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的敌人
纪襄无言,只能静静的听着,那些大部分说的她都模模糊糊,像是耳熟而又陌生。
是原身的记忆?她少年时期或许就是原身?
她开始揣测,一开始她便认为自己是胎穿,可是后来的记忆却是有些不同,失忆了总不至于性格也变化了吧。
谢玄烨仍在认真的追忆,当时的他未曾想那一面之隔竟成为永恒。
“那天初见面之时,她也是戴着一张笑脸狐狸的面具,虽说其实我还是对于你们双子的身份有稍许疑惑,但一想你与她儿时样貌相似七八,便释然了。”
一切都说开了,谢玄烨吐出一口气,像是将自己的烦闷通通吐了出来。
“我听闻贪污之事时,还与将军在与另一国打仗,谁曾想会是你们这般顶顶好的人,而我归来时机也不甚巧妙,一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庞却并不是我想要见的人,边关又被人钻了空子,卧底横行,自然而然开始怀疑。”
“毕竟她说过,自己没有哥哥。”
谢玄烨说着说着顿住了。
纪襄摸了摸头,觉得有点头疼,她想了想道:“也是我这个哥哥不称职,小时候因为体弱多病,没有长久之相,父母担心暴露我名字什么的无端端的惹来麻烦,是以连我妹妹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谢玄烨有些了然,在京城也有世家这样安排,成年之前因为留香火,担心早夭,被绑架等等原因,是以在成年之后才暴露出自己还有一个孩子。
不过这样的问题就是容易被人所渗透,今天认一个孩子,明天又认一个,所以一般而言,都得广而告之,当众上族谱摆宴席庆祝的。
但考虑到因为流放才被找出来的纪襄,谢玄烨对于这个兄弟表示深刻的同情。
北方呼呼的刮着,纪襄后知后觉这块树林着实有些寒冷,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虽然显得静谧,无人看到,但是也过于难受了些。
她哈了口热气暖暖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麻布衣服,提议道:“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去聊聊?”
“嗯。”
谢玄烨点了点头,转身率先走出了树林。
纪襄紧跟其后,踏出一步,如同移形换位般,一头是热热闹闹的人群,一头是幽暗静谧的小树林,仅仅一步之差,便会是天差地隔。
二人开始逛着庙会,时间恰恰好开始舞狮,顺着人群朝着里头挤挤,两个像孩子一样戴着面具的人便挤进了内圈。
“这里这里!”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同时带着狡黠。
眼前突的一片漆黑,有人用手捂住了她面具上的双眼位置。
“猜猜我是谁?”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另一端传来一名女子偷偷的笑意。
“谢安。”
纪襄将树林中翻涌着的不知名情绪压下,转而笑着说道。
“半对啦。”
视野重新恢覆,纪襄回过头便看到叶琴以及谢安站在身后。
“你之前提前离开了,真是可惜啊,错过了舞龙。”
“在你离开的时候我遇到了叶琴姑娘喔!”
谢安依旧很活跃,兴致勃勃的说着话题。
身后的谢玄烨被她给忽略过去,只好默默的找个空位坐下。
“好可惜啊,今天没有好吃的。”
叶琴凑了进来,加入话题。
“知道你喜欢吃辣的,我偷偷告诉你,其实纪老板偷偷给叶姑娘你留了一大包呢,只要加热就行。”
谢安说着,拉住了纪襄的袖子,眨眨眼睛。
纪襄嘴角轻微抽搐,瞧你那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那就恭命不如从命。”
叶琴笑道,那双无神的双眸却是带着洒脱,“我可是无辣不欢,当然要最辣的。”
纪襄笑笑不说话,这个要求怎么可以让病人来吃呢,当然是选择性听到啦。
“咳咳。”
看着长久无人理自己,谢玄烨轻轻咳嗽一声。
在这数不尽的灯笼光线照耀下,纪襄这时才注意到,谢玄烨一只手的小指处带着一道疤痕。
一片碎片样式的画面一闪而过,是一个少年用手握住刀来挡下的伤痕,血溅一地,映出他身后血红色的倒影,那是一捆稻草,上面倒着一名面露惊慌的小女孩。
“怎么?”
谢玄烨有些奇怪,不太自在的拉了拉袖子,“被你看到了,这个疤是不是很难看。”
“没事。”
纪襄吸了一口气,笑着问道,“我刚刚在想你认不认识一个人。”
她将有些茫然的谢安推了出来,“要不你再看看,是不是有些眼熟。”
“欸!”
