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年的家事,她不该过问。
许卓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也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她内心十分后悔刚刚说要带上爸爸妈妈的那句话,虽然不知者无罪,但那个瞬间,一定也刺痛了陈斯年。
许卓明知道目前她一个外人,做什么可能都于事无补,但还是整理了一下语言,劝说道:“叔叔……是不是在应酬啊?”
说完,她又后悔了。
因为她想起了陈敬山的身份。
做到陈敬山这个地步,还需要什么应酬?
许卓再次低下头。
感觉这碗馄饨简直如同嚼蜡。
“啪嗒。”
有什么微小的坠落物打在了她面前的木质桌面上。
她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带丝毫怜悯地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一动不动的陈斯年。
他那张俊脸上挂着一行长大后从未轻易出现过的泪。
许卓顿时心脏剧痛。
下一秒,陈斯年忽然起身。
许卓下意识跟他一起站了起来,动作却因为跑过三千米后肌肉的疼痛而慢了一步。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许卓慌了神,连忙死死抓住了他的校服衣袖。
店内的顾客因为陈斯年突如其来的举动停下了吃饭谈天,纷纷抬头看向这边。
陈斯年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胳膊用力一甩。
许卓差点儿就被甩开,她身子晃了一下,咬咬牙不肯松手,她想,如果这个时候陈斯年因为冲动做了什么不理智的事,他将来一定会后悔!
许卓的指腹向下攒动,触碰到了陈斯年手腕上那块儿冰凉的皮肤,又渐渐地钻进他湿润的手心。
陈斯年感受到温暖在侵袭,那只无处遁逃的手在被她慢慢握住。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对面不远处的陈敬山已经不见了踪影。
许卓的心疯狂跳动,终于深深松了口气。
周围的顾客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以为是小情侣闹别扭,又没意思地低头继续吃饭。
许卓有些后怕。
她轻唤道:“陈斯年?”
陈斯年像是反映了过来,微微侧首垂眸,看向自己被许卓牢牢牵住的手。
下午,许卓和陈斯年一起请了假。
理由很简单。
一个是生理期刚刚坚持跑完三千米还拿了女子组第一的大功臣,一个是本来就没好全的病人。
苏佳雯看了眼请假条,也没说什么,就通过了。
毕竟在运动会期间,不打招呼就擅自离校的大有人在,这好歹还是俩懂规矩的。
从馄饨店出来,许卓没有松开陈斯年的手,两人一起回去,却全部无言。
到家里,他们都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两具养眼的空壳相互依偎。
陈斯年枕在许卓颈窝小憩了一会儿,睡醒后,似乎重新获得了说话的能力。
“我爸出轨了。”
许卓一怔。
嗯,她知道。
至少现在知道了。
陈斯年喉结上下滚动,语气还算平静,声音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我是早上才知道这件事,我妈给我打了很多个电话,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接通,她就一直在哭……”
许卓抿了抿唇,问:“就在我开始跑步的那段时间吗?”
“对。”
陈斯年轻轻地道。
“我不想骗你,也不想隐瞒。”
许卓点头,“我知道。”
他们拉过钩的。
陈斯年不可能骗她。
他从来都是最遵守约定。
许卓以为说到这里,他就不会再继续说下去。
再谈下去,她就先开始害怕了。那种感觉也不是害怕,更确切地像是一种开启新大门般的慌张。
因为她从没听陈斯年谈论过自己对家庭出身的感受。
虽然他不说,许卓也感受到了。
他眼底流露出的一丝痛苦。
陈斯年坐了起来。
许卓怀中一空。
他垂着头,眼眶红红的,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可我真的是陈敬山的儿子。”
许卓对这话不明所以。
他当然是。
陈敬山不是带着他做过三次亲子鉴定吗?
许卓悄悄深呼吸。
陈斯年欲言又止片刻,拧紧了眉头,磕磕绊绊道:“你会不会觉得我……”
说到这儿,他又不说了。
仅仅从这几个字,许卓似乎也能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但她不敢确定,试探似的轻声问:
“觉得你什么啊?”
陈斯年的侧脸划过一段眼泪,喉间酸涩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会不会觉得我以后,也会像他那样……”
许卓坚定地摇摇头,抬手帮他擦掉了水痕。
陈斯年看着她,自嘲地笑了笑,抬手轻轻攥住了她修长纤细的手指。
两人对视许久。
许卓的心怦怦直跳。
恍惚间,似乎听到陈斯年委屈喃喃道:
“我配不上你。”
她不敢确定,抬起眼睫。
陈斯年强撑着笑眼,松开了她的手,在半空中比划似的摸了摸她的脸颊。
那晚又是一场雨。
许卓无梦。
运动会最后统计分数,由于许卓的超常发挥,破了女子三千米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