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回去的路上,禾邈问周路和禾易安说了什么,周路避而不谈,嘴严实的一个字也套不出来。禾邈甚至怀疑他和禾易安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约定。
等到红灯的时候,周路对她说:“别瞎想,你只要记得你哥是站在你那边的就行。”
禾邈笑了,骄傲的说:“当然,我哥对我可好了,我十几岁了他还背我走路。”
周路笑笑不说话。
有一阵车里是安静的,禾邈看着车窗外朦胧迷人的霓虹灯,心里一阵阵泛着痛。
她没回头,状似神游,又极清醒的说:“我哥…他给你讲了我爸妈的事了对吗?”
周路开着车,侧头看她一眼,嗯了一声。
这件事是她心里的刺,一动便痛彻五脏六肺。她眉心颤动,说:“没想过瞒你。”
周路凝眉,把车子停靠在路边,扳过她的身子,让她看着他的眼睛,对她说:“不想说就不说,别乱想。”
禾邈去抱他,趴在他的肩膀上,头埋在他脖子深处,他身上有种干净清凉的香味,还有一丝淡淡的烟草味。熟悉气息入鼻,心底的才渐渐平静。
过了会儿,她退开一点,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吸烟的?”
周路一怔,说:“呛着你了?”
禾邈烟头。她早就知道周路吸烟了,不过他似乎有在刻意避开她,除了那次走廊上,禾邈再也没看到过他抽烟模样。
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一幕,他手指夹着烟卷,周围昏暗,他手里独自燃着的烟头时不时的发出微弱的火光。
那背影现在想起也让人感觉太过孤寂。
周路:“有几年了,没瘾,不常吸。”
他知道禾邈不喜欢烟味,忍不住多解释了两嘴。禾邈有些想笑,刚想安慰他说其实也没那么讨厌烟味,想了想还是算了,省的他没顾虑之后吸多了坏了身子。
那天之后他没有再提结婚的事,禾邈也没提,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两人忙着自己的工作,偶尔打电话,晚上他会在公司楼下接她,他们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逛超市,这样的日子也很好,如果她不用上班就更好了。
辞职这件事她已经和禾易安提了好多次了,每次都能被他给避开,也挺厉害的,这周旋能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竟然说没用,禾邈干脆直接递了辞职信上去。禾易安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什么也没说,后面的会议行程全推了,直接开车一路杀了过来。
那时候禾邈正好没什么事,和周路在聊天,和他说起这件事,问他怎么看,他回答的很简单,“做你想做的就行。”
禾邈笑了,问:“如果我也不确定现在选择是不是对的,你还会支持我吗?”
周路那边敲键盘的声音停下,声音从话筒里穿过来,“又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哪有什么对不对。”
“那有可能最后一事无成。”
很现实的问题,大家都会迷茫,所有让你犹豫不决的事无非就是对未来的恐惧。禾邈也不例外。
周路轻笑一声,声音低沈干净,特别好听,他说,“我相信你。就算真的一事无成不还有我吗?”
说着两人都笑了。
禾易安到公司的时候刚好听见下面的人议论禾邈。
a:“听说她要辞职,你们听说了吗?”
b:“为什么辞职?难道是听到我们说了什么吗?”
a:“听到了就听到了,她能做还怕别人说吗?”
c:“就是。”
禾易安站在哪里,周身冰冷,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踏在心跳上。他站到那些人身后:“你们说她什么了?”
那几个人身子僵住,看到禾易安的时候恐惧不受控制的抓住神经,脸色青黑,一扫刚才议论时得意忘形的样子。
禾易安眼神冰冷,寒意渗出,让人忍不住哆嗦。
“说话!”
