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凤从医院出来又进了疗养院,何诺舟安顿好她后,借口农科院工作事宜来找了杨之玉。再次见面,杨之玉并没有歇斯底里讨要什么,他们在电话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何诺舟也答应等杨素凤好一点了就约着见一面,当面道歉。
她终于清楚何诺舟的难处,只是没想到他家庭生存状态竟如此恶劣,他要和她相好,这是他作出的挑战母亲权威的最严重的一件事。
他以为不计后果拼一把,让她看看自己的执着,也许杨素凤最终会体谅他的。终究是自己小瞧了母亲。真爱这种东西,在杨素凤眼里是不存在的,他的儿子绝不能栽在这两个字上。
杨之玉心里乱,但她清楚告诉何诺舟,别再继续追求了。何诺舟没说什么,他眼里有泪,让杨之玉好好休息,再联系。没过几天,他发微信给她,说回东塘基地了。
杨之玉照常上下班,努力做到和平时一样待人接物。
当然,她也细心观察同事们脸上的表情,与她说话时的语气,以及茶水间、厕所的细碎议论。
她发现,除了自己在意,大部分同事还是各干各的,大家都很忙,忙到茶余饭后都没工夫管你的个人私事。
小章和老张倒是过来特地关心一下,还是那些话,替她抱不平也让她放宽心。
黎潇却是个例。
她和杨之玉说,自己和齐总谈过了,想给她放几天假,毕竟造成了一定影响,她也需要调整状态。
杨之玉说我不用调整,公事私事两码事。黎潇则走起温情路线,说之玉啊,你别硬撑着,有什么不快和我说,齐总怎么着也是男的,不方便说话,咱俩这么多年同事,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黎潇最后还是在杨之玉公事公办的态度里偃旗息鼓了。但她又觉得这个事就这么算了,那多没意思。
她抓了几个好姐妹以部门聚餐的名义一起吃饭,期间就说起“扇巴掌”事件后续。“好姐妹”给杨之玉出主意,热情建言献策,让她勇战渣男和渣男之母,让她公开维权,拿到自己的精神损失费,再者就把“小白脸”拉出来气气那母子,让他们感受下被“绿”的滋味,总之要把事情闹大,反正都是为她好。
杨之玉起初还老老实实吃饭陪聊,但最后实在忍不下去,“掀桌子”走人,“好姐妹”苦劝说你千万别急!杨之玉明知道是个圈套,可她情绪一上来也顾不得了,直接戳穿,说黎潇你别黄鼠狼给鸡拜年了!要点脸吧!
再说,都出的什么烂主意!
黎潇找齐震哭诉,说她骂我干嘛呀,有本事去骂她小男友的妈!
齐震批评她,说这是之玉的私事,我们作为局外人没有权利管。
黎潇说可这事确实带来不好的社会影响了!齐震觉得有趣,问什么社会影响,我都已经告诫大家不要传播不实信息,再说会场当时乱糟糟的,除非调监控,基本没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不成有人发到网上搬弄是非、顶风作案?
黎潇理亏,再说就是自己故意找茬,和齐震道了歉,悻悻而去。
这天,杨之玉回到家,为排解郁闷,不停做卫生。拿吸尘器楼上楼下吸地,又拿滚子粘床粘沙发,洗衣服,擦桌子,没完没了。
某一刻,她仿佛懂了荣善衡当时的强迫症。
荣善衡看在眼里,也没吱声,只默默在厨房把饭做好。
吃饭的时候,杨之玉无意提起自己骂黎潇的事,觉得心里委屈,真是墙倒众人推。
荣善衡劝她:“不要和不喜欢的人做消耗。放生即可,交给因果。”
杨之玉没吱声,缓缓叹口气。
荣善衡大概猜到她心里的不舒服,于是安慰:“其实,我学校的事也是这样,爆炸不是偶然,是有人想整我。”
他第一次和她说起这个事,杨之玉心里一揪。
荣善衡微笑:“你别紧张,试着放松下来。职场上什么人都有,人多的地方利益纠葛就多,在没有触犯法律的情况下,道德只是一种点缀,很多人会有意忽略它。所以才有那么多跳梁小丑,让无辜的人被愚弄。人性本来就是变化莫测的,谈不上好坏,都是追求着自己利益最大化。躲这些人远点。”
杨之玉放下筷子,抬头问:“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之玉,你做你自己就好,其他的人和事,不用去管,时间自会审判。”
杨之玉不认同:“也就是说,我被人耍了,就心甘情愿承受,还得要理解耍我的人的感受?”
“有些人,若是没有触碰你的底线,不用理他。因为你越理他,他就越扰你,人家反而觉得那样很得意。而那些真的触碰你底线的人,你就更要小心,认清楚他们背后的依仗,不要被他们套进去,学会自保。”
杨之玉微勾唇角:“所以你觉得,黎潇是第一种,而你学校的事,是第二种。然后总结起来,就是咱俩都不用搭理,让他们终有一天自作自受?”
