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蝇
“噗！”
纪襄当场笑出了声，拉谢玄烨入夥对付他自己，可真有你的！
“纪老板如此畅笑是作哪般？”
老翁有些郁闷，百思不得其解。
“就是想到了一些高兴的事情。”
纪襄收敛了脸上笑意，将话头又转向了刚才的问题：“您是说想要拉这位……呃，公子入夥？”
“是。”
老翁随口应了声，有些疑惑，“若是不行便算了，我可以以你的意见为主。”
“以我意见为主？”
纪襄挑起眉梢，扭头看向一旁看好戏的谢玄烨，“你自己说说吧。”
“传闻谢军师容颜俊逸，叶某是万万不能比的。”
谢玄烨未想到这火再次烧到他自己身上来，连忙站起身，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将军一个姓？也姓叶？”
老翁上下打量着他，随后满意的点点头，“不必妄自菲薄，那位谢军师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早死晚死都得死。”
这话说的纪襄一楞一楞的，居然还有这种消息传出来？
“边关境地何出此言？”
她一手怒拍着桌子，呵斥道，惊的另一只手提的笼中雀四处扑腾。
“纪老板不必这般大惊小怪。”
老翁有些不赞同，亦有些鄙夷，这纪襄胆小怕事，莫不是在谢军师的辱骂间吓破了胆不成？
但不过是一个卖冒菜的，胆小怕事还好拿捏。
是以老翁宛如京剧变脸一般，他将眼底的鄙夷收敛起，表现出和颜悦色，并未动气。
“我观叶公子虽相貌平平，然则气度不凡，是为其一；面对敢与谢军师相对抗的纪老板而不露怯，是为其二；我说到谢军师之时，你眼中带着的那一丝不自然，明显你与那位军师另有过节，这又是为其三。”
说归说，又拿我做大旗来捧杀我又是做甚？
纪襄双手抱胸，将笼子放在桌前，那句其二与军师对抗不露怯，明面上是在夸赞她面对军师相对抗不露怯，实际上却是想让她上头，对谢玄烨更为不服气。
不过那句不自然……
纪襄眼中带着诧异，她凝视着谢玄烨想看看对方该如何应对。
“老翁缪赞。”
谢玄烨表现的有些谦虚，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笑里带着伤感，“我家人便是被军师给害的，别看他样貌不凡，实际上却是小肚鸡肠，黑心之人，我父作为边关小卒却被其错误指挥所害，但其却反口污蔑是我父亲的原因，我只得……”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像是在暗示什么。
“竟有此事！”
老翁一脸愤慨，他并不是真关心谢玄烨，只是想找个借口发难，他道，“这谢军师真不是东西！”
谢玄烨淡定自若，赞同的点点头。
他是人，怎么会是个东西呢？
“你放心好了，只要加入我们京城谢家，成为线下之人，我们定会替你报仇！”
“谢家？”
纪襄挑起眉，重覆一遍。
“嘘，对外要说谢家！”
老翁小声朝纪襄解释一遍，随后骄傲的说道，“没错，我们就是谢家的家仆！”
谢家与颜家是有着姻亲关系的，这也是谢家站在那位颜贵妃身后的原因，不过终究不比自己人进宫来的保险。
谢玄烨因为掌握着情报组织，又曾是谢家中人，才对此心知肚明，就单听老翁说的这句话便知道京城世家其实还在相互拉扯。
而纪襄却不知晓这一真相，她对此亦是松了口气，同时产生了同样的看法，会互相拉扯就好啊，颜家说谢家干的，将对方的遮羞布拉下，而若是谢家想反抗，那便是妙上加妙。
收回之前说的话，其实这届皇帝挺行的，真懂让世家自己平衡，最弱的纪家快完蛋了，连自己的族人都保不住，最强的颜家与谢家开始大意，顾家不知道什么情况。
但……是个好机会！
二人的目光微微对视，表现出如出一辙的观念，但又很快错开。
老翁乐呵呵的笑着，还在做着自己到处拉人入夥，团结反抗军师，成为边关最大boss的美梦。
“好，我加入！”
像是下了很大勇气，谢玄烨凝重的拧眉点头。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所以我同意！”
纪襄依旧保持着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态度，红着眼睛，愤恨咬牙。
“好！”
老翁激动的伸出手来，纪襄犹豫片刻，也伸出手来握上去。
“既然如此，我等便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今后还请叶兄弟多担待！”
谢玄烨笑容满面，“不敢不敢，姜还是老的辣。”
“反倒要看纪兄弟年岁轻轻便有此本事，日后前途无量！”
这回夸赞的人成了纪襄。
恰巧此刻谢玄烨点的冒菜上桌，三人皆停止寒暄吃了起来。
“叶公子上那么一大桌，难不成还是预先料定我会前来不成？”
