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婉晴没说话。
添喜担忧地看着她。
王招福想了想,问:“东家,要不小的再安排个别的大夫?”
乔婉晴却摇了摇头,二管家知道是为她请的大夫,不可能会请个没本事的。再看方才王招福对方大夫的敬重,足以说明这位老大夫的医术高超。
“此事暂不提,先找药材清毒。”
抬头看了眼天色,道:“我今日出门不好耽搁太久,人找到了后,进府去给我递个信,我再告诉你如何安排。”
接着又将另两封信递给王招福,“还有些吩咐我都写在这上头了,柜面上的事儿,今后还要王掌柜多多照应。”说着,起身福了福。
王招福吓了一跳,忙侧身避开,“本就是小的该做的,哪里敢受东家如此大礼!”
说着郑重将几封信收起,又道:“东家,您就这么回贺家小的实在放心不下,要不小的再给您安排几个人吧?”
从前东家出行哪次不是少说三四个丫鬟跟随?这几日见她身边只有这么一个看着有些憨傻的丫鬟,王招福岂能不明白乔婉晴如今处境艰难?
可隐晦提了几次乔婉晴都不说,王招福这才不得不逾矩开口。
不想乔婉晴却笑着摇了摇头,“前几日那一出,贺家母子定然生了怀疑,如今还是暂时不要再有动作,以免他们对我杀意更重。”
王招福心头一凛,眉头皱得紧,“那东家要如何自保?”
“不碍事,短时间内,他们还动不了我。”乔婉晴一笑,又道:“我要的那个女子,尽快寻到,那是我的活路。”
王招福眼底巨颤,立时点头,“是,东家放心!”
亲送着乔婉晴出了铺子,他左右看了看,立时转回身招来二掌柜的,低声道:“快去找老李!让他赶紧来见我……算了!白折腾来回,我自己去!给我备车!”
……
“咯嗒咯嗒。”
不起眼的马车不紧不慢地行过人头攒动的百花大街,绕进了通义坊的一条人迹稀少的小街上,马车也渐渐地快了起来。
添喜坐在乔婉晴的下手边,开心地
整理着手边刚买的大包小包,一边问:“娘子,您先前跟王管家说的女子,是什么人呀?”
乔婉晴正想着贺家的事儿,被她打断思绪也不恼,温柔一笑,与她说道:“我从前为……夫君打听官职走门路时,曾在平康坊听说过这么个人,她本是……”
“哐啷!”
话没说完,车门忽然被撞开!一个人猛地钻了进来!
添喜吓了一跳,立马就将手里的东西砸出去,一下挡在了乔婉晴身前!
“哎?你谁啊!快下来!”赶车的车夫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要来拽人。
不想,力气不及,竟被那人反手给推了出去,直接跌下了车!
添喜顿时浑身紧绷,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
乔婉晴也攥住了袖子里一直藏着的修眉刀,越过添喜朝那边看去,却是一愣。
只见一个面容白俊约莫不过十六七年纪的少年郎,正跪坐在一堆散乱的杂物中,抬起一双宛如幼鹿的可怜眼睛看着自己。
在对上她的视线时,那双委屈又干净的眼睛里迅速漫起了一层泪水,将坠不坠地挂在眼眶边,几乎是发着抖地轻声道:“姐姐,求求你,救救我。”
话音刚落,就听外头一阵嘈杂声!
“人呢!”
“是不是跑那儿去了!”
“喂!你!有没有看到个人,这么高,穿着宝蓝的衣裳,从那边跑来!”
门外的马夫刚要说话。
车窗忽然一掀,一个妇人自车里居高临下地冷漠说道:“不曾见,去别处寻去。”
那高傲的态度,见到这般阵仗也丝毫不怵,一看便知并非一般人。
几个追踪的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隐蔽地朝马车里扫了眼,只见个小丫鬟蹲着,后头红影掠过,并无什么宝蓝的衣裳。收回视线,朝其他几人点点头,一群人便急急地朝巷子另一头去了。
马夫站在车边,虽满心疑惑可看着那群人拿着棍棒刀叉却也不敢多提,牵了马车赶紧绕去另一头人多的街上。
车里。
乔婉晴伸手揭开了少年郎顶在头上的大红绸缎,一垂眸,便又对上了一双璀璨若春月的眼。
心下暗暗生出几分感叹——扬州也算是美人云集的地方,可她却从未见过这般雌雄莫辩之人。
说他天真美丽,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贵气。分明是个少年郎,却又好像跌落尘埃里的明珠,又美又破碎。
一双眼分明是带着笑朝她看来,可抬起的眼瞳里又无端多了几分怯怯楚态,叫人心生怜惜。
乔婉晴没说话,将那红盖头放在了一旁。
添喜小心地抱过,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钻进车里的陌生人。
少年郎察觉到她的防备,有些害怕地往乔婉晴跟前凑近了些,朝她满是感激地轻颤着说道:“多谢神仙姐姐救我。”
乔婉晴朝外看了眼,见马车已行到人多之处,便说道:“此处应当无妨碍了,你可下车了。”
少年郎漂亮得眼睛微微瞪大,似乎没想到方才还大发善心的神仙姐姐一转眼就能这么无情。
不等他说话,乔婉晴又柔声道:“我家就在前方,小郎君莫非要随我一同回府吗?”
一个妇人,带一个十六七的貌美小郎君回府里,还能是什么意思?
少年郎似乎被惊着了,猛地坐直,脸也‘唰’地一下红了,磕磕巴巴地摆手,“我,我不是……姐姐,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你别生气。多谢你方才救我,我改日一定回报!还请姐姐留下姓名。”
连傻乎乎的添喜都觉得这人可疑得很,不提他贸然闯入马车,还故意问娘子姓名,怎么看都十分不对劲!
可乔婉晴却毫无介意地轻笑摇头,“回报就不必了,萍水相逢,小郎君只当没见过民妇便好。”
少年郎一愣,纯净的眼眸中异色一闪,却立时又像被打击一般,垂头丧气地垮下了肩膀,委委屈屈地“嗯”了一声,不再多话,便下了车。
添喜悄悄推开车窗,看他站在路边一直没动,很有些无助的模样,又不安起来,回头问:“娘子,我们不送他去官府吗?”
乔婉晴伸手关上车窗,摇了摇头,“我救他,并非是出于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