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身影挡去了房间里大部分的光亮,那些光勾勒着他的轮廓晕出令人心生荡漾的朦胧流光。
这样好看的一张脸,说出来的话却让林珎听得越来越心灰。
原来她以为的读心术,只是他的见微知着。
原来无论傅师傅有没有打报告,她背地里的小动作依旧瞒不了他。
而他居然会这么耐心跟她讲这些,林珎内心不由浮出一丝不妙。
她打定主意要转移话题。
“你能让开了吗?”这次她娇软的语调里带着几许恳求,“我不太习惯穿着外出的常服躺在床上。”
也不是只有脱了衣服才叫美人计。
纪徐清如果是个绅士,这会儿就会起身让开,毕竟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自己的小毛病。
但显然他不是。
至少这会儿在林珎面前的他,不是。
可他还是让开了。
只不过他并没有如林珎所愿让开后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而是换了一种方式把人禁锢起来——在两人先后从床上起身后,他直接把人搂在了怀里。
挣脱不得的林珎不得不用双手抵着他的胸腹,好撑开一定的距离。
“你有话好好说。”她连抵抗的话都没办法说得理直气壮,毕竟婚前协议里不仅写明了她可以拒绝夫妻生活,也同样规定了她作为伴侣,不能拒绝来自另一半一定程度上的身体接触。
怀里这具温软的身体有着明显的抗拒,纪徐清只当未知,轻扬了一下眉,淡声道:“你自己说,纪太太失责了吗?”
微仰着头的林珎抿了抿唇,再不说什么漂亮话,干脆认错:“是我做错了。”
纪徐清不问她是不是还会犯同样的错,他知道即便问了,她的保证也算不得数,除了做不到他开出来的离婚条件,她不可能放弃其它任何一种可能跟他离婚的方式。
与其应付层出不穷的套路,不如就给她指一条明路。
“这样,你但凡能拍到一张我和别的女人在床上的照片,我就同意无条件离婚。”他说得既云淡风轻又郑重其事。
林珎眼前一亮,暗想刚才那种不妙的预感或者是自己想多了,抑住欣喜平静说道:“明天让聂律师把这条加进协议里。”
只有白纸黑字写进协议里的东西,她才能安心。
“可以。”纪徐清应声,“只不过如果这个人是你蓄意安排的,那么——”
顿了顿,纪徐清噙着嘴角微笑,“婚前协议里的补充协议全部无效。”
林珎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后背泛起一阵细微寒栗。
当初她和他签的婚前协议主要内容是按照她公公的意思由律师草拟,最后由集团法务过目核准,意在保障整个纪氏集团的权益不因为她和纪徐清的婚姻关系存续与否受到损害,有关于他们合约婚姻相关的条款只添加在除他们和两个见证律师以外不被第五人所知的补充协议里。
补充协议的条款全部无效,意味着她和纪徐清就是一对正常夫妻,她因为追求钢琴事业而四处演奏的这点就再得不到保障。
这哪里是在给她指一条能离婚的明路,分明就是在变相威胁她别再乱来。
果然她刚才没料错,纪总裁哪会这么好打发。
但是比起心甘情愿跟他做,拍到他和别的女人在床上这点可能性更大,怎么样都是一个希望,她不能放弃。
“我同意。”是林珎思考一番后的回答。
女人从欣喜变黯淡又重燃亮光的眼神已经很好地说明她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提议,纪徐清内心感受着实复杂,说不上是无奈更多还是欣赏更多。
想必这就是他一开始把她困在床上的目的,话既然都说完了,林珎再一次试图挣脱他的桎梏,本以为这次总能轻易挣脱,没想到被他按着后腰又贴了上去。
林珎是真的有点恼了,“你——”
话没说完,俊脸在她面前骤然放大,温热的双唇将她还未出口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他很有耐心的辗转厮磨,她再想无动于衷,也在他强硬的坚持以及猛烈却不失温柔的攻势下渐渐放下了抵着他胸腹的双手。
纪徐清再清楚不过,她此刻的柔顺乖巧,不过是因为协议里有这个条款,并不是真的投入,可他依旧吻得忘我热烈。
几丝无意识的喘息化成类似呻吟的语调从稍有放松的唇齿间溢出,无疑是落在久被压抑的情欲上的那一点星火。
纪徐清不得不停下来,主动放开了她,却也不是完全放开,低着头的他轻抵着她的额头,呼吸相闻间,彼此纷乱的心跳逐渐趋于一致。
“一点小小惩戒。”平复呼吸后的纪徐清说道,“免得纪太太再费心替我拉红线。”
果然他这话说完以后,她隐去了眼里那种将他看做兽欲大发的嫌弃眼神。
四年前明明他表现得像是一个性冷淡患者,连两人领证以后,他都以她还小为由,和她分房睡,林珎不明白现在的纪徐清为什么动不动就贴上来。
分房睡?
