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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按说时节上是刚入冬,但商夏早已比其馀国家多吹了一个月的寒风,钟芜裹紧披风,闲闲倚靠在宫门处,怀中是吴双的鹤氅。

远远瞧着吴双走来,钟芜提前将鹤氅抖开,利落地为她披上整理好,扭身欲拿热酒时却惊道:“将军脸都冻紫了?”

这边吴双却没好气地轻嗤一声,只是没当场发作,只道上了马车再说。

冬日天寒,将军府离皇城不近,冬日里吴双出行都坐着暖轿,直到走出一里,吴双的面容仍是隐隐发黑发紫,见钟芜面色担忧,这才倒吸口气解释:“气的了。”

钟芜挑眉示意疑惑,吴双适时解释道:“赴馀之期已定,这个月二十六,陛下……竟然要御驾亲征。”

商夏虽是重武,文德本人却算不上十分擅长用兵行军之事,若有不测,更遑论自己上场,十几个大臣联名上奏,也没动摇文德的决定,此次出战,吴双仍是主帅,要是文德有个什么闪失,怕是吴家死都没个全尸。

吴双平了怨愤,看了钟芜一眼,却是换她疑惑道:“你似乎并不意外?”

“太子也随驾?”她并未回答,又抛出来个问题,对上吴双骤然正色的神情,钟芜心下了然,给自己斟了杯茶,才故作高深慢悠悠道:“这就是我要给将军的惊喜。”

吴双将头扭向一侧,拧眉思考了许久,还是开口:“我不明白你的用意。”

此话正中钟芜下怀,马车恰好到了将军府,她勾唇得意一笑,先一步挑开帘子下轿,留下的一句话也随着她的动作被倏忽搅散,听不真切。

“将军只需带上我,日后自有揭秘之时。”

既然文德下了命令,各方的准备工作都加紧筹备了起来,五千吴军全部上阵,禁军抽了一半,并上五军都督先前推荐的几个年轻小将,各领一千家生士兵,大军足足有一万三千人,吴双是主帅,依命要随行护驾,因此先行派了钟翰征带上三千人,加快脚步先去探路,吴双则率各军主力共七千人伴驾同行,馀下的三千殿后,用作后备援军。

吴军士兵在主力队的最前方,接着是文德和太子的车驾,吴双带其馀各军在后方跟从,主帅哪里闲得住,一会儿扬鞭赶到前头观察情况,一会儿跟在文德旁汇报禀明,不消片刻,又去后头警示那些松散懒怠之人,许久都不得空。

钟芜骑着马,慢悠悠地混在大军队列旁,她马术虽比不得吴双,骑马赶路还是绰绰有馀的,又穿着吴双的衣裳,绒帽并面罩遮了脸,也没有人为难她。

吴双终于有时间喘口气儿,寻得钟芜,与她并驾稍作休息,视线仍在文德那边。

“陛下和太子都去了馀国,名义上虽是命四皇子监国,然而南阁中人皆在宫中,谁是真正操控朝局的人,显而易见。”

钟芜也看出来了,却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狄成玉先前的话多少有些混淆视听,真正的刀刃可不在京城,而是时时刻刻在与他们同行。

行军整整一日,才堪堪走过两座城池,还在商夏国境内,行事到底方便些,驿站是早就打点过的,所有房间都用作军需,一个屋子塞了四五个人,好歹是把这七千人马安置好了。

吴双亲自搀了文德下轿,钟芜在不远处随着众人一同跪下叩首,文德眼神不着痕迹地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一言不发由吴双领进了房间。

文德同顾宏各一间房,其馀人大都按队分房,吴双这边仍按着老样子,钟思远见了钟芜分外亲切,被自家将军赏了一个敲打:“陛下亲征还能少了你几口吃的?跟你哥一样没出息。”

话毕她收了枕头被褥,去文德门外守夜,钟芜极自觉地出门等候,倒叫钟思远傻了眼:“你们就留我一个啊?”

钟芜回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跟你住一屋,怕你们将军不饶我呢。”

话是如此,钟芜却是不能在文德门外守一夜的,上次狄成玉发难,文德有意放过,但若是真撞在他头上,要他睁只眼闭只眼也难了。

吴双先出去同文德聊了片刻,待文德那边闭了门,才盘腿坐下,钟芜静静倚着她,一直到房内熄了灯,两人才悄声耳语几句。

“看这脚程,光是离了商夏就要不少功夫,馀国那边不会不听到消息吧?”

