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娘子与谢安
又是一宿不眠夜,直至第二日清晨,纪襄才迷糊的醒了过来。
大抵是昨日聊到流放前发生的事,她浑浑噩噩了一晚上,脑海里连续不间断的便是那日突如其来的厄难,全家流放的绝望与恐惧,而后便是在路上父亲死亡被称为畏罪担忧而病故于中途的悲凉……
这一切都仿佛是一把刀狠狠地刺入她胸口,将她心脏扎出个血窟窿,自己却无能为力。
“唉。”
又是一声长叹,纪襄呆坐在崭新的床铺上,轻轻的抱住自己弯曲着的膝盖,良久未回过神。
“没事了没事了,看看家人活得多好啊,我会用眼睛去看世界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像是在安慰着谁。
待至心情逐渐恢覆平静,她才摇了摇头,饶是她现在的能力远远未曾达到为父平反的程度,索性先不想那些事。
“唉。”
又是一声长叹,她摇了摇头,慢慢的拿出书来抽卡,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天空中书页翻响,很快便有一张画着人物的纸页落入手中——
纪襄有些纠结的捏着纸张,映入眼帘的是一名陌生的女子,一看就知道是这本书中,她没看完的后续人物。
但是这个名字……
【南宋女御厨尚食刘娘子】
尚食的字体底下带着一条略显粗的痕迹,亦不知为何。
一瞅见这个名字,她就想起来曾经当主播的时候边看书边给粉丝讲的故事。
据传南宋有两位刘娘子,年近五旬,志性素谨,被称为看经刘娘子,一位厨艺精湛,却工于心计,被称为尚食刘娘子,后来她们一同死去。
原因是尚食刘娘子喜欢传播宫中八卦新闻,以曝光宫中嫔妃的隐私为乐事,一次一名小宫嫔因为一件小事儿惹恼了太上皇赵佶,找尚食刘娘子帮助,却被其明面答应,暗地里落井下石,编排她人,害得人死于非命。
最后两个刘娘子离奇去世,有说是因为仇家报覆,有说是因为冤魂害命,众说纷纭,为整个故事填上了神秘色彩。1
不过刘娘子的厨艺还是值得肯定的,再怎么说也是南宋的第一位女御厨。
唯一遗憾的是这个人品性情不知如何,若真是如传闻那样会背刺于人,那这张卡便可就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了。
该如何决定?
她犹豫的翻了翻卡牌,最终下定决心。
虽说设定是按照书页上的人设来表现的,与历史上不相同,仅仅只能看作是一位位历史有名人物的平行世界同位体,但也不能单凭那一则传言,还得看看本人才是。
“刷!”
纸张消失,飘到了书页间,紧接着便有一人出现在她眼前。
“尚宫刘娘子前来拜访,请问贵人可否准许?”
像是知晓纪襄的想法,刘娘子笑容得体,态度温和,说话的语调也是柔婉动听,半点也没有那折故事里的泼辣。
“刘娘子请坐吧。”
“那便恭命不如从命。”
纪襄站了起来,对着刘娘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刘娘子含笑着躬了躬身,却是并没有坐下的意思。
“这是为何?”
纪襄蹙了蹙眉,似是不解。
“贵人请自行坐下即可,奴婢不敢逾越,更不敢亵渎贵人。”
刘娘子话语间带着谦逊,身为一个能从低位走向历史上第一名女御厨的自然不会是一个头脑不清晰之人,而有了血的教训,那后头因深居高位而头脑发昏做出来的事也定不可能会再次发生。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命掌握在纪襄手里,哪怕对方并未知晓这一点,她并未准备忽悠,毕竟若是事态暴露了,她必定会比一开始老老实实的要惨的多。
看着刘娘子这一番作态,纪襄也并没有坚持让她坐下,只是斟酌的开口:“刘娘子客气了,我哪是什么贵人,称呼为老板变好。”
“哪里敢当贵人之礼,您这是折煞奴婢了。”
刘娘子微微一笑,随后从袖袍中拿出一叠文卷,恭敬的递上,语气中带着一丝丝自豪:“老板请看,这些都是我擅长的,药膳以及水产类菜肴。”
果然在卡池里的大厨都没有一个是等闲寻常之辈的,各个手艺出众。
纪襄拿着文卷的手指在木柜上敲打了几下,擡眸看向刘娘子,判断着是否可行。
虽说此人若是在得利时会效忠,失利时反水概率也增大。
纪襄眼底虽带着心动,却是并未表现,反倒是漫不经心的翻了翻:“既如此,那可要先说好,若是出了问题的话可是会被销毁的吧?”
