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与守望
天上还会掉馅饼不成,亦或者说这种好事还会掉到我的头上?
纪襄保持了警惕,不为所动,只敷衍的点了点头,继而犹豫开口道“纪某还需多考虑几日,劳驾了。”
而在老翁眼里却是她看上去有些意动,笑道:“不打紧,细思后的答案或许才为真。”
话音刚落,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转身离去。
纪襄皱了皱眉头,平静的看着他渐行渐远,似是若有所思。
再看了看天空,不知何时便已是阴云密布。
快要下雨了。
纪襄想到这里,微微眯起眼睛,心里却是莫名的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来,说不清道不明。
她想,也许是因为自己太过于敏感了。
想着,纪襄便继续收拾东西离开了。
………
与此同时另一边。
谢玄烨独自待在军师府里,细细的瞧着手中的案牍。
这个朝代的军师一职是正儿八经的文职,独立一府。
看着手中案牍,谢玄烨轻皱了皱眉,轻声自语:“聚仙楼,明为叶家产业,暗地里却是这般模样吗?”
半晌,他摇了摇头,起身踱步,左手卷起案牍轻轻扣击着桌面,开口便是一句讽刺:“聚仙,聚仙,聚的是哪门子的仙,这一趟浑水没想到连三皇子都想凑上一脚。”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边关早已是浑水摸鱼之众,明面虽还算花团锦簇,细瞧却宛若火中取栗,不止一方人的图谋。
或是打胜仗后的俘虏,虽被人买下当奴才,但长期下来不乏会有些家国仇恨的暗谋——偷渡部分胡人,给胡人通风报信;或是京城里的一些天子门徒,哪怕再是厌恶,也得与之交谈,以免被扣粮食;亦或是那对于这镇北军有心怀不轨者……
谢玄烨揉揉眼睛,觉得脑壳有些疼痛,若说前者还好说,当年他刚来时若不是那一特殊事故,说不定早已解决了,哪里会留到现在,使其生根发芽?
忽的,他有些羡慕起了纪襄,日子与他相似而又不相同,连面对方法都不一般。
若是那位纪公子,遇到这桩桩事时,她定会一步步来,遇到能对抗的便理智的反驳,态度永远是乐观的,生活相较于麻烦选择必定在前。
烛火劈里啪啦的摇曳,一晃神,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板子,上面写着的不是他要写的内容,而是一个纪字,后头还带着襄的第一笔。
他有些尴尬的丢弃了木板,擡手将面前的雕窗关上。
“天…要下雨了。”
看着窗外的阴云,听着北风呼呼的吹着树叶,谢玄烨扯扯自己衣袖,垂眸想到。
“下雨后这水啊,就更浑了。”
此刻哪怕互相不在身边,二人似是亦心有灵犀。
翌日清晨,果不其然的下起了小雨。
雨水淅沥的打湿了房檐,雨滴滴嗒嗒的砸落在屋顶,敲击着木质窗棂。
“咳咳咳。”
屋内,纪襄有些郁闷的看了看窗外那阴雨绵绵,隐隐觉得自己有些难受。
昨夜她又做梦了,梦见了一些儿时的记忆。
那些记忆零零碎碎,宛如隔窗看雾一般,看不真切,杂乱而又无序。
有自小在京城传言聪慧,一岁便识字,二岁语出惊人,三岁不闻名声,似是泯然众人矣。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回想起梦的一切,纪襄只觉头痛欲裂,她的记忆不是很完全,仅有的部分还是不是很重要的。
若是有机会定会回到自家京城的院子里探寻一番。
她摇了摇头,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看样子那自穿越而来之时,得的重病再次覆发了?
有些不太安稳的回想起刚穿越过来的模样,大病未愈,脸色苍白,长久未洗澡,若不是有系统男装遮掩,她定是蓬头垢面。
看样子那装扮还自带着洁面效果,再次不着痕迹的浮想,连带着又是一声咳嗽。
“阿襄,今日还是别去了。”
身侧是她的阿娘白氏的念叨,她叹了口气,眼里带着焦虑,默默的端上了一碗汤,用勺子舀了舀,“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这些本就不该施加到你身上,反观我作为娘的却一点事都没有干,只得担惊受怕着,今日担忧着摊子被砸,明日又是担忧身份暴露,他人谴责,仇人上门,周而覆返,又是新的一轮。”
再次叹气,她悄悄的抹了把眼泪,忍不住道:“若你真是男儿该多好啊。”
“若我真是男儿说不定会在半途畏罪而亡?”
纪襄还真真切切的开始考虑了,她咳嗽一声,开玩笑般的回覆。
这话说的白氏一楞,她低头吹了吹手中的勺子,喂了过去。
“早知会有这一日,那天我必定劝阻你的父亲。”
“哦?”
纪襄耳朵一动,有些好奇的问道,“阿娘,到底是为何?”
