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休整后,杨之玉要去疗养院看杨素凤。荣善衡要去医院,那个学生二次手术还在住院,他今天得去看看。
他让杨之玉开车载他一程。杨之玉说不顺路,让他打车,他不干,非要坐她车,说打车要八十多块,贵。
杨之玉撇嘴,这男人刚得逞就算计起来,平时还不够精打细算了吗?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说起房租的事,她没说太明显,就调笑一问:“要不你涨我房租,这样收入上去了,你也不用过得这么辛苦。”
荣善衡果然见好就收,从自己卧室床头柜取出一张卡递给她:“这是你交过的所有房租,我给你攒着呢,现在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
杨之玉目瞪口呆,没想到他留一手:“你是有钱还是没钱,还是你压根就……喔,你有点险恶!”
荣善衡抿唇,做贼心虚,但也坦诚笑说:“确实是因为收房租新办的卡,但你只交了四个月,也就两万,还没用得上。”
杨之玉不敢接,挠挠头表示拒绝:“我不能占你这么大便宜!”
荣善衡却着急了,说怎么能叫占便宜呢?拉着她坐沙发,开始一五一十地讲了自己的事。
“之前实验室爆炸我赔了太多,工资卡里的钱都用进去了,本来有辆车也卖了,还有这个房子……”
他有点紧张,叹口气继续道:“……其实是我自己的房子,也抵押给了我一好友,从他那借钱补了学校的窟窿,他让我暂时住着,我心里过意不去,就给他交点房租。这是那次事件后,我所有的资金往来。之玉,我一直都想和你聊聊这事,但话题没引到,也就略过了。我一开始也没想收你房租,只是觉得如果不收的话,你会认为我这人有毛病,提防我,更不会住进来。”
那泛着蓝光的小小银行卡被他紧紧攥着,杨之玉没想到他竟瞒了这么多。
但毕竟是你情我愿,倒也没必要苛责。
“等我年底结项了,企业那边也会有一批转账,下学期工资恢复正常,满足基本生活需求是没问题的。但学校赔偿金下来需要很长时间,得上级层层批示,很可能耗个一两年,所以这房子暂时还赎不回来。”
说到这,他垂眸一笑,有点无奈:“之玉,我会努力赚钱,你暂时……别嫌弃我。”
没想到,自己的一番演绎竟然让荣善衡把家底都吐出来了,可这样的荣善衡又着实可爱。
杨之玉把胳膊搭他肩上,仰着头去蹭他鼻子尖,笑着说:“你呀你呀,我就逗逗你,你把什么都招了,现在好了,我不仅知道你收房租目的不纯,而且还对我隐瞒‘婚前财产’,我就说,是哪门子好朋友愿意把这么好的房子租给你,原来还有这层猫腻。”
她从他手里抽走银行卡,轻轻摇了摇:“那我就不客气了,全拿走啦?”
荣善衡呆愣在那,思绪还停留在她的那句“婚前财产”上。
杨之玉观摩手里的小卡,兴冲冲问:“你别告诉我,密码是我生日?”
荣善衡回神,说:“不是的,是我家门密码。”
杨之玉噎了下,见他呆呆的样子,又把卡塞回他手里,说算啦,你一点幽默感都没有!谁要你这两个破钱?房租我会继续交,还是老规矩,押一付三。
荣善衡忙道歉,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咱俩都好了,你还交什么房租,都生分了。
“交房租的方式有很多种啊,不是所有事都能用钱解决的。”
她朝他眨眨眼,往楼梯上走,她要去自己的房间换一下床单被罩,午时的那一场凌乱还没来得及收拾。
荣善衡跟了上去,几步赶上,拉着手与她一起走:“那还有什么方式呢?”
杨之玉反手勾住他脖子,在他唇角印一个不深不浅的吻,呼出的热气在他耳际搔痒,惹得他脸红到耳根,像个从未经历性事的懵懂少年。
她悄悄在他耳边说:“押一付三,做一次,顶仨月。荣老师,您觉得这个方式能接受吗?”
仨月才一次,这谁受得了?路漫漫其修远兮!荣善衡感到惆怅。
杨之玉戏精又上身,柔软的唇扫过他下颌线:“回答问题,荣老师。”
“太久了吧……”他犯难。
杨之玉憋笑,拿手捏捏他耳垂。
荣善衡被她撩得如万蚁食髓,浑身麻痒,说行吧,但中午的不算,他现在马上去便利店买……
“不用。”杨之玉笑得阴测测。
“你说哒?”荣善衡感觉出她在逗他,但又不知逗的是什么。
心想管她呢,把握当下,看到时候谁先认怂。于是直接抱起她来往卧室急奔。
等俩人再次纠缠到床上,脱得赤身裸体,杨之玉一脚把他踹出去,起身穿好衣服,把床单一掀,裹住了荣善衡半个身子!