“明知故问。”钟芜不想回答吴双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只往后一仰头,后脑抵着冰凉的墙壁,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天子门外,二人不敢多言,钟芜只将驿站中最厚的被褥拿来,又给吴双灌了个暖壶,才轻手轻脚回到房间,钟思远早已和衣睡下,呼吸平稳规律,钟芜躺到另一张床上,瞪眼望着天花板看了半晌,这才浅叹口气,强迫自己摒除杂念尽快睡下。

纵然有十万八千里路,披星戴月前行之人也从未畏惧过,钟芜有时刻意落在吴双后一步,出神地描绘马上女子的轮廓,吴双无疑是强健的,穿着厚实的冬衣却也不显臃肿,长发一把高束,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晃动,搅动了凝固的空气,恰似一把利刃破开关隘重重,她就这样看着吴双的背影登山入水,走出山峦,走出乡田,走出寸草不生的边境荒野。

馀国那边自是早得了消息,练兵备粮之事一件不少,偷袭当然不可能,既然要硬碰硬,比拼的不仅仅是士兵作战能力,更有作战的军事谋略,馀国的主将仍是老熟人邦宁侯,两军间的大型对战,不到重要战役,主要的将领并不会早早便下场参战,上次与邦宁侯有了短暂切磋,此人善用长剑,身形轻盈敏捷,大约邦宁侯也早已了解她近战优缺,所幸前期他两人还不必交手,只需安排好大方向上的战略规划。

吴双携了馀国的布防图,走进文德所住的军帐,帐内除了文德,太子与另一个年轻小将也同在,倒是省了她一个个请示的工夫。

她将布防图在桌上铺陈展开,先在馀国国都处,以及馀国南界与大荣相邻的海湾处做了记号。

“国都锦阳城,距离商夏与馀国的边境并不算远,此处兵力定然雄厚,若强攻难免冒险,钟翰征那一队走的是水路,此刻正在海湾处待命,依臣之见,我们先在此处按兵不动,由南向北,待南部攻克百家山一带后,再行南北夹击之势。”

“这方法可行。”文德先行开口,“只是咱们这七千主力,若要驻扎在此等候,粮草是一个问题,冬季苦寒,若无足够的御寒之物,便是另一个问题了。”

顾宏无意识地摩挲着下颌,赞同道:“钟副将从此处入手倒是不错,既可攻入馀国,又可防备大荣。”他顿了下,忽而指向图中一处道:“我们现在两国边境的偏南部,还属商夏境内,既然七千人全部留在此地不大可行,何不兵分两路,另一队在这山处等候伏击?”

顾宏所指的地方是一片高峻荒山,这条山脉不属于任何一国,山势起伏极大,崖壁尽如刀削一般,山顶处积雪常年不化,到了冬季更是雪覆满山,山中常年无人,野兽横行,正因条件恶劣,这些年来还没有哪国意欲在此开疆拓土,但此时来看,这地方竟是个极好的盲区。

那年轻将领也上前道:“若是这样行军,馀国南部丶西北部以及北部,都为我军防线,到时一同向国都逼近,胜算极大。”

文德没有再说话,用沈默表示认可。

这三人都表了态,吴双筛查了其他路线的可行性后,也颔首示意肯定。

“既如此,这各处的人马安排……”吴双语意未尽,便听得文德斩钉截铁道:“朕去西北高山,太子同吴将军留在此处。”

此言一出,其馀几人都楞了一瞬,随后便齐齐跪下,顾宏先道:“父皇三思,这三条路中,西北一线最是凶险,父皇亲征已是危险重重,万万不可以天子之躯犯险啊!”

吴双跟着劝阻:“陛下,恕臣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多年未染指战事,乍然亲征怕是对当前形势认识不明,此处最为安全,只有陛下无恙,我商军战士军心才可安定。”

文德不慌不忙地等待他们将话说完,覆又扫了一眼众人,语气坚决:“你们的考虑,朕都知道,也都想过,朕既然敢去,便是有准备的。”

吴双明白文德认定的事定无转圜馀地,当下住了口,军帐内一时陷入沈默,再有动静便是文德将什么东西扔在了吴双脚边,她没有去看,也没有擡头,只听文德的声音自头上传来:“吴双领兵至今已经九年,在商夏内是个从无败仗的神话,只是朕也知道此行凶险,赐你一丹书铁契,此战若有不测,朕免你一死。”

文德转身时衣袖荡起,从吴双面上堪堪擦过,却是一片冰凉,许久后才听得她死气沈沈的应答:“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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