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越来越大,如同一股汹涌的浪潮,冲击着帐篷。
帐篷内的钱尚书听得清清楚楚,他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很快,一群士兵簇拥着走了进来,为首的是北境军百户长韩涛。
宇文拓皱起眉头:“外面何事喧哗?”
韩涛向前一步,单膝跪地:“回将军,这次朝廷送来的粮食,都是麸皮粗糠,这是喂牲口用的。”
“而且就连这种东西都是减半的。”
宇文拓的脸色变得阴沉一些,转头看向钱贾:“钱尚书,这是怎么回事?”
钱贾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哎!大将军见谅,这批粮是户部侍郎冯青特意安排的。”
宇文拓的眉头紧紧皱起:“冯青是谁?赵大人呢?”
钱贾回答道:“赵大人被陛下贬去南方赈灾了,冯青,原户部侍郎,现领尚书衔。”
韩涛忍不住插嘴道:“大将军,朝廷这是欺人太甚,上月刚刚减了我们的口粮,这次又换成这种东西。这是想让我们死啊。
宇文拓看着钱贾,眼神中透露出失望。
轩辕靖这是连装都不装一下了。
是准备彻底要和他撕破脸了。
幸亏自已准备的早。
否则大军在外,粮草短缺,这简直就是要将这三十万士兵送上绝路啊!
为了解决他一人,让几十万大军陪葬,轩辕靖,你很好,好得很啊。
宇文拓不禁开始怀疑自已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
呼延律皱起眉头,质问道:“国师,这是你们皇帝的主意?”
宇文拓默默地点了点头。
钱贾一脸惊愕,连忙问道:“国师?大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宇文拓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位是北辽大将军呼延律。呼延将军,这位是汉朝兵部尚书钱贾。”
钱贾敏锐地注意到宇文拓特意强调了“汉朝”二字,这种称呼明显带有刻意的疏远意味。
他尴尬地笑了笑,心中暗自叹息。
许多事情,他根本无法做主。
为了这批粮草,他和赵翼已经被贬出中枢之外,被罢官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
宇文拓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钱大人,我并不想瞒您。我现在是北辽国师。”
呼延律紧接着说道:“没错,宇文将军现在是我北辽国师,总领北辽所有军马。”
钱贾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焦急地说道:“大将军,万万不可啊!您可是我大汉的护国大将军啊!”
宇文拓苦笑着摇了摇头:“钱大人,轩辕靖想杀我。为了杀我,这几十万大军给我陪葬他也毫不在意。”
钱贾的额头渗出一层细汗,这一路运送粮草的时候,他也想过这个事。
不过现在听宇文拓说起,心中依然大惊。
自古以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不在少数。
可是大局未定就要杀功臣的,轩辕靖还是头一个。
他无奈地说道:“大将军,不可妄议君意。陛下一向是器重您的。”
呼延律冷哼一声,手中的弯刀瞬间出鞘,寒光一闪而过。
钱贾的一缕头发顺着他的衣衫滑落,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宇文拓见状,急忙喝止道:“呼延将军,不可对钱大人无礼。”
呼延律瞪了钱贾一眼,收起了弯刀。
宇文拓的眼神中充满了忧虑,他继续问道:“钱大人,京中局势肯定不太平吧。我已经一个月没收到大将军府的家书了,我父亲和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钱贾的嘴唇微微颤抖,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说道:“大将军……这……”
呼延律一边用手摆弄着弯刀,一面死死地盯着钱贾。
仿佛砍下他的头颅就如同刚刚一缕发丝一般轻而易举。
钱贾被呼延律的气势吓得浑身发抖,赶紧把实话都说了出来。
“老将军被下狱了。夫人下落不明,我出城时,皇帝已派禁卫军封锁九门,全城搜查将军夫人和公子。”
宇文拓刚刚听完父亲下狱的通知,心里倒还没有波澜。
可是听见孩子出世之后,心头如遭雷击。
“公子?公子?我的孩子?我有孩子了?”
他每每想起前一世那个血淋淋的孩子,心头就是一阵剧痛。
这一直是他难以抚平的伤痛,又是午夜梦回也会常常惊醒。
而这一世,他终于通过一系列的行动,改变了他们前世的命运。
现在孩子终于平安降生了,他心头的痛似乎被抚平了。
宇文拓继续问道:“我夫人呢?”
钱贾低着头:“下官也不知道夫人在哪。不过皇上还在搜索。”
听见这话,他就放心了。
只要轩辕靖没有抓到他们母子俩,那就一定是阿四护着夫人已经出城找他来了。
可能因为燕儿刚刚生产完,身体还很虚弱,路上耽搁了。
不过父亲那........
算了,以后看机会营救吧!
钱贾继续说道:“大将军被人陷害,说遗失了御赐之物,所以下狱,不过有宁安侯,老将军暂时无事。”
宇文拓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遗失御赐之物,皇帝还挺会找借口的。
就算遗失,也是先帝赐的,他真的会在乎吗?