一念至此,林珎一个激灵,想起自己要谈的话来,激将道:“虽说拍到纪总和别的女人的床照能离婚,但我也不可能有时间跟在纪总身后去抓奸,纪总要是有需求,实在不必非得在我身上一棵树吊死。”
这种情况下的身体反应最直观,林珎绝对不相信他是个性冷淡,既然不是,何必对着她这个看得着吃不着的老婆。
“而且你这样——”她暗示地往下看了眼,语带关心:“一直忍着对身体也不好。”
纪徐清忍耐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并不羞耻自己在她面前有了生理反应,只是对她用这个来当说辞稍稍感到有些意外。
“离婚你就别想了。”他丝毫不受激将,呼吸间也已是寻常语调,“良好的家庭形象有助于我建立更多的商业合作。”
无论真心与否,这一个最不容反驳的理由足够让林珎理解他维持婚姻的必要性。
“至于你的考虑——”他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轻笑一声,“确实是为了我好。”
明明主动提及这话的人是她,这会儿倒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纪徐清好心终结了她的忐忑,“今天晚上先将就一起睡一晚,明天我让秋月姨把旁边的客房整理一下,我搬过去。”
再一次被他看穿心中所想,林珎却没有像之前几次那般高兴,当然她心里还是高兴不用跟他同睡一间房,但她也知道,他其实没必要这么做,毕竟协议上也没规定两人要分房睡。她第一次意识到,或许因为他是她的合约丈夫,所以很多时候她不会像普通人那般真诚地欣赏他的付出。
诚然这场合约婚姻中,拥有更多社会资源和钱财的他是强势的一方,但细细想来,从签完婚前协议到现在,他对她并不是事事都强势,甚至有些时候,他对她有着她难以想象的包容。
比如现在他主动提出分房睡,至少她绝对不会天真地以为是自己的激将法起了作用。
“谢谢。”这种矛盾心情下,一声谢被林珎也说得有些别扭,他含笑的眼神让她越来越不自在,她不想让自己带着这样的状态入睡,尤其等下两个人睡的是一张床。
她想了个话题转移:“你刚才说小江总和沈小姐是三年前领证结婚,但我看他们的女儿好像不止三岁。”
虽说她对这个也确实有好奇,但她猜纪徐清不会有这个耐心跟她八卦科普,内心做好了高低得磨他一阵的准备。
没想到纪徐清居然真的说了,虽然说得简略,但足够让听的人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对于一个生来就什么都有的人,容易对最朴素的真心失去敬畏,等到最终明白过来,很多时候为时已晚。但在小江总追去曼哈顿以后,沈小姐给了他第二次机会。至于他们的女儿珠珠,现在都知道是沈小姐去曼哈顿之前就怀孕了,听说小江总也是去了曼哈顿才知道他和沈小姐有了一个女儿,算起来,珠珠今年虚岁五岁。”
短短几句话,结合她在酒会上听了几耳朵的八卦,这个故事里吸引林珎的并不是小江总的浪子回头,而是这位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沈小姐,行事是如此有魄力,当初为了去曼哈顿发展事业得不到小江总的支持所以两人分手,后来小江总主动飞去曼哈顿挽回,她也可以潇洒复合,更难得的是,她并没有因为小江总的家世就落入俗套地当一个世俗意义上的豪门太太,至少她cl副总裁的位置是靠她一路去到曼哈顿打下来的基石。
见她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钦佩神色,纪徐清等了片刻后,轻咳一声示意,“所以你看,也不是所有的婚姻都是需要其中一方失去自我来将就,即便是我们这种人家。”
“嗯。”还沉浸在对沈小姐的欣赏中的林珎随口附和道:“沈小姐真的我辈楷模。”
见她无心于此,纪徐清不再勉强,任由她沉浸在对另一个女性的欣赏里,自己转身要往浴室走,刚抬起脚,他想了想,还是对她说了一句:“不用太佩服沈小姐,你和她一样,都是心中自有天地的人。”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林珎显得有些呆呆的。
她看着他走开的高大背影,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她隐在心底深处的盒子撬开一角,泄出一些些被她刻意忽略的情愫,令她怔忡许久。
直到余光瞥到纪徐清随手放在床尾椅上的其中一只手机屏幕亮了亮,她才回过神来。
与此同时,外江路宝丽酒店4602房,一脸兴奋的杜熙茜拿着手机,斟酌着措辞,向刚拿到的一个手机号码发出了一条足以改变她人生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