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贺李氏关在贺家的后院太久,再见这满街的热闹与喧沸的人声,让她有种近乎不真实的梦境感。
在窗边坐下,顺手拎了茶壶,刚要倒茶,茶壶就被添喜接了过去。
茶水倾注精致茶碗中,馥郁的香气袅绕而起。
乔婉晴弯唇,端起送到口边,轻饮了一口后,满足地轻呼出一口气。
正欲要再吃一口,不想,身边却传来啜泣声。
她顿了顿,转脸,发现添喜已是泪流满面!
见乔婉晴朝她看来,添喜募地跪了下来,哀声悲愤,“娘子,老夫人和大郎君是不会放过您的!您别回去了吧!”
乔婉晴听出她的称呼,鼻头微酸,却轻柔地笑开,起身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道:“我终究是贺家媳,不回去能去哪儿呢?”
“可……”
添喜没说完,又被乔婉晴打断。
“我要回去,如你所说,那一家子既然从最开始便谋划上了乔家的财产,便不可能轻易罢休。我要回去,逼着他们将吃了我的东西,全都一个个吐出来。”
添喜没想到素来温柔的乔婉晴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着没有半分退怯的眼神,心下忽然生出无限的勇气,一把攥住乔婉晴的手,“奴婢,奴婢陪着娘子!”
乔婉晴笑着摸了摸她干瘦的脸颊,涩声道:“都怪我,从前竟没发现你一直受着委屈,那李壮……对你做过什么?”
添喜一颤,可怕的记忆骤然浮现脑海!
她下意识攥紧乔婉晴的手,打着抖说道:“他,他抓我,想……想剖开我的肚子……”
乔婉晴骤然色变,一把将添喜拉到近前,掀开她的上衣!
那瘦骨嶙峋的肚子上,赫然一道手指长短的疤痕!丑陋又扭曲的痕迹,深深刺痛着乔婉晴的眼!
“娘子,没事了……”添喜看乔婉晴居然眼睛都红了,更加不安起来,忙不迭按下衣摆,道:“奴婢推开他了,奴婢跑得快,他没追上。后来奴婢都躲着他……”
话没说完,被乔婉晴一下抱进怀里!
她募地瞪大眼。
接着就听耳边传来乔婉晴自责不已的声音,“我竟丝毫不知,还让你把陶嬷嬷的尸体抛去他的院子里,我……我……”
添喜听到了乔婉晴的哭声。
不知为何,心底那藏着的委屈与恐惧,竟在这一刻彻底坍塌,泪珠犹如决堤,一颗颗滚了出来。
她轻颤着抬手,似是怕玷污了心里最好的小小姐,却又鼓足勇气,也终于用力地抱住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奴婢不怕,只要娘子吩咐,奴婢什么都愿意做!”
乔婉晴的眼泪却落得更厉害了,她埋首在添喜瘦弱的肩膀里,不住地摇头。
前世今生对这孩子的愧疚与自责几乎再一次杀死了她。
她紧紧地抱着添喜,“那个畜生再不会有害你的机会了,添喜,别怕,我会保护你,会保护你的!”
这话不知是在安慰添喜,还是让她自己在这窒息的内疚中求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添喜想起了那个可怖的恶魔已经变成了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癞狗,含着眼泪大大点头,分明哭着,却又咧开嘴笑了。
乔婉晴抬头,便看到她这副模样。
两人对视片刻,忽而‘噗嗤’一声,都笑了出来!
她抬手擦去添喜脸上的泪水,刚要说话,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道:“添喜,那李壮对你下手,是在什么时候?”
一个马夫的儿子,就算暴戾,也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对内院一个毫不起眼的洒扫丫鬟下毒手。
添喜一愣,认真想了想,道:“是娘子搬去后罩房的第二个月,春月姐姐她们都走了的时候。”
刚说完,就见乔婉晴霎时冷了脸!
她从没见过乔婉晴这样的神情,吓得一时僵住,不敢再说话,只小心翼翼地看着。
乔婉晴注意到她的害怕,立时弯唇,笑着将桌上的点心拿过来,道:“饿了吧?拿去吃。”
添喜这才松了口气,问:“娘子不吃吗?”
乔婉晴摇头,“我身子还弱,吃不得许多甜腻之物,你先吃些,待会儿我们再去街上买好吃的。”
“嗯!”添喜最喜欢吃东西了,一听这话,立马端了碟子埋头大吃!
不曾注意身旁,乔婉晴再一次缓缓沉下来的脸。
她因着病弱搬去后罩房的第二个月,贺李氏便用各种理由将她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婆子全都调走了,到最后只剩下一个贴身的春月和从前负责洒扫的添喜,还有陶嬷嬷。
然而不久后,春月突然成了贺昌旭的通房被调去了外书房,添喜就成为唯一一个能伺候她的人,并且还在包藏祸心的陶嬷嬷手里将她照顾得很好!
若是李壮在这个时候突然对这个毫不起眼的小丫鬟动手,唯一的可能是,有人想要借李壮这畜生的手残害身契还在乔家的添喜,让卧病在床的她再无人能依靠,如此,便能更加隐蔽地对她下毒手!
那么,这人会是谁?!
乔婉晴看着吃着点心满脸幸福的添喜,心头恨得几乎滴血——贺李氏!贺昌旭!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娘子,这个不腻,您吃!”添喜忽然举起一块马蹄糕。
乔婉晴眼中阴霾一扫,笑着伸手接过,给她递了一杯茶。
“叩叩。”
两人正吃得高兴,门上传来响声。
“进来。”乔婉晴放下糕点,擦了擦嘴角,转过脸,朝躬身入内的人笑道:“王掌柜。”
来人大腹便便,满脸世俗又圆滑的笑,瞧着便一副谄媚小人相。
不是乔家的大掌柜之一的王传福又是哪个?
他先往门外瞧了眼,关上门后,转过身便笑呵呵地行礼道:“见过东家,不知东家今儿个会来,小的来迟,还请东家恕罪。”
乔婉晴笑起来,虚抬了下手,道:“是我来得突然,王掌柜,前几日,多谢了。”
王传福起身,眼神一闪,笑道:“是东家洪福齐天,自有神仙庇佑,才刚好能在那时候醒来。”
乔婉晴弯唇,示意添喜给王传福搬了个凳子,见他侧身坐下,才温声道:“那日我本就醒着。”
王传福脸色一变,募地朝乔婉晴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