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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月楼东家大会

隐于江城一隅的墨林院打钟甚早,茂林修竹,书声琅琅,早不覆先前的萎靡。

面容清秀的男子整了整自己的圆领素袍,一边收整着桌案上的书纸和笔墨,一边盘算着晨起的种种事宜。

空气里已有炊烟味道,可见自己那表兄和夥夫今日没偷懒。等早膳安排妥当,他还要吩咐小厮去采购些文房四宝。自从接下墨林院管事的差,他每日比之前忙碌不少,只能在深夜挤出整块时间温书,却乐在其中,满是干劲。

“朱老板!”

甚是罕见的女声忽地响起,朱廷诧异探头,只见一个娇小身影健步而来,扒着墨林院的篱笆不住张望。

“啊,是窦姑娘!”他连忙正冠而出,上前将虚掩的篱门拉开,“多日不见,姑娘一切可好?”

窦清欢眉目含笑地点头,“朱老板日日差人送信时都问了安好,清欢怎敢不好?”

数月过去,墨林院光景一新,分离出来的墨林客栈也逐渐扭亏为盈。与鱼龙混杂的得月楼不同,此处多是读书人聚集,窦清欢除月末查账,也很少前来。若非得月楼到了危急关头,她不会如此贸然打扰。

“朱老板,我想托你替我起草几封告知信。”

她开门见山,又将几日来的境况大致托出。几封告知信分别要寄往周氏酒馆丶得月楼丶行会和朱廷自己,还要贴一份做公告。

“我要召集东家大会。时间在三天后,地点就先定在天水阁。”

天水阁?那里可不是什么善地,且不是已经关门半月么?见朱廷笔锋一顿,窦清欢连忙抚慰补充道:

“朱老板请放心,我定不会拿各位的清誉开玩笑。天水阁早已不再做往日的生意,我也只是借用地方罢了。”

得月楼近来处于风口浪尖,一天生意都耽搁不了。而空置半月的天水阁装潢不俗,是眼下最好的去处。手握房契地契的上官祺自然爽快答应,而窦清欢得寸进尺,又提出将天水阁作为日后东家票交易管理的场所的建议,被他狠狠白了一眼。

“这些自有行会操心,你倒是惦记起我手上的私产了。”

她连连赔笑,自己现在已经为得月楼的事焦头烂额,哪有这份闲心。

朱廷照着她的意思蘸墨运笔。窦清欢轻轻捶着手心,行至窗前,忽而想起什么,转身凝神交代道:“对了,还有一份,你拟好后由我亲自誊抄。”

“姑娘何须如此劳心费力?”

她的脸色霎时肃然决绝,“这一封,我要寄往太子府。”

东家大会应通知东家票持有者来参会,明面上的大东家只有那么几位。按说寄到周天和那里便好,可她心里攒着火,偏要往太子府投颗雷。

来不来是你的事,可我就是要把你的暗处挑明。窦清欢情志激昂,下笔也愈发重,一封信写完才发现洇透了垫纸。她尴尬地望向朱廷,指着一大片墨迹讨好笑着说:

“是我莽撞了……”

她笑得恬切无害,雪腕晃了晃,直直闯入朱廷的眼底。向来自恃拿捏分寸的朱廷竟没来由地比她还不自然,腾得红了红脸,许久才想起回话。

“不碍事的,我换一张便好。姑娘莫往心里去。”

朱廷楞头楞脑地抽过那张垫纸,手劲一重便揉成一团,未干的墨迹蹭了满手。窦清欢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见他不自知地挠了挠头。

她生生将提醒咽了回去,心道这朱廷倒还是和从前那般忠厚可爱,所忧之事也消减不少。窦清欢眉间一松,声线落寞,望向朱廷的眼里却涌上感激。

“近来得月楼遭此一劫,多蒙朱老板始终不弃,我一直未曾有所表示。您是读书人,虽然普通金银之物想必不会入眼,但清欢不能不奉送——”

“窦姑娘这话实在折煞朱某了!”

朱廷庄重地拱手行礼,义正言辞打断了她的话,“苏将军对我有恩,窦姑娘您又亲自安排我来墨林院读书备考,如今我不过尽微薄之力报恩罢了。”

他落榜多年,原先已觉科考无望,只得在得月楼里浑浑噩噩,尽力维持。来了墨林院后,终日浸淫在书卷学子之间,得人人敬重,顿觉仿佛重生,朱廷才打起精神,重拾书本。

窦清欢大为感动,连忙深深还礼,起身告辞时不忘施以嫣然一笑。

苏无羡那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对于朱廷来说最合适不过。他劝她即使朱廷表兄已经受人蛊惑卖出了东家票,也完全不必担心朱廷本人被收买。

可窦清欢天生一个爱操心的命,大清早便借着召开东家大会的由头亲自赶来墨林院,想刻意招揽人心,却不想还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三日间,得月楼生意红火如旧,秦启晟依然恪尽职守。窦清欢不忍再盘问他的心思,只能尽力配合,一切如常。