不过是借口罢了!想让他有所顾忌而已。
只要他不死,老父亲就一定是安全的。
“大将军若真成了北辽国师,那老将军.......”钱贾的话还没说完,宇文拓就打断了他。
宇文拓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紧紧地盯着钱贾,说道:“钱大人,你可知道为何皇帝派你来。”
钱贾:“皇上想要掌控朝堂,要把我等先帝旧臣下放,培植自已的势力。”
宇文拓接着说道:“不止,他还想借我的手杀了你。给我安一个私杀朝廷命官的罪名。”
钱贾看着宇文拓脸色不似作伪,所言也有道理。
这事他不是没这么想过,可是真的不敢相信。
宇文拓一眼道破:“钱大人,皇上是不是还对庆国公和宁安侯出手了。”
钱贾不敢有丝毫的隐瞒,老实地回答道:“庆国公世子被判流放三千里,估计再有半月就会来到北境大营。我来时庆国公让我转告大将军,希望大将军对世子照拂一二。宁安侯那皇上还没有做什么。”
宇文拓:“也是,宁安侯两位公子都战死沙场,皇帝不会轻易动他们。”
钱贾:“不过皇太后召开了宫宴,邀请官员女眷前往。”
“特别邀请了宁安侯嫡女裴清怜和庆国公独女陈圆圆。”
宇文拓:“这是想要给皇帝选妃了。”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轩辕靖啊轩辕靖,这种烂招你也敢用。
为了坐稳皇位还真是心急了。
姻亲确实能笼络朝臣,可是相对的另一面呢?
皇帝本就势单力孤,朝臣之女入宫之后,若是外戚力量过强的话,皇权会更加不稳固。
宇文拓:“钱大人,你还想回去吗?”
钱贾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抬起头,看着宇文拓:“大将军这是何意啊。难不成......”
宇文拓:“我成为北辽国师的事,相信不日就会传到京都。”
“届时,我若放你回去,你隐瞒不报,皇帝会判你欺君之罪,若是如实上报,难免有通敌卖国之嫌,一样是死。”
“我若不放你回去,你家人会被你牵连,轻者流放,重者满门抄斩。”
钱贾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他没有想到这一层。
来时根本就不知道宇文拓已经是北辽国师的事。
现在知道已经晚了,看来真的和他说的一样,皇帝摆明了要他死。
如此皇帝.......
“钱大人你作何选择。”宇文拓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钱贾的心上。
钱贾的嘴唇颤抖着,终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大将军,我可有生路?”
宇文拓郑重说道:“只有一条,向死而生......”
钱贾离开营帐后,宇文拓丝毫没有耽搁,立即召集众将前来商议大事。
只见他神情严肃地站在营帐中央,面前铺展着一幅巨大的北境地图。
他用手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地方,对呼延律说道:“呼延将军,此次与北辽一战,我方虽然获胜,但北辽兵马皆是久经沙场的劲旅,急需休整补充。”
“现命你率领本部人马回去休整,休养生息,并筹备过冬所需的粮草辎重。同时,务必确保后方王庭的安全稳定,万不可有丝毫懈怠。”
呼延律拱手抱拳,高声应道:“末将领命!国师放心,末将定会不辱使命!”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出营帐,点齐兵马,迅速向王庭进发。
宇文拓目送呼延律离去后,再次指向地图上的另一处位置,转头对着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吩咐道:“樊蛮将军,你即刻带领所属北境兵马,沿着北境七城修筑防线。尤其是辽安港。”
樊蛮双手抱胸,自信满满地回答道:“末将领命!”
说罢,他也领着自已的部下离开了营帐。
紧接着,宇文拓的目光落在另一名将领身上,继续下达命令:“魏明将军,本帅调拨给你三万山字营精锐士卒,由你统率前往德安城驻守。此地乃是大汉联通南北的咽喉要冲,轩辕靖若要派兵,必从此处过。”
现在的宇文拓已经不再称呼皇上,而是直接叫轩辕靖。
两人已正式站在了对立面。
魏明面沉似水,郑重地点了点头,朗声道:“末将遵命!只要末将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德安城落入敌手!”
随后,他也带着三万山字营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安排完这些重要任务后,宇文拓环视一圈其余将领,语重心长地告诫道:“各位将军需谨记,如今北辽兵马与我北境兵合而为一侵。诸位务必要摒弃前嫌,紧密协作,不得再生间隙。”
众将纷纷起身,齐声高呼:“谨遵国师军令!”
一时间,营帐内气氛肃穆,群情激昂。
接下来,宇文拓开始有条不紊地调配各类物资,派遣大量工匠沿着北境七城防线忙碌地修筑起一座座高耸入云的烽火台以及坚如磐石的堡垒。
整个北境地区都沉浸在一片热火朝天的备战氛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