谢安慌张的后退半步,结结巴巴的说道:“难不成这位是……表哥?”
“表哥?”
谢玄烨开始正襟危坐,上下打量。
“眉毛长得像姑姑,嘴唇也有点像,头发也是……”
“细瞧便是都像,但若是粗略的一扫或许看不出来。”
谢玄烨皱眉,仔细回忆,确实只有五六分像。
“我与母亲的长相不甚相似,或许说肖似父亲些。”
谢安用目光与纪襄对视一眼,看到对方颔首安抚示意,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与谢玄烨说出。
谢玄烨听罢,陷入了沈思。
“竟有此事。”
他严肃的站起了身,“此事我会偷偷去查的,我有预感其中必定有着另一层因果,毕竟……”
后半句没有说完,他突然沈默了。
“毕竟什么?”
说话半句停半句的话听的人总归是不太快乐的,谢安忍不住问道。
“你母亲她因为某些原因掌握了大量的财富。”
这句话说的很含蓄,说的时候他擡头看了看纪襄与叶琴。
“这是家事,我们去逛逛吧。”
纪襄错会了意,主动找叶琴打算离开。
“不用。”
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同时说完面面相觑。
“介绍一下,这是我绯闻里的那位私奔小白脸。”
“咳,这位是我青梅竹马的哥。”
又是异口同声,二人指着纪襄各说各话。
绯闻她还记得那个约定,但是什么是青梅竹马,纪襄茫然的挠了挠头。
“看样子是一家人了啊,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叶琴调侃着说道,扶着轮椅悄悄的靠着墙离开。
“这总归不是什么要紧事。”
谢安摇了摇头,示意叶琴留下,“或许还得你帮个忙。”
“这舞狮看样子是看不成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找个地方的位置边坐边聊。”
谢玄烨捏了捏自己的面具,闷声说道。
“走吧。”
四人来到了原先那处呼呼风声吹着的树林,其中两人带着面具走在前端,另外两人很有默契的装作与前面人不认识,走到后头。
“坐吧。”
谢安毫不见外的先坐在一处木桩上。
“先从那件事开始谈起吧。”
围坐成一团,谢玄烨嘴上说着自家丑事,面上却是极为平静,“当年颜家有一女,进宫成皇帝新宠,短短数日便一跃成贵妃,让其他家族很是眼热,碰巧当年谢家亦有一女,是为京城第一才女,他们便商议着让她入宫,只可惜后来……”
“后来怎么了?”
谢安隐隐觉得他在讲自己母亲的故事,开始追问。
“死了。”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谢玄烨楞了一下,他面色覆杂的看了一眼纪襄,那里有对述说已逝亲人的感同身受,以及成倍的痛意。
“我母亲才没死呢!”
谢安呵斥道,有些恼怒的反驳。
“是的,她确实没死,只不过在家族中的传言却是与不顾家族利益,与人私奔而跑,为了遮盖颜面才说是死亡。”
“我后来打听到另一个消息,颜家进宫的那位坐不住,收买了谢家好些人,然后让他们散播消息毁了姑姑,只不过后来阴差阳错导致发生另一些事情。”
“美貌便是财富,尤其是当年那种已有其他家族投资成功的氛围,关键在于把握不把握的住。”
纪襄对于先前那一句掌握大量财富的话领会了意。
“是的。”
谢玄烨叹息,有对最后一名亲人离开的伤感。
“她是整个谢家唯一会护着我的人,而却在我三岁的时候她便离开了。”
“原来我的母亲曾经是这样的人。”
谢安擡头看着星空,或许她的母亲曾经也尝试过拯救她自己或者是她,但过去她从未了解过这些,只知道关于她母亲私奔,这是京城中大肆传开的消息,她的母亲也没有否认。
母亲分明并不是那么愚昧的人,她也曾经问过为什么,但是母亲看着她的眼神却是带着一种难言的期盼,那份期盼过于沈重,让她开不了口,只能被动的承认。
现在想想还真是……
谢安狠狠的将指甲划入自己的掌心内,扣出了一道道的划痕,她擡头看向纪襄道:“抱歉,我大概明白了一些事情,先前我说的关于母亲的话暂且忽略吧。”
哪一句?
纪襄想了想,想到了那天将军归城,谢安神使鬼差亲口说的话——母亲曾是谢家千金大小姐,后来与父亲私奔,与家中断绝关系。
“你不提我早就忘记了。”
她拍了拍谢安的肩膀,以示安慰。
“或许你可以吃点什么补充一下自己,我请客,要知道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