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尘云咬了一口苹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司宁,青年刚刚的那番话不断在他耳边回荡,贺尘云垂下眼帘,不明白谢司宁是什么意思,想要问,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出院当天。
贺尘云跟着谢司宁回到了两人共同居的房子里,明明这条路走过无数回,可却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感到无措。
贺尘云知道谢司宁应该已经查到了他的来历,甚至连他为什么会来到他身边的原因都已经知道,只是他想不明白,谢司宁为什么还会愿意把他留在身边。
关上房门。
贺尘云看着面前的谢司宁,不等开口,就听谢司宁道:“这栋楼下面,压着你的尸体?”
“嗯……”
贺尘云已经没有心思去纠结谢司宁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了,只想问青年为什么还肯把自己留在身边。
但得到答案的前提是,他需要把自己完完全全的剖析在谢司宁面前。
过往与经历。
贺尘云低声说:“我高三那年,家里出了些变故。我妈突发脑溢血进了医院,需要很多钱。我当时一穷二白,只能努力找工作。一来二去,就在附近的工地上找到了活路,只要卖力气,一天就有二三百块钱。那个暑假我同时干了几份活,凑出了我妈的医药费,但……”
贺尘云顿了下,“三个月吧……可能都不到,我妈妈就离世了。前一天晚上,我处理好她的后事,想着第二天干完活领了这个月的工资,就赶去a大,看看学校能不能把我这名没来得及去报道的学生收下。”
谢司宁看着贺尘云逐渐落寞的神情,“但干完活的当天,我被工地上几个一直帮我的人叫去地下室,说有点地方还没完工,辛苦我加一下班,我同意了。只是……”
只是当贺尘云去到那里的时候,面对他的不是没干完的活,而是成吨成吨的水泥。
贺尘云嗓音一点点沉寂下来,他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谢司宁,眼神复杂,“我在死后,尸体被困在地下室的地底,不知过了多久,我发现自己好像可以动了,等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我只剩下了一具骨架。之后一段时间,我一直在寻找那天把我骗到地下室的人,也在这途中得知,这件事情和你父亲谢默有关。”
哪怕时至今日,贺尘云仍旧记得那天他跟在那群人身后,满心都是杀戮时,听到的一番话。
仅仅是因为刚建好的房子需要一个凝聚风水的引子——祭品。
他就被这群人活生生的掩埋在水泥下。
而至于为什么选中他的原因,更是可笑得要命。因为他父母双亡,因为他没有亲戚朋友,所以死了也没有人会发现,更不用费尽心思的想理由、给赔偿,于是在数百上千的工人里,他被挑中了。
那日若不是贺尘云还有一丝理智存在,知道自己还需要证实那番话的话,或许那群人压根活不到今日。
可证实的结果也十分鲜明——贺尘云就是祭品。
这是大名鼎鼎的谢氏集团总裁谢默亲口对自己的家人说出的话。
当时的贺尘云应聘了保镖,站在会议室外,亲耳听着这些内容。
眼下。
贺尘云看着谢司宁,张了张口,最终哑然。
借着回忆,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在谢家做过的一些事情,其中谢司宁占据的片段很少很少,少到贺尘云连扯出来一抹笑容都十分艰难。
“对不起……”贺尘云说。
不为别的,只为他想到了自己究竟因为什么,才被谢司宁的继母看中,领命来到青年身边的。
谢司宁坐在轮椅上,好似早已知道这些事情,他面色是病态的苍白,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像泡沫,一戳就碎,“对不起什么?”
谢司宁说:“造成我的车祸?”
贺尘云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向谢司宁,似是没有想到他会知道这件事情,谢司宁却平静得怪异,“在你来到我面前的那一刻,贺尘云,你所做过的事情,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青年歪了歪头,“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吗?贺尘云,不要隐瞒。”
“……”
贺尘云说不出来话。
一股无名的窒息将他淹没,命运好似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在他以为自己被人骗到地下室,活生生被水泥浇筑在地下已经是痛苦的终点时——望着眼前谢司宁一如既往病恹恹的脸庞,贺尘云才知道,不是的。
“我……”
贺尘云还没开口,喉咙就像被人塞入了一团棉花,再也说不出来话。他犹如丧家之犬,狼狈的在谢司宁面前弯下脊梁,脑海中自己做过的事情不断不断重复播放,每一遍,都让贺尘云遍体生寒。
他从未想过,谢司宁没有丝毫知觉的双腿,竟然和他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