声音压的很低,骇人的怒火将在场的所有人吞噬,这一刻,他们才知道怕。
禾邈从办公室出来,意外的看见禾易安,没想到他会直接过来,但看他表情似乎又不是冲她,看着那些人不用仔细想也能知道怎么回事。
禾邈没什么表情,走过去喊了声:“哥。”
那几个人彻底心死。
禾易安看了眼她,强忍着没有吼出来,“过来。”
禾邈跟着他进了办公室,留下的那几个人面如死灰,连垂死挣扎都挣扎不动了。
办公室,禾易安站在窗前背对着禾邈,居高临下的看着窗外林林而立的高楼,一条条细窄的马路上车辆飞驰,这样看,这个世界真是拥挤快速。
禾易安忽然很疲惫,他在想,当初让禾邈在这里工作是不是错了。
过了会儿,禾邈开口:“哥,我辞职和这些没关系。”
不能说一点关系没有,最主要的还是她想要的生活方式。而不是在这里做一些不怎么喜欢,枯燥乏味的工作,每天见一些心表不一的人,那是一种精神上的疲累。
禾易安没回头,如果他转身禾邈就能看到那个果决,坚毅的男人此刻都有多心碎。
好久,他声音一下变的很沧桑,以至于禾邈心抽痛了下。
“我留你在这里不是让你受委屈的。”
禾邈鼻子一酸,她当然知道。禾易安平日连书都不看基本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整出这么一个公司。她心里什么都明白。
所以,现在他因为这些事而难过的时候,比那些平白栽秧的话还让禾邈难过。
禾邈深吸一口气,忍下心头的酸楚,走到禾易安身旁和他并肩站着,说:“哥,我不委屈。”
禾易安沈默许久,不知道想了什么,最后妥协说:“想辞职就辞职吧,你高兴就行。”
那一下,禾邈真的觉得禾易安老了。这些年他一直雷厉风行,公司和家庭打理的都很好,在禾邈心里,他就是那个避风港,永远不倒的强大存在。
可她差点忘了,他当时抗下所有的时候也不过刚三十岁的年纪。一边照顾生病的她,一边处理公司的各种大小事,那时公司才刚踏入正轨没多久,正忙的时候。
那段时间,禾邈睡觉前看到是禾易安在工作,醒来一睁眼看到还是他黑着眼圈在工作,旁边桌上放着几个空的咖啡盒。
即使那样,他也从没有露出一点累垮的神态,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禾邈的动静,见她醒来立马放下手头的工作问她要吃什么,要不要喝水。
明明就知道给她买健康的粥饭,却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那时候医院有不少医生护士喜欢他,都羡慕禾邈有这么好的哥哥,禾邈听着总是会心痛的落泪,常一个蹲在被窝里流泪,不敢让禾易安发现。
她们都亏欠他,他却拥有一颗滚烫的心。
禾邈嘴角一撇,没忍住哭了,禾易安怔了下,给她擦泪,越擦越多。
“哥,其实我特别特别幸福。”——因为你,觉得特别幸福。
禾邈哽咽着艰难的说了这句话。
禾易安不知道她这话的意思,只是说:“那就好。”
那天之后禾邈就没再去公司,禾易安裁员的事她也不知道。不过知道了又能怎样,她改变不了禾易安的决定,更何况她也不想改变,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那天的事不知道怎么就被周路给知道了,晚上禾邈坐在沙发上看书,忽然听见开门声,看见周路走进来疑惑的问:“不是说今天要很晚吗?”
周路神情沈重,看着她没事人一样和自己交谈周路说不出心里生气和心疼哪个更多些。禾邈见他表情不太对,过去他身边问:“怎么了?”
周路:“受委屈了怎么不告诉我?”
禾邈反应了下,看着他笑,“所以你就是这跑回来的?”
周路紧绷着脸看她,也不说话。
禾邈收了笑拉他坐在沙发上,说:“刚听到她们那样说的时候挺难过的,不过不是因为她们说了什么,只是觉得大家每天一起工作,相处的挺好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不能真诚一点。”
禾邈说着,语气一松,豁然开朗的接着说:“现在我想明白了,每个一张嘴,就能说出各种话,所有都要考究的话得累死,而且,人不止有眼,耳,还有心,得用心去看去听才能找到最纯真的本质。”
她一下说了好多,都忍不住佩服自己的口才了,结果见周路一脸怪异的看着自己,刚才那点小骄傲瞬间不自信了。
“怎么了?”禾邈问他。
周路啧了声说:“读书多确实有用。”
“什么?”禾邈莫名其妙。
周路笑,伸手捧住她圆圆的脑袋左看右看,然后说:“嗯,脑子确实灵光不少。”
“……”
禾邈一把拉下的手,白了他一眼,不想理他。周路笑着把她抱在自己腿上坐着。
禾邈差点惊呼出声,双手无措的搭在他肩上稳住身子。
周路环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背靠着沙发,姿态慵懒惬意,“说两句就不高兴了?”
禾邈红着脸,别扭的回绝他的话,“没有。”
周路看她嘴硬的样子失笑,手漫不经心的揉着禾邈的腰,搞的禾邈坐立难安,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他手心的温度隔着布料传过来的时候,禾邈觉的脸上的温度被火烤着一样。
“脸怎么这么烫?”周路故意道。
禾邈顿时火大,挣扎要从他身上下来,却又被周路抱得很紧,身体贴着身体,能感受到彼此心跳的那种。
禾邈:“……”
周路等她消停了才开口:“又不是没抱过,害羞什么。”
禾邈:“……不一样。”
她纠结出声像小猫哼唧,听的周路心痒,不自觉的,声音哑了几分,问:“哪不一样?”
刨根问底,禾邈想打人,气急败坏的说:“那之前才多大,现在都三十了,能一样吗?”
周路沈默了一瞬,认真想了她的话,然后轻声说:“我们还有好多年,等我们变成老头老太太了还会觉得现在很大吗?”
禾邈心里一软,感觉胀胀的,好像真的看到了他们很久以后的样子,忽然想落泪。
许久,她满脸笑意的趴在他肩上说:“也是,那时候你就抱不动我了,趁着现在有力气多抱抱。”
猛地,她被周路腾空抱起,她吓的死死搂住他的脖子,和他平视着,一脸懵。心想这人怎么来来劲了,结果周路说:
“趁着现在有力气,做点有意思的事儿。”
禾邈:“……”
夜很长,星河滚烫,一室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