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到最后周路和禾易安都喝多了,好在两人酒品都很好,还能正襟危坐,如果不开口说话很难看出有什么异样。
宸宸早早就去睡了,懂事的不用哄,自己回到房间乖乖躺下,禾邈给他盖了被子过了会儿才出来。何念摆好了椅子,周路和禾易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沙发上。
听着声音,两人同时看向禾邈,禾易安对她招招手,禾邈走过去挨着周路坐下,等禾易安开口说话。
禾易安看着她,眼底弥漫着淡淡的忧伤,看的禾邈心里一阵酸涩。或许酒精上头,停了好久他才开口:“以后没事多回来看看。”
禾邈喉咙忽然胀的难受,微张着嘴唇,顿了两秒,她错开眼神低声说了句:“知道了。”
禾易安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好几次都又把话给憋回去,最终,他只说了句:“回去吧,不早了。”
周路在一旁看着他们没说话,只是在禾邈垂下脑袋的时候拉住了她的手。禾邈有些意外的看他,他只是笑着,眼神因为醉酒温柔又弥散,有种说不出了迷人。
赵叔来接他们,车上禾邈总忍不住想禾易安刚才的样子,心里郁气难消。
“想什么?”
周路伸手抱住她问。
“忽然发现我哥变了好多。”
“哪变了?”
禾邈想了下才回答:“老了,也更辛苦了,话也比以前多了,可我总觉得他还是没有那么快乐。你知道吗,他以前对谁都爱搭不理的,冷冰冰的,后来我总粘着他,我妈说他一开始可不喜欢我了,都没正眼看过我几眼,我却总爱粘着他,慢慢的,他就对我特别好,接我上下学,给我买零食,就是好面子,说话总是不好好说。”
禾邈没告诉周路,她妈妈其实还说了一句话——“因为她,禾易安的性子才软了许多。”
其实禾邈在乎的根本不是他性子好坏,她只想他快乐一点,多一点幸福,即使不能弥补小时候的遗憾,她也这样希望。
可能周路察觉到了禾邈的情绪,安慰她说:“别想那么多,这世上永远有比自己的快乐更值得去付出的事。就像你哥无论他现在快不快乐,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选。”
好像摆在禾易安面前的选择永远很少,能走到现在他付出了多少就连她这个亲妹妹都不敢说,是否快乐好像永远也不在禾易安的考虑范围内。
禾邈还是心疼禾易安,虽然她嘴上不说。想起刚才周路的话,她问:“那你呢?能再来一次的话你还会这么做吗?”
赵叔听见禾邈的话眼神紧张的去看他们。周路没有立刻回答她,他沈静的眼睛夹杂着一丝迷离恍惚,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冷峻的面孔有些破碎。
陡然间,他轻笑一声,若无其事的说:“如果我说会,你会生气吗?”
‘会’就是再来一次的话,他还是会选择和她分手。这么讲的话,大部分女生听了都会生气的吧,可不知道为什么,禾邈就是无法气他,心里堵的有点难受。
周路见她不吭声,忽然就后悔自己这样说,今天这样的日子,不该惹她不快的。他换了轻快的神色,摸了下她柔软的头发,轻哄着,“无论我当初怎么选,都不会真的丢下你,你怕什么?”
“我才没怕。”禾邈不满的反驳。
“行,是我怕。”周路宠溺的笑。
赵叔坐在前面,听着后面两个小年轻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一把年纪的他真的有点受不住,无声的也跟着笑了。
禾邈看着他逗笑的脸就有种被戏耍的感觉,盯着他的脸问:“你到底醉没醉?”
“你觉得呢?”周路收了笑,正对着禾邈,反问她。他眼底太过清明,哪还有一点醉意,以至于禾邈也不敢坚定自己的想法了。
禾邈探视了几眼,一无所获,就没再理他,静静的移开视线,刚坐正身子,禾邈就感觉肩上一重,低下头看着周路近在眼前的脸,问:“你干嘛?”
周路闭着眼睛,薄唇轻启,“靠一下,醉了,头痛。”
禾邈:“……”
有这么理直气壮醉酒的?明明就是耍赖。哑语一瞬也没推开他,由他靠着。
目光无意中和赵叔通过后视镜对视上的时候,禾邈局促的差点下意识推开肩上耍赖的人,还好理智占据了上风,否则就更尴尬了。
赵叔看着禾邈羞讪的表情笑了下,但到了禾邈眼里,那个笑就显得过于意味深长了。她礼貌的回了个笑脸,然后僵硬的移开视线。
到了水郡,禾邈拍了拍周路,他似乎睡着了,拍了好几下他才迷糊的“嗯”了声,眼睛还禁闭着。
“到家了。”禾邈的声音很轻。或许是周围太安静了,又或许是顾及他初醒,总之她的声音不自觉就软了,在深夜里,虚幻的难以捕捉。
周路慢慢睁开发涩的眼睛,从她肩上起来,手指按着太阳穴揉了几下,转头对赵叔说“先回吧赵叔。”
赵叔离开后,禾邈问他:“不下车吗?”
周路拉过她的手放在腿上,说:“坐一会儿。”
然后一阵沈默,禾邈无聊的有些犯困,不知道周路坐车里干什么,但浅意识里觉得自己不该开口问,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她打了个哈欠。果然周路问她:
“困了?”
