故寻常精壮男子是不惧那些鬼物的,幼、老、弱、病这四类,因三宝未壮或是衰弱,极易招致邪祟。
玉公子年才十三,又命格冲突,幼、弱占了两类这才有此横祸,另外,我若猜的不假,玉公子最近是课业荒废吧?”
贾母也是上了年纪,对神鬼之说是笃信的,加之眼前之人不但有来历,更是自家未来孙女婿,是以也是不疑有他,惊呼一声,抓着刘毅的手又是紧了紧,
“你说的不错!头年宝玉他染了些风寒,我就求了他老子,允他只上半日学,后来临近年关,索性就在屋里温习,他老子为这发了好一通邪火,怎的,可是做差了?”
刘毅暗里发笑,心道这果然很贾宝玉,面上眉头紧锁,沉声道:
“老太太有所不知,这玉里带来的煞,就得以文道之气压制,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这话听着假,实则不然,在我看来,这是修行之道,倘若将穷首皓经,明了其间真意,这浩然正气自生,煞气也就被压了下去,以后邪祟不近,还可登科及第,绵延子孙啊!”
这话说罢,贾母顿时恍然,拉着刘毅坐下,笑道:
“这话听着像是安慰老婆子,细细一听却是字字珠玑,到底是你们这些有来历的明白事儿,也好,我也不求宝玉能当官做宰,只求他平平安安就罢!”
“欸,老太太这话说的还是短了些!”
王熙凤突然上前插嘴,俏脸挂笑,那些泪痕不知何时已被抹去,
“这有来历的都说咱们家宝玉能登科及第,那准是没差!你说呢,有来历的?”
刘毅心下好笑,面上故作怒色,怪道:
“二嫂一口一个有来历的,怎的我是没了名姓?还是二嫂嫂觉得我不是自家人?要是这样,那我可禀了恩师,他寿辰那日只我一人去了!”
王熙凤还未答话,贾母却是使拐棍作势要打,直“吓”得神仙妃惊慌失措,一边往秦可卿怀里钻,一边叫屈,
“哎呦!这酒宴还没办呐就先护上了,到底是新人胜旧人、女婿赛亲儿!”
“好你个皮猴儿!倒是笑起老婆子来了!”
随着这一番打闹,方才的阴郁之气这才消散,刘毅说了两句讨喜话,就要起身告辞,谁知还未出门,一人又是跌跌撞撞的闯入,一进来,连哭带嚎,直接跪在贾母面前,
“老太太!求您救救环儿啊!我那可怜的儿眼瞧着就要没了啊!”
又是突然的变故,令贾母刚下去的心又是提了上来,但听是贾环,便又自动降了下来,不问情况,直接将拐棍在地上戳的直响,
“亏你还是环儿的亲娘!明明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怎的到你这儿就要不成了!你家老爷也在,他能看着自家儿子不管!”
来人很是怕贾母,一听话重,登时呐呐不敢再言,可又瞧见一边站着的贾探春,又是拉着她的手叫道:
“你们都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快求求老太太救救你兄弟啊!”
贾探春脸色涨红,使劲想拉人起身,奈何年少力小,只得骤然泪下,见此情形,贾母被气的浑身发抖,今日贾府丢的脸可是一次又一次,本想着已然无事,没想到还有一次绝杀,当下霍然起身,怒斥道:
“你好歹也是姨娘!她一个小小的人儿,难为自家闺女成什么体统!还不起来!”
那人被骂的身子一颤,急忙从地上爬起,贾探春却是一头埋进旁边尤氏怀里,娇躯轻轻起伏着。
“哎!造孽啊!”
贾母一边长吁短叹,一边用棍在地上狠狠戳了几下,刘毅晓得她会求到自已,索性直接先开了口,
“常言道家宅不宁,不宁家宅,谁家哪日还没个事了!环儿也是我的小舅子,他那一声姐夫不白叫,我这就去瞧瞧!”
说罢,也不等贾母多言,径自出了后宅,寻至贾环处后,见只有一个七八岁大的女童守着,刀眉不由得轻皱,
“你家老爷呢?”
那女童见来人生的高大,心头生惧,结结巴巴的答道:
“老……老爷去请王太医了。”
“王太医?”
刘毅心道这贾环看着伤重,其实调理一番就好,还要去请太医,那些个货色有几个是真的,便是没事也有了事。
“是了,赵姨娘只知道太医一来,她儿子必是快要没命,怪不得跑去后宅胡闹!算了,这贾环也是同人文老客了,瞧一瞧也无妨!”
念及至此,刘毅大步跨入,见贾环直愣愣躺在床上,头上血迹还没擦去,暗里又是摇了摇头,输进一丝法力清去淤血,那贾环这就忽悠悠醒来,
“你伤虽大好,却也要安心养着,我去看看琮儿。”
刘毅想着一个是抓,两个也是放,那个也是小舅子,索性也去为贾琮疗了伤,见他这儿还不如贾环,便多说了两句体已话,这才起身去请辞,府上出了这么档子事,贾母等人也不好多留,只要刘毅常来,这才送众人离去。
——
打道回至府内,正是傍晚,刘毅将将坐下,董成忽来报怀安求见,
“快请!”
