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被大水淹后墙都塌了，一堆烂泥堆在院中，也没人清理，臭气熏天。
郑母的腿刮了肉，疼得厉害，躺在床上“啊呦啊呦”，每日只能靠周慧送饭。
昨日，周慧去了城里，回来灌了一肚子的气，就没想起这事。
她饿了一天，躺在床上破口大骂。
就在这样阴霾中，锣鼓喧天，从村口一直敲响直到郑家门口。
“谁家死人了？一大清早不消停。”
“听说是郑文轩那小子中举了。来人是送郑家喜报的。”
可惜，郑家人最近也是一肚子气，都没想着这个，什么也没准备。
锣鼓敲了半天，才响起稀稀拉拉的鞭炮声。
“哦，中举了呀。还以为中状元了呢。”大家都这样回答。
本来，这中举可是大事，更不要说小阳村此时只有郑文轩这么一个秀才。
但谁叫郑母天天挂在嘴边的就是“我儿子日后是要当大官的”，他们早就听腻了。
现在听到举人老爷，觉得也就那么回事。
报信的人，见这村人很是淡定，都觉得稀奇。
也只有半大的孩子跑过去凑热闹。
“虎子，别看了，快回去，赶紧吃完去学堂。今天第一天上学，你敢偷懒，娘就饿死你。”
“你可得给我好好学，日后也做个大官。娘怎么也给你弄十挂炮仗放放，绝不像郑家那么小气。”
日子放晴，拖了那么久的学堂也该开学了。
村长也弄了一大挂鞭炮，炸得啪啪响，竟比郑文轩家还热闹几分。
郑太公本也要去学堂讲两句，勉励郑家族人的。
听闻郑文轩中举，他又跑了下来。
欣慰之余，对着郑母就是教训：“文轩有出息，你也消停点，别再给他找事了。以后在村里，见人三分笑，不许动不动就骂人，像个泼妇一样。别把文轩的名声都丢了。”
至于，喜钱，郑家没给。
是周家乐呵呵的给的。
他们家女婿中举，一瞬间就扬眉吐气了，喊了一堆人在家里热闹。
“慧呀，那算命先生算得还真准，你就快享福了。”
“慧呀，快出来见见你家姨母。她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周慧撇撇嘴，小时候的事她哪里记得。
再说什么姨母呀，也不知道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前阵子，他们家被村长逼着交粮时，怎么不见这些亲戚来帮忙。
“村里人呢，都跑文轩哥家去了吗？”
郑家人忙完学堂的事，自是去了郑文轩家。
其他人也就假装问候几句，送了些不轻不重的礼，看着就寒碜。
至于周家，没人过来。
周慧不由泄气，抱怨道：“娘，你怎么请了这么多不三不四的人。郑家都没我们家张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哥中举了呢。”
平日里，冷眉冷眼的嫂子对周慧也和颜悦色起来：“慧妹妹，真爱说笑，我哪有你这样好命。你大哥给妹夫提鞋都不配。这件衣服是我专门为你裁的，你看喜欢不喜欢。”
周慧心中冷笑，她大嫂哪有这样好心，这件衣服前几日，自己就见她穿过，还敢舔着脸说给自己裁的。
“不用了。还是嫂子穿吧，我穿着有点大了。”
“对了，金蝉呢？”周慧问道，“她不是说文轩哥把她当亲妹妹吗？现在哥哥中了举，她不来道贺？”
“啊？”周家嫂子没想到周慧会问这样的话，“今天一天都没见着她。好像她一大早就出村子了。”
“哼，一个妇道人家，没事就往外面跑，也不知道去见谁了。”
金蝉自然是去见钱嫂子。
最近一直挺忙，好不容易歇几日，不是下雨就是大水。
昨天，楚家送了不少好东西，村里见者有份，她也拿了些送给钱嫂子，顺便和她谈一桩生意。
“金蝉，怎么又拿这么多东西，嫂子都不好意思了。”
“给小石头补补身子。”
金蝉拉着钱嫂子说起荷包的事情。
“啊，你要买这个？你自己手艺就顶好的，这银子怎么不自己赚？”
“我没时间。”
她虽不懂朝局，昨日和楚云枝一聊，也知道止血药的事没那么简单。
既然是救人的东西，她就不该顾虑那么多，所以答应下来。
人手不太够，她还得找点帮手，哪里有时间自己绣荷包，但答应各家小姐的事又不能不做。
“还请嫂子帮我找些手巧心细的。”
“行，这事你包在我身上。绝不让你丢人。”钱嫂子欣慰的看了她一眼，“金蝉你可算熬出头了，竟结交了那么多厉害的朋友。我看以后谁敢欺负你。”
金蝉也跟着笑，约定十日后过来取东西。
回去的路上，她还一直琢磨着采药的事。
走了一段，就见前头闹哄哄的。
“滚开，别碍手碍脚的。”
怎么听着那么像是王家两兄弟的声音。
“喂，又欺负人了？”金蝉解下腰间的藤鞭喊了一声，“看我不让你俩皮开肉绽。”
“啊呀，是金大妹子。”王大富见那鞭子哆嗦了一下，赶紧赔笑道，“妹子别误会，我们可没欺负人。”
“这车掉坑里，我们帮忙来着。这老头还不听话，瞎折腾，我就骂了几句。”
“是吗？”金蝉看了几眼，又问了赶车大爷，见二人没说谎，才收起鞭子，“改好了就行。最近忙什么？”
“也没忙什么？偶尔上山弄点野货，再到各处转转干点零散活。”
金蝉见两人人高马大的，招了招手：“我这有点事，想请人帮忙。你们干吗？”
“给钱吗？”王二贵脱口而出。
金蝉：“给。”
王大富道：“别，妹子让我们帮忙，哪里用得着给钱。”
“真给。”金蝉顺手摸出几个铜板放到王大富手心，“我想找人帮忙采药，再砍点柴，你们能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采药我们不会，就砍柴吧，砍柴我们在行。”王二贵赶紧把钱收起来，“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送到我家，绝不少你们铜子。”
王二贵小心试探：“妹子这是发财了吗？这么大方。”
金蝉笑：“还真发了笔小财。”
那些夫人太太都大方，随便赏的东西在她们穷人眼里都是发财。
“什么发财的买卖，带着兄弟俩吧。”王大富舔着脸笑道。
“不就带着你们了吗？”金蝉挑眉。
“砍柴呀？”
“是呀。”
“……”两人无语，什么时候砍柴也能发财了？
最多混个温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