禾邈泪眼婆娑,看着他,有些呆楞的点头说:“有点。”
周路笑了下,去拉车门,“回去吧。”
禾邈下车,扑面而来的带着凉意的风让她的困意消耗殆尽。他们肩并肩往回走,路上只有他们和皎洁的月色,昏光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
走着走着周路忽然停下来,禾邈不解的看他,“怎么了?”
周路走到她前面背对着她弯下腰,说:“上来,老公背你回家。”
他话音带笑,磁性又干净,听了让人心动。
禾邈盯着他宽大的背楞是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她笑出了声,“你还能走好路吗?”
周路扭头看她,“背两个你都没问题,赶紧上来。”
禾邈不知道他怎么就突发奇想想要背她了,兴许是酒精上头忽然来了兴致,也没想其他的,又看了他的背几眼,然后有点试探性的趴在他身上,手从后面环住他脖子,下一秒周路双臂穿过她腿心,轻而易举的把她背了起来,甚至还往上颠了几下,说:“怎么养不胖,轻的抓不住。”
禾邈笑笑不说话。原本她就是偏瘦体质,加上那些年生病,吃了很多药,就更瘦了。从车库到进房子也就没多远,很快就到了。
进了门,禾邈直接去了厨房给他熬醒酒汤让周路去洗澡,再出来的时候,禾邈已经熬好了,正在往碗里盛汤。
那背影一下就抓住了周路的瞳孔。灯光下,禾邈袖子捋到臂弯处,摇摇欲坠,松散的头发耷拉着脑后,脸侧的发丝裹着温柔,泛着金黄的光。周路头发还是湿的,隔着一段距离看她,那画面让他瞬间清醒,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他喉结上下滑动两下,擡脚过去。
腰被环住的一瞬禾邈吓的哆嗦了下,险些把白瓷碗给打翻,禾邈稳了稳心神才抚上放在她肚子上交叠手背,周路穿着单件居家服,额前的碎发一缕一缕的,身上是好闻的干净清冷的气息。
他发梢滴下的水珠顺着禾邈的领口滑进去,不知道是不是冷又或者是别的情绪发酵,禾邈呼吸错乱她吞咽了下找回自己的声音,问:“怎么不吹头发?”
周路笑了,说:“一个大男人吹什么头发,揉两下就干了。”
“……”,大男子主义。禾邈转过身正对着他,“那你去擦干,还在滴水。”
周路搂着她的腰没动,低头看她,两人挨得很近,呼吸交缠,周围一下很安静,好像能听见远处路上偶尔飞驰而过割破的风的声音。
气氛发酵,暧昧滋生,情愫在两人之间蔓延,有些事情就成了自然而然,但她忍不住退缩,她总觉得今晚的周路身上弥漫着摄人的危险。
“躲什么?”
周路桎梏着她的腰不让她后腿,声音蛊惑,像一道电流钻进禾邈的耳朵,浑身酥麻。
禾邈恼羞成怒,伸手推他,“你起来,汤要凉了。”
周路视线落在她身后那被遗忘孤零零放在案上的碗,看了几眼,腾出一只手附身过去端起放到嘴边一饮而尽。
近乎拥抱的姿势让禾邈全身紧绷,耳边他吞咽的声音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打在她心上,那双灵动的眼睛此刻呆若无措。
“喝完了。”周路说。
禾邈:“…哦。”
“什么时候会做这些的?”周路问她,印象里禾邈对烹饪一窍不通,远不如他来的熟练。
“刚会的。”禾邈说,“在网上搜的教程。”
周路:“……”
怪不得喝起来有点怪怪的,但又不明显,像是独有的口味。这算是一种技能了。周路想着笑了。
“好喝吗?”禾邈问,仰头看她的眼神闪烁着期待。
周路宠溺的笑,心软的不成样子,亲了她一下,满足道:“好喝。”
停了两秒,他看着禾邈泛红的脸,笑的意味深长,附在禾邈耳边低声说:“微甜,刚好。”
禾邈头皮发麻,眼神闪烁不定,无处安放。和周路比她永远无法占据上风。他太蛊人。
“好喝就行,我去洗澡。”禾邈强装镇定,说着就要挣开他的双臂。
结果没得逞,被周路拉回来亲了上去。
禾邈:“……”
刚开始没几秒周路就暴露本性,舌尖舔开她的唇瓣,他的吻太强势,禾邈的舌尖很快便没了知觉。眼泪挂在眼角,可怜兮兮的。
她伸手推周路,嘴里发出抗拒的呜咽。周路凭着仅有的一丝理智,粗喘着稍稍退开一点。禾邈无力的趴在他肩上,眼神迷离。
后面的事就顺其自然,温柔的月光落在地板,温柔又缱绻。
后来禾邈最后意识抽离,她做了一个甜蜜的梦,梦里她还是小女孩儿,父母还在,禾易安小时候很幸福,是一个特别阳光的大男孩儿,很爱笑,和现在完全不同,那些痛苦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很好。
让她不愿醒来。
周路躺在她旁边,看着熟睡的她,眼角带着泪珠,附身亲了下她光洁的额头,轻柔的将她的泪拭去,格外柔情的将她抱在怀里。
再次醒来,外面天光大亮,人群熙攘,枝蔓伸展,飞鸟盘空,人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