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
金蝉吸了吸鼻子,不是自己身上的。
“不想死就别回头,告诉我止血药在哪?”那声音威胁道。
脖领处的匕首紧了紧,金蝉却固执的转过身去,看向那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
林时安?
真的是他。
他嗓音清雅,就算故作狠厉,金蝉还是轻易分辨出来。
只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形容狼狈,肩膀处渗出血迹,胳膊下还夹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金蝉突的有一丝慌乱,心紧紧地被揪起,又故作镇定道:“你是谁?”
林时安看着眼前的面容,也是震惊不已。
他吓得后退了两步,转过头掩饰眼中的慌乱,再次举起匕首,却不敢回头。
“你……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止血药在哪?”
“你想杀我?”金蝉咬了咬唇,声音发紧。
林时安突然就心软了,垂下手道:“没有,我只是吓吓你。”
“……”
怀中的男孩愣愣地看着林时安,推了推他:“你傻啦!”
哪有一边威胁人,一边服软的,这样他们还怎么拿到止血药。
他却不知,金蝉此时比他还震惊。
刚才的话一出口,金蝉就知道:林时安和她一样,回来了。
他也重生了。
此时此刻,要不是认出她,林时安怎么会说那样的话。
那话熟悉得有几分刺耳。
林时安表面温和,却是最不信旁人的,金蝉替了他表妹的身份,才让他另眼相待。
就算如此,林家的书房,她也是花了一年时间才被允许踏进去。
所以,他回来了。
改变了自己的轨迹,出现在平安县,而不是进京赶考的路上。
是为了怀里的孩子吧?
那样珍视,受了伤也不愿放下。
金蝉低下头不愿再看。
她很感谢林家,感谢林母,感谢林时安。
但她不愿再走一次前世的老路,她想,林时安也是不愿意的。
所以,他认出自己,却故作不知!
金蝉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平静地指了指:“止血药在前面药柜里,从上往下第五层第三格。是成药,洒到伤口上就行。拿了药你们就走。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好!”林时安的心一丝一丝被撕碎,又被拼起来。
他确实重生了。
重生在乡试揭榜的那个晚上。
就像是做了一辈子的梦一般,一时间他竟分不清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就那样浑浑噩噩躺了三天,才理清思绪。
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他能记起母亲的一声声叹息,还有金蝉,那个突然闯入他生命中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她一步步的蜕变,就像金蝉脱壳一般,令人惊艳。
林时安咬紧牙关,不敢喊出熟悉的名字,只能低声应道:“好。”
他抱着男孩匆匆转身,走了几步,忍不住回过头,发现金蝉早撇过脸去。
失望吗?
没有!
林时安看了眼手中的赵恭,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
理清头绪时,他就打定主意,不再走上辈子的老路。
中了进士又能怎样,一步步熬,就算爬到翰林院,成为皇帝面前的红人又怎样。
他还是斗不过那家人。
被陷害,被贬,独留老母和金蝉待在家中,担惊受怕的。
所以,这辈子,他要做佞臣。
将手中的赵恭紧了紧,林时安大步走向前院。
但,突然间,他又顿住了。
“她……”
她的腿……
金蝉的腿竟然完好无缺,走得稳稳当当的。
怎么会这样?
金蝉来到林家时,就是跛着脚的。
娘说她小时候调皮,爬到树上摘果子摔坏的。
那时他还曾想,这么稳重的姑娘,小时该调皮成什么样,还学男孩子爬树。
后来,他发现金蝉还真爱吃果子,就时不时买一些逗她。
林时安一时间竟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快走呀。”男孩又推了推他。
“好。”林时安收回思绪,现在最重要的是逃。
他不该再将金蝉置于危险之中。
前面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
金蝉也不知那两人怎么了,找个止血药如此费劲。
她想去帮忙,走到门口又止住了脚步。
两辈子,林时安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
他向来机敏,
通权达变,有时候得意了还会忍不住到她面前说上一番,这样的他哪里需要自己担心。
在林时安眼里,身边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累赘。
前头。
“赵恭,别瞎翻。”林时安忍痛将止血药洒在伤口之上。
“她都让我们自己拿了,多拿点有什么关系。我也是为你好,这大冷天,又缺银子少药的,万一你死了我怎么办。”
林时安气道:“你是当偷当上瘾了?也不怕丢人。”
“她又不认识我,丟什么人。”赵恭无所谓道,翻出几角碎银子,他笑着塞到林时安怀里,“怎么也能管上三顿饱饭。”
“……”
前头没了动静,金蝉松了一口气,又隐隐有些失落。
她自嘲一笑,起身出去看,突的一阵风吹来,她和林时安撞了个满怀。
“别出去,外面有人!”林时安一手抓住赵恭,一手扶住她的腰,紧了紧。
他动作做得娴熟,待发现自己越了界,又赶忙松开,一丝红晕爬上耳尖。
金蝉丝毫没有注意到这点:“谁?”
“抓我的人。”林时安轻声道,“你别怕,我这就走。若那些人问起,你实话实说就行。千万别隐瞒。”
他知道金蝉心善的,担心金蝉心软给自己惹祸,所以特意跑回来交代这一句。
“别走!”金蝉心中一紧,伸手抓住林时安,将他拖了回来,“别走!你跑不了的。”
“外面下雪了。”
林时安无论从哪跑出去,都会留下脚印,真正就成瓮中之鳖了。
一夕之间仿佛又回到上辈子,京卫突然冲进来将林时安抓走,她却无能为力的情形。
那时的她,只能强忍着坐在大堂中看着京卫将林家翻个底朝天。
她知道,但凡她露出一丝怯意,就会有一群人蜂拥而至,将林家给撕碎。
那时,他也是这样安慰自己:“别怕!”
可惜,不怕有用吗?
现在……
她真的不怕了。
“你躲屋里去。他们不敢进来搜!”金蝉将林时安和赵恭推了进去,“千万别轻举妄动,我有办法应付!”
外头响起重重的敲门声,就像要拆家一样。
“好。”林时安咬了咬牙,再次交代道,“他们要搜就让他搜,你别阻拦,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就算他们被抓了,金蝉装作懵懂的模样,也能将自己摘出去。
金蝉点头。
林时安抱着赵恭躲进屋,跃到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