“是。”
她的语气虽说是疑问,却带着十足的肯定,那种气势让刘娘子的脸色变了变,眼中划过一抹慌乱。
但是这样的情绪却也只是在她脸颊稍纵即逝,很快她又恢覆了平静的笑容,然后点了点头。
而这一动作让纪襄确定了原来销毁卡牌是可行的。
不过这于她毫无益处,也没有意义。
她笑眯眯的将文卷收起,然后道谢道:“多谢刘娘子提供的信息,这些让我省去了许多麻烦。”
“老板言重了,我先告退。”
刘娘子的话说的很漂亮,却又恰到好处,一举一动都十分得体,不卑不亢,不谄媚,却又恰好的保证了自身价值。
她主动的回到书页内,等着纪襄的召唤。
纪襄轻抚着书脊,书面上缓缓显现出来十连剩下的几张食物画。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辣椒,还有一份薄荷,最令她惊喜的还是一张现代的白猪肉,看上去有一斤之多。
…………
赶着小路,缓缓来到摊位上,面前是人来人往。
“纪老板啊,你可算是来喽,你这小摊位的也太过于简陋了些,排队都会挡着其他人的道。”
看着纪襄来到这块位置上,隔壁的小贩忍不住调侃道,明晃晃的露出他眼底的艳羡。
这一句调侃声虽说是开玩笑式的响起,却不知为何能察觉出其中饱含着周遭人的抱怨。
“这还得感谢各位的照料,让我再过些日子便得装修铺子开店,是以今日小店打个折扣?”
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纪襄心思一动,话语间却是带着歉意的说道。
不过一句调侃便赢来了这桩好事,那人顿时喜上眉梢,一连串好听的话宛如軲辘子般的往外冒出,“那在此恭候纪老板佳音,祝老板开店顺利。”
“承蒙吉言。”
说话声中,她突然察觉到一道直楞楞的看着她的视线,转过头去,却是空无一人。
难道是错觉?
“纪老板,可是发生了何事?”
小贩看着她聊着聊着突然回头的神色,诧异问询。
“无碍。”
她摆了摆手,以示无事发生,随后低下熬着汤水,眼看着汤水煮沸,而那视线的主人则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待她一低头,却是再次察觉到了那道视线。
这一次她擡头却是看的亦不分明,仅仅看到拐角处飘过一白色的衣角。
谢玄烨?
脑海里飘过这个念头,不过转念她便自我否决,内心暗笑,那家夥身为军师不可能这般空闲。
“这位客官,菜请慢用。”
将冒菜盘子递出去后,她再次转头看向那个方向。
似是对方开始小心,纪襄盯了片刻,却依旧没有看到任何身影。
而在她逐渐怒意增加中,时间却飞快的来到了夕阳西下,临至收摊。
她站起身,将锅碗瓢盆整齐放入一旁的筐子中,随后拎在手中,正欲往门外走去,却听到身后有人叫唤她的名字。
“等等。”
“何事?”
纪襄转身看去,见到的却是一个年约二八芳龄,长相秀丽,穿戴华美的少女正站在那儿看着她。
不是谢玄烨。
这个答案在合理之中。
“姑娘在街角看了在下不止一刻,敢问究竟所谓何事?”
纪襄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观公子似是还没有与商铺合作,仅是想和公子谈一谈合作之事。”
她看向纪襄的眼睛中满是期待,从一开始的公子变作了老板的称呼,遂郑重其事的自我介绍道:“我是周食商铺的少东家的,观纪老板已不止一日,纪老板的菜肴美味,敢问可谈合作否。”
周食是这边关城里的老商铺了,大本营就在这,光光是城郊就有三家分铺子,货源也极为齐全,菜也新鲜,且价格便宜,分别供给各大饭馆,光光如此便足以证明可以信赖。
如此大的商铺来当供货方倒是意外之喜,纪襄闻言一笑:“原来是周食商铺的少东家,不知少东家想怎样的合作呢?”
闻言,那自称少东家的少女沈默了,她直截了当的谈道:“我虽说是少东家,并不代表我是未来的周食继承人,因为这称呼也不单单仅属于我一人。”
“我再怎么努力,我父亲更喜爱我那庶弟,哪怕他顽劣不堪,而我父亲看着我时,常常叹息我仅是一名女子,不外乎以后出嫁。”她开始碎碎念,过后她说道,“当然,我说这些话,仅仅是为了表明优害利弊罢了。”
“我给你提供货源,也是因为看中你未……不,是现在的能力与手段,还有你父亲这么个大清官,却被诬陷,我观你的手段,将来你一定可以平反的。”
“你知道嘛,你看似只是一家店老板,但是你的每一步都小心到了至极,不光光是之前的事,还是因为与将军为友,我相信只要你愿意,你一定可以在这条街上占据有力的地位!”
说到最后,她甚至双目放光,仿佛是已经看到了这一幕。
“……”
那一连串的话语突击,纪襄陷入沈默,她觉得自己遇到了社牛份子,并且在那一连串语句间,她只听到了最后一句,你会是这条该最靓的崽。
“作为合夥人,你叫什么名字?”
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打断对方的念叨,询问道。
“谢安,谢军师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亲戚,怎么了?”
少女话语停顿,严肃的回答起了问题。
“……无事。”
“我说这些是为了让你了解到选你我不亏。”谢安低声说道,眼里带着一丝谁也看不清楚的神采,“顺带一提我知道一些小道消息,就是那位当初在城里传播那关于你父亲是贪官的商人的消息。”
“据说那商人的幕后之人姓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