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皱了一下眉。
不知道为什么,她很讨厌这样的黄昏。
“依依。”清淡平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落轩怔了一下,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袍的女子站在她身后,倚着门框,淡淡的笑着,火红的夕阳落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泛着几分暖意。她看着白落轩,清透的眸子里带着岁月安好的平和。
白落轩动了动嘴,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她。因为此时此刻,她竟同鸢儿更为相似。
曲泠鸢似乎知道她的为难,朝她走一步,淡笑着说:“你如果是依依,那我便是泠鸢;你若是先生,我便是鸢儿。”
取决权在我么?
白落轩敛下眸子,颇为清冷的唤一声:“鸢儿。”
白落轩不欠曲泠鸢的,但孚汜却欠了鸢儿的,所以她只能是孚汜。她心中早已有了选择,否则也不会在来的路上换上一套白袍,就连头发,也用发带束了起来。
闻言,曲泠鸢怔住了,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喃喃的说:“先生……”
白落轩轻轻的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她头,依旧很清冷的样子,但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她说:“我陪你去看桃花好不好?”
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有桃花呢?
然而曲泠鸢却并不怀疑,点了点头,说:“好。”
“那你闭上眼,我带你去。”
她没有穿鞋,所以白落轩将她打横抱起,运起轻功朝这东边的山上飞去。
也不知过了过久,白落轩将她放下了,她说:“你睁开眼吧。”
曲泠鸢于是睁开眼,入目是一片火灼灼的桃花树,此刻已经天黑了,一轮亮亮的弯月挂在天空上,洒下清辉的月色,落在桃花上,仿佛为它们染上了一层很薄很薄的银纱,风一吹,随着桃花舞动。
“好看吗?”白落轩轻轻的问。
“好看,很好看。”曲泠鸢回头看着她,眼里明亮亮的,也不知是泪光,还是月光。
曲泠鸢赤脚朝着一棵桃树走去,即便是南方,冬天也是很冷的,可她现在感觉不到任何寒冷,仿佛坐在太阳底下一样,暖洋洋的。她站在桃树下,踮起脚要似乎要摸桃花。白落轩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轻声说:“冷,不要摸。”
曲泠鸢感受着那人手上的温度,不像前世那样冰冷,这一世,她的手是暖的,如同一块上好的暖玉。
她笑着说:“好,我听先生的。”
她一直是这样,从来不违背她的遗愿,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
白落轩又将她抱起来,朝着最大的一棵桃树走去,但是她没说原因。
曲泠鸢乖巧的任她抱着,也不问。
最大的桃树真的很大,大概有六七米高,枝繁叶茂,上面挂着无数个风铃,正“丁零零”的响着。树下铺着厚厚的毯子,月光透过树缝落到毯子上的古琴上,那琴弦如同水洗过般的明亮,边上正温着一壶酒,火光照在古琴上,又透出几分温馨。
白落轩小心翼翼的将曲泠鸢放在毯子上,然后为她倒上一壶酒,轻声说:“找不到桃花酒,柳叶酒将就喝吧,味道还可以。”
曲泠鸢喝了一口,不似一般酒那样辛辣,这柳叶酒入口是甜的,带着几分清淡的柳叶味。
白落轩见她还想再喝,忍不住提醒:“这酒后劲大,注意分寸。”
“好,先生。”曲泠鸢于是当真放下酒杯,端端正正的坐好。
白落轩笑了一下,又说:“不用那样,你若实在想喝,多喝些也无妨,只是莫要醉过去便好。”
她走到古琴面前坐下,淡笑着说:“之前都是你弹琴给我听,如今,换我弹给你听吧。”
她低下头,轻轻一拨。
琴声起,泠泠清脆,如同淡淡的飞雪,又似汩汩的山泉,不激扬,也不悲伤,只是一种淡淡的平和,仿佛独立云霄之上,清醒的看着红尘浮世,末了信手一挥,淡去所有悲欢离合。
一曲终,白落轩抬头看去,问:“怎样?”
曲泠鸢回过神,鼓了鼓掌,笑着说:“好,甚好!原来先生弹得一手好琴,鸢儿自愧不如。”
白落轩笑:“我不如你,你才是弹得最好的人。”
“那我为先生弹奏一曲如何?”
白落轩一怔,随后站起来让出地方,“好。”
曲泠鸢端坐在古琴前,青葱的手指抚上琴弦,她闭上眼,轻轻一勾。
琴声有些悲凉,像是江南的一场烟雨,柔到了人的心底,但很快就散了去,只余下水面上的点点涟漪。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白落轩靠着桃树,眼睛看着曲泠鸢,缓缓喝着杯中的酒。
她心悦她,她不是不知,可是知道又如何?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爱她。
而她,想必也是知道的。
一曲终,曲泠鸢看向她,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脸颊微微带着些红晕,如同边上的桃花。她问:“先生觉得如何?”
“甚好!”白落轩提高了音量。
曲泠鸢笑了,像是一个吃到糖果的孩子,她慢慢走到白落轩身边,明亮的眸子仿佛落了月光。
“怎么了?”白落轩有点想避开她,但她强忍着不动,只是温柔的看着她。
“先生。”她坐在她面前,突然抱住了白落轩。
白落轩迟疑了一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哄着她说:“乖,怎么了?”
白落轩突然感觉自己怀里的不是万人追捧的大明星,而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
曲泠鸢抬起头,正视着她,眼里好似盛开着一场烟花。她低低的喊:“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