“干嘛呀,之玉,你……”他嗓子都哑了,刚进入状态,胸脯起伏不断。
“起来做!”
“起来?换姿势?那你穿衣服干嘛?”
“不穿衣服怎么做?我都押一付三了,先从洗床单开始!洗干净了才好滚嘛!”
荣善衡搔了搔蓬乱的头发,还是被她耍了:“就知道你糊弄我,你说的是做……”
杨之玉无辜,双手摊开:“做家务呀!我想法很单纯的,不能白住你房子,家务还是要承担的,以前是我有点好吃懒做了,以后每三个月,我承包一次全家的打扫卫生和买菜做饭,你呀,啥都不用干,眼看着,嘴等着,享受我的服务,怎样?”
荣善衡重重呼出一口气,也终于踏实了。
任她折腾吧,反正不是仨月做一次那啥就行。
医院到了,杨之玉在门口停住,打开双闪和后备箱。荣善衡解了安全带,迟迟不下车。
杨之玉:“好啦,下车吧!好好和学生家长谈,别起争执。”
“嗯。”荣善衡凑过来,扬起下巴让她亲一口。
“警卫过来了,下车!”
“就一口。”
杨之玉拗不过,在他饱满唇瓣一嘬,反被他扣住后脑勺,变成了深吻。
在警卫敲窗前,荣善衡才松开她,心满意足下了车,拎上后备箱的礼品,大步流星进医院的门。
一旦窗户纸捅破,那些有的没的就无关紧要了。荣善衡要的是她纯粹的爱,他虽隐忍,但始终保持主动索取的精神。杨之玉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以后她俩好不好,会不会如他床上功力般,猛烈但不持久。
眼下可以肯定的是,和他好上,她还挺快乐的。
疗养院建得低调奢华,外面看就是普通小白楼,工字形,楼前有草地、喷泉和石子路,但进去后别有洞天,从上到下透露出科技感,听说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给外国专家住,后内部翻新数次,又被拍卖改造成疗养院,主要服务机关科研人员,外部人想入院得找硬关系。
这就合了杨素凤的口味。
杨之玉被护士引进门,见杨素凤半倚在床头,儿子何诺舟正坐一边给她剥无花果吃。
绿绿的薄皮撕下来,红红的果瓤露出来,像细小的牙密集在一起,看上去十分狰狞。
杨之玉没吃过无花果,听说是好吃的。
“小玉,你来啦,我和我妈说了,咱坐下来好好聊聊。”何诺舟擦了手,殷勤拉过凳子,让她坐下,将她手里拎的塑料袋子放桌上。
杨素凤就在进门的时候瞧了她一眼,后面就只顾吃无花果,吃完几颗,伸出手让何诺舟给她擦手。她瞟了眼桌上塑料袋,很普通的超市袋子,有香味飘出来。
杨之玉说:“按村里辈分,我得叫您一声姑。”
杨素凤面无表情:“你要说什么就快说吧,我一会要睡觉了。要不是小舟,我才不想看见你。”
杨之玉稳住情绪:“要不是因为我姥姥,我也不会来。”
这话一说,杨素凤终于正眼看她,何诺舟不明所以,问你姥姥怎么了。
杨素凤忙说:“从你爸那头论,得叫小姑。”
“嗯,小姑。”
杨素凤对何诺舟说:“小舟啊,你把剩下的无花果送刘医生办公室去,顺便和他说说出院的事。”
何诺舟会意,提溜着无花果走了,出门前望了杨之玉一眼,杨之玉对他点点头。
“你都知道了,你姥姥可真行,听说年轻时候干过革命。”
“是。当过民兵队长,后来又开过拖拉机。”
杨素凤冷笑两声,开始揶揄:“你说你姥家条件挺好的,困难时期没吃过亏,你姥爷辞去公职后成了个体户赚了不少钱,还培养出你小舅这么个机关领导,怎么你妈就下嫁你爸了呢?你爷爷那头兄弟姐妹多,家里赤贫,娶不上媳妇都是合理,真是坟头冒青烟被你妈看上。”
杨之玉很冷静,心里默念她是病人,不和她一般见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自然法则,你妈放着好日子不过,非选了你爸,活该当年过苦日子!”
“也许因为我爸成分好。在那个年代。”
“哼,成分……”杨素凤笑得力不从心:“害人的东西!”
东塘县很小,附近村镇聚集在一起,哪个村有什么能人,发生什么新鲜事,很快就扩散开去。杨素凤知道她姥家的事也许是因为她大姐说的,也许是因她小时候就关注过。
“你说的不对。”杨素凤摇头,“才不是因为成分。你爸没钱,但是个好人。当父母的嘛,尤其有点知识又不差钱的父母,比如你姥姥姥爷,其实想得很简单,宁可接济亲家,也不愿自己闺女婚后当不了家,做不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