“这……”
似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开口说出先前的那句话,白氏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
纪襄很机智的止住了话题:“那阿娘还是与我聊聊以前吧。”
“好。”
察觉纪襄不再追问,白氏松了口气,却觉得这样有些对不住她,便承诺道,“不是阿娘不想说,只是此事重大,若是你一时气不过,在外地口不择言的说出,我们怕是会过上朝不保夕的生活。”
“阿娘答应你,待到时机将成,必定会说出真相。”
时机。
纪襄在心中默默念叨这两个字,看样子不光光只有她们一家的事情,或许这件事牵扯到更多,背地里还有其他人在努力。
她又想起先前与谢玄烨遇到的那个小二,不知道究竟是哪一边的呢。
白氏的眼底渐渐带上追忆,她面上含笑:“小时候啊,你人小鬼大,那时你爹还未当上官,仅仅是个一方富翁,直到一日你吵着闹着要与家中女婢出去看花灯,说什么欣赏文化气息。”
像是想到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她的脸上闪过黯淡的神色。
纪襄静静的听着,并没有插嘴。
“再然后就是听闻你被人牙子给拐走了,听闻还是那女婢主动抛弃你的,你爹生气的将她发卖,一直到三日后你自己寻回来了。”
话说到这里,她止住了,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那年其实与她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小男孩,衣服破破烂烂,阿襄说那是她的救命恩人,为了已答救命之恩,家中便收养了他,而回来后的几日,阿襄却无缘无故的陷入高烧。
有道士前来探访,说是他们之间的命格相克,需得分开,再那之后纪父便找了户好人家收留了那个小男孩,同时为了保险起见,买个官当当,而阿襄便在醒后失了忆,忘掉了一切,再不负先前的灵慧。
而如今却又……
“唉。”
白氏想的出神,看了看碗中半凉的汤药,想了想伸出手来摸了摸纪襄的额头。
“阿娘?”
纪襄诧异的擡头,还有些无措。
她在现代的时候从未被人这般关切过,倒是有些新奇与不习惯。
且自穿来之后这般久,她好似一直来来回回,没有多少机会静下心与家人亲近过。
唯一的就是阿弟阿妹发现花椒,那时还提过要与他们一同看看,未曾想又是没有时间,后期自然而然就忘掉了。
不知为何,纪襄觉得有些感伤。
她接过了汤药,仰头便喝,一口灌尽,要味苦意连带着喉咙都灼烫起来,但她还是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白氏轻叹一口气,将碗接过,伸手抚平了她紧蹙的眉,柔声道:“良药苦口,可要来颗蜜饯甜甜嘴?”
“无碍。”
纪襄半眯着眼睛,微笑摇头,心底涌动着一股暖流。
“襄儿。”
突然白氏放轻了声音,却忽的顿住,像是有些话想说,又有些犹豫不决。
“襄儿,你还记得曾经左邻右里的那位好友吗?”
”谁?”
纪襄睁开眼,有些迷茫的望着白氏,想了想,却百思不得其解。
“还是不记得吗?”
白氏低声自语,冲着纪襄一笑,笑容中夹杂着暖意。
“放心好了。”
她说道,拿起碗来便是走到门外,在拉起门的那一霎那,她扭头叮嘱道,“记得好好休息,别累着了。”
“好。”
纪襄点了点头,轻声咳嗽。
而在房门关上那一刻,她脸色紧绷。
“或许是时候找个能看顾家人的人了。”
她细声细语,始终没有忘记那位老翁敢于拿亲人的性命去威胁她。
这来之不易的亲情实属难得,她自然不希望就这么毁在一场灾祸之中。
她在心中暗暗做着计划。
“阿姐。”
一声稚嫩的童音响起,纪襄的眼前一亮,门前便是看见了两张熟悉的娃娃脸蛋,正怯生生的看着她。
“你们怎么也来了?”
纪襄忍不住问道。
“阿娘说阿姐病了,我们悄悄的过来看看阿姐。”
纪小弟认认真真的回答。
“才不是呢,阿娘明明说阿姐刚吃了药,我特地带来了蜜饯,给,阿姐,甜甜嘴就不苦了。”
纪小妹悄悄的反驳,小跑到纪襄面前,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一颗蜜饯。
“谢谢小妹。”
纪襄脸上的笑意止不住,伸手拿过了糖。
“我以后要做好多好多的糖,更甜更好吃的送给阿姐,还有讨厌喝苦药的孩子。”
一听到阿姐的道谢,纪小妹笑得眼角弯弯的,像个小月亮一般,自豪的说道。
“那我以后要当一个比爹爹厉害的官,保护好阿姐和阿妹。”
纪小弟毫不示弱的同样说道。
“好啊。”
捏着蜜饯,看着两张稚嫩的脸蛋,纪襄笑容满溢。
“会有那么一天的。”
她承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