如今多问也无益。若秦老板打定主意要改换门庭,自己逼问只会撕破脸面。而若他念及旧情,再追问下去反而伤了情分。

在各家铺子又一圈巡视下来,窦清欢心力交瘁地爬上马车,粉拳捶着自己的太阳穴。多思无益,最要紧的,还是要好好张罗三日后的那场东家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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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入夜,多日未开张的天水阁,忽而亮起了低调的灯火。几辆华丽的车马依次经过门前,停留片刻后又缓缓驶离。

临江的几间上房已撤走屏风,相互打通。习习秋风钻窗而入,精致的茶案面向窗边呈扇形摆开,供了些茶水果子。

素日在商界赫赫有名的几位人物陆续坐下。紫色华袍的上官祺向来毫不谦让,今日却收敛锋芒,挑了个靠边的的位子落座。朱廷与他相对,坐在另一端。秦启晟与周天和互相礼让擡举半晌,最后秦老板还是被“得月楼的天命掌柜”这句给推到中间。

绾了云髻的女子款步而来,绫罗纱衣下一袭绯色长裙分外光彩夺目。她驻足环视,见窗沿下面向众人的位置空空,便知是众人留出来给自己的。但却又顿了顿,确认了出席的人里并没有那位身份尊贵的隐藏东家,方才提裙上座。

窦清欢运息静气,挨个对上在商场上摸爬滚打数十年的前辈,努力镇定地点头示意。

目光扫过周得水时,对方甚至玩味一笑,似乎对她今日上座颇为不屑。窦清欢极力压下心跳,安慰自己道在场的代持东家不止周得水一个,说起来,自己也算是替苏无羡管理代持。

既如此,就更不能丢了苏家的排场。

“承蒙各位对得月楼的支持。眼见就是霜降,季末总要盘点一番,加之马上要进入最为关键的年节,得月楼的诸多规划也要与诸位商讨。因而今日冒昧请各位前来参会。”

她从容说完,朝着正对面的人挑了挑眉,秦启晟立即会意,按照事前约定拿出一沓精制报表。

“这几日秦老板和我对今年前三季的经营情况详细覆盘,料想各位分秒如金,便拣了些关键信息,拎出来给各位过目。”

窦清欢向秦启晟比了个手势,毕恭毕敬让位道:“请!”

她让到一侧,请秦启晟上前给各位东家细细阐明境况。不想秦老板刚一擡脚,一旁的周得水便一拍巴掌,豪放道:“好!”

“还得是秦老板,才能对得月楼了如指掌!”

向来圆滑的秦启晟也楞了神,踌躇半秒间下意识地望向一旁的绯裙姑娘。却见窦清欢只是朝他淡淡一笑,似乎并未在意周得水的刻意折辱。他放下心来,如同往日般摆着手推辞寒暄。

“周老兄惯来取笑小弟!”他边往前走边回头和声而笑,仿佛像在得月楼里招待客人一般自如,“我秦某虽只握着一成股份,可我日日泡在店里,对得月楼的感情和诸位一样深,多出份力也是应该的。”

秦启晟翻开账簿,折角页上已经提前勾画了不少重点,对着刚刚发下去的精制报表挨个汇报起来。

收入方面,主营收增速翻了三番,其他营收包括寄售等业务也实现了零的突破。以得月楼名义收的云月涧茶坊,在重新打理后也增长了三成的营收。日前他与窦清欢梳理这部分时,心里止不住地高兴,只见窦清欢熟练地在稿纸上写到:双轮驱动,营收多点开花。

成本方面一笔带过。事实上自秦启晟接手以来,受到他大气尽兴的风格影响,成本一度失控过。好在窦清欢心细如发,及时制止了他大刀阔斧的扩建计划,后续上新丶招人也都是商量着来,才算控制得当。

较为亮眼的是供给整合布局。南境两国战事期间,她命秦启晟收集的生鲜肉菜每日堂口价格起了大用。不仅帮助得月楼提前锁定了一批低价期货,更在时疫期间给赈灾扶贫提供了联络和参考。如今,靠着统计结果筛选出来的优质供应商也和得月楼达成了长期合作。

需求方面自然跟着水涨船高,一波营销过后,午市丶晚市座无虚席,翻台率更是陡升。为了应对猛增的客流量,秦启晟不得不挖了几个大厨,又雇来一批小厮紧急训练跑趟业务。对此窦清欢总结为:量价齐升,产销两旺。

秦启晟喜气洋洋地汇报完,深深鞠了一躬,“得月楼能有今天,与各位东家的支持和看好分不开。”

而一旁的窦清欢则连忙上前扶起他,随即自己朝他屈膝行礼。她颇为感激谦恭地细数秦掌柜的辛勤付出,话到深处甚至语带哽咽,座下几位纷纷应景地鼓起掌来。

看似其乐融融之下,清冷讽刺的男声却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

“好一派主仆情深。”宝蓝色的锦袍闪过,推门而入的楚文轩拍着手,眼角噙着冰冷的笑意,“小丫头,你还真有几分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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