未几,怀安风风火火的闯入,一来就直言道:
“大人,您要卑职所查之事已有结果,来京参加春闱的陕甘道学子,有三人姓李,只有李明一人最符条件,于是卑职就查了此人的履历,”
说着,怀安将一封信件呈上,刘毅拆开一看,忍不住咋舌,
“好生详细!”
“正是,此人上至四代,都可查清来历,而那时正值天下大乱,陕甘道一带战乱不休,就是富户豪绅也不得保全,他却能查清,又毫无破绽,卑职心生疑惑,发了信鸽追问至陕西府衙,也得到一个无查从无疑的结果。
然而越是如此,卑职越觉得不对,就又将此人履历翻查一遍,终于在此人曾祖那一代的第二个兄弟上看出不对,大人请看,”
怀安起身指向信件,凝声道:
“李安,字宇绶,榆林人士,生于前天启元年,于崇祯三年因战乱失散,后无音讯,这个李安的生年与消失之年与一人甚是吻合。”
“哦?是谁?”
“李定国!”
“他?!”
李定国,这个如同被刻意抹去的英雄人物,若非刘毅恰好看过他的生平,也会一头雾水,此人生于明末动乱之际,出身寒微,十岁因相貌不凡被起义军首领张献忠收作义子,排名第二,为义父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但这不是他的转折点,在张献忠死后,后金南下,他归顺南明,两度打的清军大败,甚至生了放弃西南的想法,可惜吴三桂叛变,将永历帝杀害,这位闻得消息,悲愤生疾,不久溘然长逝。
而在大衍,李定国依旧归属前朝,以一已之力挑起前朝最后的荣耀,可惜大衍天命所归,贾演贾源二兄弟将他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后自刎红河,也是实在的英雄人物。
“就因为时间吻合,你就确定李安就是李定国?”
“自然不是,”
怀安摇了摇头,从怀里又取出一份信件,
“这是开国之初留下的旧档,彼时的锦衣卫还是太祖驾下亲卫,他们奉命追查李定国后人去向,将云南、辽东、陕西翻了个遍,仍无所获,后偶从一醉酒老翁口中得知,李定国早年化名李安,与一豆腐西施有些瓜葛,经查实,这或是民间戏言,以讹传讹,恰逢李定国兵败自刎,先荣国祈求为其敛葬,太祖允之,此事就此打住。
如今二者相配,恰恰指向了这李安,就是李定国。
顺着此条线寻找,终在李明乡试登榜大醉后做的一句诗中又发现了线索。”
“诗?什么诗?”
“昨夜寺间才好梦,今宵惊觉断鹿鸣。”
“这……”
刘毅刀眉微皱,这一句诗不算什么,词藻平仄意境都是下乘,但若联想到前朝和大衍,那就不一样了,
“大人,那前明太祖曾于皇觉寺中梦见真龙,遂争霸天下,我大衍太祖雪中得神鹿指点,才面南朝北,这一句分明是在指责我大衍夺了前朝江山,就凭这些,卑职断定这个李明就是李定国的后人!”
刘毅不言,暗道这算什么?文字狱?不过听他这一番胡说倒也有几分道理,怪不得文字狱这么有搞头。
“未免牵强了些!”
刘毅摇了摇头,思虑一番后,沉声道:
“姑且就认为李明是李定国后人,那你想怎么对付他?”
怀安神色一正,肃然道:
“自是调集精锐,将其生擒,再严刑拷打。”
“你抓不住他的。”
刘毅幽幽一叹,心道这事情越来越有意思,
“一个个的英雄之后,高人弟子,白虎下凡,这么说我是越来越像朝廷鹰犬,死的贼惨的那种反派?”
“大人,”
见刘毅久久不言,怀安犹豫问道:
“不知您有何高见?卑职也好立即去办?”
“你们什么也不用……不,还是有一件事要你们做!”
怀安眼睛一亮,单膝跪地,
“请大人吩咐!”
刘毅霍然起身,将身背过怀安,不带任何一丝情感道:
“带上兄弟们,给我将铁槛寺和清虚观两地看的仔细些,一有风吹草动,立刻禀报,另外,给沈指挥去信,让他帮我探明一件事,看看金陵贾家的祖坟里有没有小荣国代善公的遗骸。”
听闻此言,怀安又惊又骇,忍不住道:
“大人,您不是与贾家……”
“正是为了他们,才要做这些!”
刘毅摆了摆手,示意怀安离去,随后才幽然一叹,
“李定国之后,白虎下凡,小荣国之死,偏偏师父也不甚清楚,幸好我先拿了虎尾锏,否则还要失了先机!
义忠郡王……就让我看看你们玩的什么花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