“目前是这样吧。”荣善衡扒拉口饭,他已经感受到杨之玉情绪的变化,也知道多说无益。
杨之玉有种无力感,再也没有拿起筷子的力气。
“荣善衡,你知道吗?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
荣善衡也搁筷听着:“哪一点?”
“你情绪太稳定了。”
荣善衡笑:“这难道不是夸我?”
杨之玉叹息:“情绪稳定是个好事,可你对谁都这样,平和、谦逊,让我觉得很不真实。”
也让她觉得自己只是他的一个普通朋友,哪怕他发发脾气,至少证明他是有血有肉的,偏向她这边的。
“我还对谁这样?”他问。
“算了,不说了。”
“你说说看,我还对谁这样?”他执着起来。
杨之玉嘟囔:“对……对很多人。”
“你是不是想说戚美熹?”他单刀直入。
“啊?”杨之玉猛抬头,忙拿纸巾擦嘴,“当然……也包括她。”
其实也没什么,可为何提到这个名字,她就莫名紧张,心里酸酸的。
荣善衡坐在那,看她局促着。
杨之玉站起来,转身想走,忽拨了拨头发,鼓起勇气道:“是。我就是想问问,今天这事,如果当事人不是我,是戚美熹,你会怎么办?你也劝她放下吗,还是去帮她打抱不平?”
荣善衡终于了然,捏捏眉心,压住情绪:“我从来不对我朋友指手画脚。”
“所以你对我指手画脚是什么意思,我不算你朋友吗?那我算什么?”
杨之玉自己都没想到竟然脱口问出这个问题,那点心思欲盖弥彰。
她说完气喘,心里也就舒服一秒,紧接着就想吃后悔药。
她看见荣善衡默然起身,走过来。
杨之玉后退一步。
心跳骤然加快。
“当然算朋友。”荣善衡在她面前站定。
杨之玉心里自嘲,大胆问他:“那也是……比戚总交情浅的朋友吧?”
所以才像个导师一样劝诫自己,也许她与他的关系,从来都是不对等的,他对她的照顾、对她生出的保护欲,也许……不是爱情。
荣善衡目光沉下来,双手叉腰问她:“你怎么看出来,比她交情浅的?”
杨之玉快被他目光灼到,转转眼珠,干脆一了百了:“呃……你和她跳舞,你们聊得很亲密,而且她也喜欢你,你看起来并不……排斥她,你们是一种势均力敌的关系,暧昧也恰到好处,这样的交情,当然比咱俩深。”
她声音微抖,说完,要侧身过去上楼,却被荣善衡扳住双肩。
彼此距离太近。
他俯身,目光灼热,呼出的气也热:“那我和你跳舞,愿意吗?”
“我不会!”
“我教你呢?”
“我不学!”
“那你想做什么,才让你觉得我们俩的交情,比我与她的交情深?”
杨之玉脸烧起来,躲避着他的目光,下意识抬手推他胸口:“你真有意思,这有什么可比性?浅就是浅!怎么能突然就深了呢?”
荣善衡攫住她嘴唇。
轻轻浅浅一个吻。
很快离开,问她:“这样算深了吗?”
杨之玉钉在原地,差点忘记自己是谁。
四目相对,荣善衡的眼睛蕴满了爱意,汹涌深沉的爱意。
这一刹,她终于明白那些丝丝缕缕的烦扰和牵挂是什么了,心里顿时拨云见月,按住他胸口的手往上而去,搂住他脖子,说:“不够深。”
荣善衡又进一步,揽腰,覆在她唇上辗转,彼此都生涩,摸索着探入。
“够吗?”他含糊一句。
杨之玉喘息着摇头,也含糊回他:“不够不够不够……”
紧接着,身子被他紧紧裹住,后脑勺也被他的大手用力按着。
唇舌相依,在纠缠中彼此抚慰。
他迫切地,想让她体会他的深。
氧气告急,两人喘着分开,身子都是抖的。
杨之玉紧抓他衣领。
她的唇被吻得嘟嘟的,红红的,嫩嫩的。
荣善衡有点心疼,但欲望已经燃起,胯间弓已拉满。
他想证明,自己可以更深……
他再次吻上去,在嘴角和下巴打圈,不可自控地吸吮她细滑的脖颈……
杨之玉猛然推开了他。
她小腹被顶起,也刺痛自己的敏感神经!
在感情上,自己已经冲动一次了,换来的是一记耳光,而且打在荣善衡的脸上,她如此迎合他的吻,可能是想补偿他吧?但这对他不公平。
“等等,我捋一捋……”杨之玉紧张到出汗,攥紧拳头,“善衡,我有点乱,状态不好,所以不能和你……我不能这样对你,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