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聪明”。
赵熙怡被点明身份,轻轻一笑:
“每个进来这里的人都会说自己是冤枉的,可事实呢?”
“我……”。
宁无咎噎了一下,不知如何回应。
这里可不同蓝星,讲究什么无罪推定,得嫌疑人自证清白。
可现在连官府都没线索,他更无头绪,又怎么自证清白?
“我知道,你确实是被冤枉的……”
“那你——”宁无咎眼中燃起希望。
赵熙怡摇了摇头,打断他的话,“我救不了你们”。
宁无咎一愣,惊讶十分,“怎么会?”
她可是王女!
不说她的身份尊崇,想保下几个没确凿罪证的人轻而易举,何况死的还是她府上的人,她作为苦主,若是不追究,官府岂会揪着人不放?
“此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她轻轻一叹,目光怜悯,“我找过黄大人,他不同意,而且,即便是我父王来了,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宁无咎的声音变得沙哑。
他不明白,他跟同窗只是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官府为什么非要置他们于死地?
“你难道就没听过那里的传闻吗?”
传闻?
宁无咎心里一个咯噔。
难道指的是“恶鬼索命?”
“看来你听过”。赵熙怡见他脸色变幻,了然于心,“此案府衙已有定论……”
她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宁无咎,语出惊人,“乃诡门中人所为!”
诡门!
宁无咎瞳孔一缩,脱口而出,“真的有鬼?”
记忆中确实有关于这方面的传闻,只是,别说从蓝星而来的他,就是那个土生土长的他都不信,一向认为是笑谈。
可眼前这王女何等身份?她既然提起这个,那九成……是真的了。
“有”。赵熙怡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诡门与佛、道、儒、兵不同,因为手段诡异阴毒,不被世人所容,历经无数年月的打击后,早就消声隐迹,普通人很难遇得到。
即便偶然撞见,往往以为遇到了鬼怪,民间许多闹得人心惶惶的鬼怪传闻便是由此而来。
“不过,与你想的鬼不同,这只是一种诡门修行者的手段”。赵熙怡轻轻摇头,诡门虽然可怕,却不及人心上的“鬼”更让人恐惧,继续解释道:
“诡门这个流派,按修行方式不同分为两种手段,一种是拘养阴魂,称为御鬼师;另一种则是温养自身精魂,称为修真者。
“王府后院发生的“恶鬼索命”,便是御鬼师驭使阴魂害人于无形的手段,并非像传闻中一般,真的有恶鬼害人”。
宁无咎并没有因为她的解释而安心,反而脸色越发苍白,内心开始颤抖。
“如果……真的是御鬼师的手段,那眼下的问题根本无解”。
他只是一个尚未考得功名的普通人,面对修行者的手段,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翻盘的机会。
“此案早已走漏风声,在市井间传得沸沸扬扬,为了避免引起恐慌,黄大人决意要把你们定罪来堵住众人悠悠之口”。
赵熙怡不知他心中所想,自顾说道:
“此事毕竟因秦王府而起,所以,我过来是想问问你,可有什么遗言?”
……
凉州府衙,后堂。
府尹大人黄平章脸色凝重,手里捧着青花瓷茶杯,另一只手捏着茶盖,沿着杯沿轻轻磨磕着。
“李大人,秦王已在途中,不日即回城,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需得在秦王回来之前把凶手揪出来,还王府一片安宁”。
他口中的李大人是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的中年男人,浓眉大眼,躯干壮实,无形间带着肃杀之气。
李勇,军伍出身,兵家五品战将,廵天监驻凉州府分部的司长。
巡天司可不同一般部门,乃是朝廷为了防止能人异士祸乱而设立,平时不干涉内政,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可一旦出面,各地官员必须无条件配合,可谓是见官高一级。
此次秦王府有诡门中人作案,两人中一个为地方长官,一人为此地巡天监司长,皆为直接负责人,若是破不了案子,估计位子都得挪一挪。
李勇一脸沉重,不确切地说:“黄大人,此案太过离奇,目前都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你说……会不会是我们把方向搞错了?”
“你是说……”黄平章皱了皱眉,此案梳理多日,众人已有共识,乃诡门中人作乱。
“我身为战将,对诡阴之气最为敏感,偏偏在案发现场没有半点感应,有没有一种可能……非诡门中人所为?”
“断无可能!”黄平章怒喝,发泄着这些天积压在胸口的郁闷,“现场没有任何人为痕迹,偏偏受案者皆是一副惊吓过度的表情,肝胆俱破而死,身上并无其他伤口,除了诡门之人驱鬼害命的手段,还有谁能做得到?”
李勇却是不惯着他,幽幽反问:“黄大人这是在质疑本官的能力?”
“李大人勿要误会,你的实力本官自是信得过的”。黄平章连连拱手告罪,兵家战将最为血勇,脾气暴得很,他可不想触其霉头。
而且,他身为儒家贤士一脉,虽然没有君子一脉的强大手段,但胸怀浩然正气,对阴诡之气的感应即便不如兵家战将的血气、佛家金刚的佛光,却也差不了多少,自然知道对方所言不虚。
“本官的意思是,或许是那人用别的什么手段抹去了痕迹”。黄平章解释道。
“别的手段……”李勇轻声念叨,打斗他在行,可对于藏头露尾的鬼门中人的手段确实不怎么了解。
他索性不再想,摇了摇头,“算了,不提这事……那宁无咎可有什么突破?”
“没有,就一个读书读傻的书呆子,什么也不知情,就知道喊冤”。
“明知与他们无关……果真要处死?”
“嗯……”黄平章揉着太阳穴,沉声道:“恶鬼索命之事掩不住,再不找个由头压下,恐怕会起大乱”。
“可惜了……都是些年轻人呀”。
“哼!也是活该!”黄平章话说得狠,目光却是忍痛,这些读书人以后考得功名,拜过夫子庙后可都是儒家的苗子。
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骂道:“身为学子,不好好呆在书院读圣贤书,非要喝酒闹事,还敢潜入王府,简直是目无王法,心无敬畏”。
李勇只能在一旁苦笑,人家儒家骂骂自家的读书人也就罢了,他可不敢接话茬,便挪开话题,“既然他那里没有线索,此案还得再重新疏理一遍,王府乃皇家之人,事关重大”。
“本官明白”。
……
遗言?
宁无咎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他想要的是活命,可不是什么遗言!
再说了,他一个孤儿,遗言留给谁?
留给同窗好友?
都是一起死的鬼,有什么话地下说去。
他心中怒意涌出,最终化为丝丝无奈……
这个世界,上位者对下位者有绝对的压制,生杀予夺皆在一念之间,就算明知道他是无辜的又如何?
我不甘心!
宁无咎在心中呐喊。
蓝星有一句话——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作为死过一次的人,他可以再死,但绝不能这么憋屈,这般无关紧要!
他猛一抬头,看向赵熙怡。
“可想好了?”赵熙怡以为他有话要说。
看来,指望她是没希望了,还得靠自己。
宁无咎开始冷静下来。
可连府衙都找不到诡门之人留下的痕迹,他一个普通人又有什么办法?
除非……不是诡门之人所为!
宁无咎眼睛一亮,豁然开朗。
对!
只有这样才有活路。
之前他陷入思维误区,总要想着只要府衙之人能早点抓到那诡门之人,他才能脱罪,可摆在面前的事实是,府衙束手无策。
所以,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个案子是另一个方向,比如——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