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
为什么敢这么肯定的说出来,还得是靠颜景的含糊回答,说是为了未婚夫妻关系。
先是她父亲知道了什么,全家莫名其妙被流放,再到颜景的突然造访边关,老翁的死一层层的压上来,就好似在步步紧逼着,如同猫捉老鼠一般,而那边关更只是三皇子和颜家的棋盘。
是以才有了边关物价飞涨,商人虽然众多但是却都在哄擡市价,哪怕那两个家夥拼尽全力都依旧会有白眼狼蔑视他们的功劳,连她一个小小的冒菜店老板都可以立在谢玄烨头上,人格魅力比他还大。
她承认,这里面还是有她人品好的事实。
“不……不是这样的!”
颜景拼命摇头,双眼赤红,抓着糖葫芦的手腾然松开,像是想要证明着什么。
嗒的一声,糖葫芦摔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像是在嘲讽着他的自欺欺人。
颜景张张口,像是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他颓废出声,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又带着浓郁的绝望:
“真的不是这样的!”
纪襄:“……”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一个好端端的人儿好像没长嘴似的,反反覆覆一句话却又什么也不说,这有什么意义吗?
她的眼底闪过一抹不耐,虽不知自己为何会对颜景如此厌恶与烦躁,但是心情的确很糟糕,因而语气有些不太好。
几乎是瞬间她的脑海里翻涌出一句话,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话到嘴边便脱口而出,“不能说的就不要说出了,你的苦衷也与我无关,你又何必如此纠缠不休?”
这话一出口,纪襄猛的一楞,因为这不像是她的性格能说出来的,若是以她的方式来说的话,或许会更委婉一些,而不是这样。
这样的仿佛被人操控般的行为究竟是为何,难不成,她的猜测错了,她真不是原主?
颜景也沈默了,目光中满是不敢置信,像是第一天认识她一般。
半晌,他呐呐道:“你不是我的姐姐。”
“本来就不是。”纪襄呼出一口气,尽量摆脱掉刚刚的情绪失控,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下来,耐心的说道,“没有人是会一成不变的,况且我们之间还是敌对关系,你也不应当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那样愧疚,痴恋,爱慕,渴望而不可及的眼神会让她感到在欺负一个恋爱脑,而不是同等的对手,活脱脱的跟个渣男似的。
“不对,你是纪姐姐!”
一听到她的话,颜景瞬间坚定下来,也只有纪襄会这样说他,就像是小时候,他的父亲与纪襄的父亲是至交好友,甚至还曾结下过娃娃亲。
那时的他胆小懦弱,尤爱女红,以四岁之龄跟在三岁的纪襄身后,被她保护,后开玩笑喊姐姐。
是什么时候变的呢,大概就是从纪襄六岁的时候发了一场高烧,性格大变,变的厌恶出门,喜好与原先截然相反,甚至认不出他的时候吧。
就好像是不由己身,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一样。
所以,如果让纪姐姐再随心走的话,会不会又变回那个不知道的鬼东西呢?
“那羽公先去小院侯着吧。”
隐隐约约间,那个念头仿佛化作丝丝缕缕的线,猛的缠绕上了颜景,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沈默了片刻,终于颓废而又冷淡的说道。
“是。”
纪襄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有些欣慰于对方终于放弃把她当做姐姐的幼稚行为了。
二人前后脚从街角走出,看上去有些生疏的上了一辆马车,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彼此之间隔了一个空位。
这回车上的颜景不再吵闹,只是这宁静默契的氛围令他忍不住想起以前。
“到了。”
也就在这时,他回过了神,听到最前方的马车夫这般毕恭毕敬的说道。
而颜家也不愧是出过宠妃的勋贵,各类名贵甚至反季节开放的花草树木丶精致的雕饰丶美轮美奂的建筑物丶还有不断穿梭着来往的仆从丫鬟,一切都彰显着富裕与尊崇。
纪襄面色不变,看着这些事物,她的脑海中浮现了许多熟悉而又陌生的背景,像是她过去曾经在这里玩耍过,只轮廓相差无几,细节却无一对上。
她跟随在颜景身后,默不作声,像是参观颜家的过客。
“咦?”
忽的,她停下了脚步,眼睛直勾勾盯着角落的一面铜镜。
听不到后面的脚步声,颜景回过了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直到看到那面铜镜。
他楞神了半晌,又是迅速的用身子遮挡住纪襄的视线,冷汗直流。
“没什么。”
纪襄收回视线,淡漠的说道,“只是看上去有些眼熟而已。”
“都是我们童年的回忆,你以前来过我家,当然眼熟。”
颜景顺着她的话,赶紧扯开话题,“你再看看这一草一木,是不是都有些眼熟?”