吃着一口油豆腐，老翁蘸着油醋酱开玩笑道。
谢玄烨：“……”
他并不想说话，一开始他只是想到作为店长的纪襄此刻定还未吃饭，定会与他边聊边吃，未曾想还多出来一人。
这个问题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是以他保持了沈默。
“食不言寝不语。”
纪襄打圆场着说道，边眼疾手快的夹了块土豆。
“作为世家之人的教养真好，哪像我是个粗鄙之人。”
老翁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哈哈大笑起来。
这番话阴阳怪气的，但若是看着他的面容却显得极为真诚，像是他心里真是这般想的一样。
“这里没有所谓的世家之人。”
纪襄擦擦嘴，淡定从容的回答道，“都不过是几户边关普通百姓罢了。”
“行吧。”
在这方面老翁不想与纪襄争论，他打了个饱嗝，无所谓道，“你说是就是吧，老翁我先走一步。”
说罢也不待他们挽留，直接摇摇晃晃的离开。
热热闹闹的店内，背景是一片嘈杂，亦无人关注这边酒桌发生的事。
二人面面相觑，许久，吃完菜的谢玄烨才缓缓说道，“先前我们说到哪了？”
“咳……我随你前去京城布局。”
纪襄眼里带着暗色，心不在焉的看着鸟笼，突然凑近，压低了声音，“你觉得真的是因为他们相信了我吗？”
“假的！”
谢玄烨斩钉截铁。
“你那句只是边关的普通百姓回答无错，起码让他知晓你没有想卧底于他们，重返纪家的想法。”
“料想他们也不会察觉到你想独立于纪家的思想，再怎么说也是背靠大树好乘荫，而不是伐树自立。”
纪襄点点头，“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对我防范颇深，而这份防范接下来轮到你了。”
“如果让他们知晓你是……”
后续的话语她戛然而止，像是顾虑着什么，而谢玄烨亦是抿唇不语。
“我思虑良久，实在放下不下，我虽信任你，但也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的，那过于危险了。”
半晌后，谢玄烨率先开口，“再者，我们需要彼此间的帮助，而非一味的独立求存。”
“我的意思是——纪襄，你得学会依靠我们一些，互相……”谢玄烨顿了顿，他擡眸看向远处，那个蟒袍少年出现过的地方，声音越来越轻，“信任，你得知晓，士为知己者死，从你主动将那个纸条递给我，信任我的时候，我必须回报，才能使负罪感消失。”
纪襄怔怔的看着他，尤其是他真挚的眼神。
“说那么好听干嘛？”
她低头，淡淡的说道，“我们是盟友，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给自己添筹码。”
谢玄烨沈默，“我知晓，毕竟我们是利益联合体。”
“凡事尽量而为。”纪襄垂首，轻声说道，“你也别忘记自己的承诺就行。”
“自然。”
谢玄烨珍而重之的承诺，“只要你愿意信任，谢某我绝不辜负！”
纪襄闻言笑了，笑容清浅。
笑意盈然间，仿佛满天星一般，绚烂夺目，叫人移不开目光。
谢玄烨失了神，怔怔的看着她，恍然间用手抚去她肩上的青丝。
“这有只苍蝇，我拍一拍。”
这动作过于自然而又亲昵，回过神来，他意思到自己干了什么，慌神的解释道，然后假作自己真的是在拍苍蝇，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纪襄的肩。
这力道仿佛大领导拍她肩膀想让她好好干活，不负重任，让纪襄的笑容瞬间凝固。
而此刻的谢玄烨暗暗庆幸自己已用斗笠盖住面部，无人看清他的神色，也无人看透他的失态。
“时间不早了，我先告退了。”
他后退半步，匆忙解释两句，便落荒而逃。
纪襄楞怔了一下，看着他的离去，继而慢吞吞的摸上被拍痛的右肩，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中早已经翻江倒海。
我靠，痛痛痛！
她这才想起来谢玄烨作为一个军师，常年待在边关，哪怕真是体弱多病，但也是习过武的！
不然叶将军怎么可能放心让‘脑子’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独自待在边关呢？
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纪襄很淡定的背负着手，走回厨房。
而一到厨房她便松懈下来，龇牙咧嘴。
“纪老板，你这是？”
忙活中的刘娘子疑惑的看向她。
“呵，该死的苍蝇。”
纪襄不屑的撇了下嘴，鸟雀放置在桌上，用另一只手端起勺子，留下有些懵的刘娘子。
边关普遍寒冷，哪怕过了开春也不例外。
所以……哪里来的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