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道,很狭窄,很黑暗,进不来阳光,电线一大捆纠缠到一起,从这头连接到看不见的那头。
远远望一眼,看不清里面究竟有什么,或许有人也未可知。
采苓县很多这样的“小过道”。
自从三年前那次,许卓放学一个人走了条像这样的小路,回家再也没见过陈斯年后……她就不走这种路了。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想到这里,许卓忽然觉得胸闷。
她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这件事,逻辑思维尚未被感性占据,在心中压制着逐渐产生的丝丝恐惧。
大脑在这样的转动之下,许卓又想起了一件事。在进剧本杀店之前,陈斯年看到她想走进去,一把将她拉回来,那双眼眸空洞却深含如渊的恐惧。
她很少看到陈斯年这个样子。
他一定是经历了什么。
看到这条小路,就能让他想起那件令他内心产生恐惧的事。
是什么?
许卓心中的恐惧感更甚。
可她依旧忍不住,迅速将两件事联系起来。
是不是三年前,她独自走了那条小路,才导致陈斯年受了重伤……
虽然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她和陈斯年闹了别扭,亲眼看着他走了另外一个方向。
但是,谁又能证明他没跟上来呢?
许卓心底一空。
仿佛坠入了无限深渊。
……
“许卓,许卓?”
公交车即将到站。
陈斯年轻声提醒她。
他发现,这一路上,许卓都反常得没有困意,居然目光炯炯地盯着窗外,像是在思索什么,莫名觉得心虚。
不会是因为一时没控制好情绪,就要休了他吧……还真有可能。
下站时,陈斯年一直跟在许卓身后。
等她走到树洞前,转身抬眼,发现陈斯年盯着她,眼眶通红。
“怎么了?”
许卓欲要抬手帮他擦拭眼泪。
陈斯年别过脸,就偏用那双湿漉漉的桃花眼继续盯。
“……”
许卓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这一时间冲进脑袋里的事情太多太重太复杂,处理器都要烧掉了。
她只好先按之前的想法走,对他说道:“我们把里面的纸飞机都拿出来吧。”
陈斯年顿了顿。
“然后呢?”
“然后看一看。”许卓从他的目光中读取到了一种难过,以为是这个举动伤害到了他,“我们来之前不是说好,要一起读每年的小愿望吗?”
陈斯年的表情依旧湿润委屈没有变化,他抿抿唇开口。
“再然后。”
“回家?”
许卓微微仰起下巴,看着陈斯年微微泛红的鼻尖,内心忍不住感叹,他现在的样子真是让人心动。
陈斯年似乎再也忍不了了,忽然深呼吸,说道:“我觉得,你为了我放弃飞行员机会的这个想法非常幼稚。许卓,人先立才见情,你要能够从社会上存活,才能感受和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是,没错,凭我也能养你,但是过那样被困在家庭一辈子的生活,是你愿意的吗?所以说,没必要什么事都把我放在第一位……”
许卓用目光打量着他的眼神。
她抬起手,托住他的脸。
陈斯年一怔,主动歪头贴上去,呼吸困难,轻声问道:
“你是不是要和我恼了?”
“啊?”
许卓睁大了双眼。
陈斯年居然会这么想,她胆量哪够肥的。
当时她就知道,和陈斯年在一起是件需要慎重做决定的事,好则无事,翻脸则会牵扯很多。
且好在,她根本不会跟陈斯年翻脸。
刚才的事,在她眼里都不算是争吵,顶多算陈斯年突然发疯。
不过在公交车上,许卓似乎想明白了他到底为什么发疯。
他被人杀过,苟活了。
应该是在一条阴暗的小路上。
为了救她。
因此,当他在一条相似的小路前,再次遇到她往里面走,同样的场景浮现在眼前,那段痛苦的回忆就被勾起。
“别傻了,陈斯年。”
许卓目光动容,忍不住笑了一声。
是在说现在,更是说过往。
以前,许卓希望陈斯年把他的全部都和她分享,可现在,她明白,在陈斯年心里有道难以跨越的坎儿,与她相关,为她疯狂,要背负着一辈子的伤疤。
不说,那就不说吧。
“你是觉得,我们要结束了吗?”
许卓捧着陈斯年的脸,轻柔地问。
他脸上终于浮起温存笑意,握住了她的手,“只要风还在吹,我们的故事就永远不会结束。”
凑巧,长野的风穿过树林。
许卓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
……
“我们许下小时候最后一个愿望吧。”陈斯年顿了顿,“也是成年后的,第一个愿望。”
“好。”
许卓心中燃烧着。
“梦不会断。”陈斯年牵起她的手,坚定道,“我们也是。”
不知不觉,许卓就模糊了视线。
忽然想起来,上一个愿望似乎已经实现了。
拿下全校第一。
而且是双层意义的拿下。
她毫不犹豫地落笔,在纸上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