“嗯。”
纪襄满脑子都是那面镜子,寻思着等晚上有机会再来看看。
那面镜子于她而言有些不一般,她看镜子的第一眼,就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脑海里涌出来。
就好像……那面镜子本该是她的东西。
尤其是上面那有些模糊不清的,宛如鬼画符一样的字体,她看着更觉得眼熟。
所以她到底是不是原主
颜景不敢过问,只得继续沈闷的往前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纪襄的应答声中,他的手心中冒着细汗,心跳正不由自主的加快些许。
他是在害怕还是……愧疚?
纪襄看着走在前方的人,咽下了想要开口询问的念头,先前他缠着她不放的时候就是在废话连篇,一句有价值的信息都没有。
说他喜欢自己,不如说他只是喜欢自己这个跟在后面的小玩意儿,无聊了可以逗逗乐子罢了。
流放全家,父亲死亡,正是其父的锅,这滔天大仇之下何来的爱情呢?
一想到这里,纪襄嗤笑一声,而这道声音于前方的颜景而言有些刺耳不堪。
他只是沈默着,一路沈默着,直到走进了府里,他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后方的纪襄:“到了。”
再之后,他眼睁睁的看着纪襄走了进去。
纪襄面前的是一处与豪华院府格格不入的破旧小屋。
里面有一名儿童在细细的打扫着,他吃力的拿着扫帚,跌跌撞撞着清理落叶。
“爷爷!”
一见到门口打开,再见到屋外来人,那孩童惊喜的丢下扫帚,跑了出来。
而后扑入了纪襄怀里。
他的眸中满是不舍与眷恋,却忽的僵了僵,又是蹭了蹭纪襄,奶声奶气的说道,“爷爷,你这次不要离开小鱼好不好?”
“小鱼会乖乖听话的,不挑食,有好好打理院子的,爷爷不要走,也不要打小鱼好不好?”
小孩子的年龄看上去半大,就像是顾小妹与顾小弟差不多,纪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上的一些陈旧痕迹,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小鱼刚刚说……爷爷打你?”
纪襄不再露笑,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说道。
“没有,爷爷没有打过小鱼,还经常给小鱼吃好东西呢!”
那小小的孩童有些胆怯,后退半步,“你不是我爷爷!”
爷爷不会摸他的头发,柔和的说话,只会凶巴巴的让他吃药,只有这样,爷爷才会高兴的。
他有些不安的露出了手指,那被包扎的地方终于现出原形,就譬如他手上与众不同的……缝合上去的第六个手指头。
纪襄眼皮一跳,看着他手腕上的那块伤疤,脸色顿时变了,她擡手,轻抚上那道丑陋的疤痕,“你爷爷干的。”
话语是肯定的态度,甚至眼底有些悲愤于那个羽公竟然用小孩子做实验!
不过也是,不然他的那些利器毒药又是从何处来的呢?
他最后的那句遗言不就是亏心事做多了,临死良心发现罢了。
“该死,他死的太轻松了。”
像是这样的人,就应当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纪襄的眼神发沈,小鱼莫名的不怕她了,他笨拙的抱住了面前这个不知道是谁的‘爷爷’,安慰道:“不怕,不怕。”
“嗯。”
纪襄平覆下心绪,对着孩童细声说道,“乖,回屋睡吧。”
小鱼乖巧的点了点头,但是他却没动。
“怎么了?”纪襄疑惑的看着他,揣测道,“是不是哪里疼了,要不要姐姐帮忙吹吹?”
“不是姐姐,是爷爷!”小鱼擡起头,满含希翼的看着纪襄,像是对这个词有些特殊的眷恋,“爷爷不要走!”
还pua!
纪襄的脸色更黑了,她在现代的时候并没有学过心理学,只得轻轻的哄着他,顺着他的意思承认身份。
待小鱼乖乖的走上床,纪襄这才尝试平覆心绪。
一看起那个孩子,她鬼使神差的想起她父亲也来过一趟颜家,后头假装风平浪静,然后就是他们一家流放。
而且真巧啊,她曾经也被人绑架过不是吗?
这可真是……荒谬。
她抿着唇角,眉宇间夹杂着寒意,虽不知颜景带她来这里的用意,但是她一定会知道所有真相的。
在此之前,便从那个镜子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