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去死一死
“打过招呼？”宋多喜的声调突然尖锐了起来，“你经过我们同意了吗？你那叫打招呼？你那就是通知！”
“那你们跟我那个生物学亲妈商量我值多少钱的时候，甚至都没通知我啊？”夏存说完这句话，站在原地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两人看，可惜足足等了10秒也没等到反驳。
宋多喜还瞪了夏也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他跟她说了这件事。
居然真的被她猜中了，她讽刺一笑，“我只是试探一句，但没想到你们真的收了她的钱？我值多少钱啊？应该不会太少吧？”
“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孩子，你是觉得你遭遇挫折，学电视剧里那些小孩叛逆行事，也没人会怪你是吧？”夏馀前冷笑一声，“真可惜，我不是那种家长，你要是这么不想待在我家，你就给我滚出去。”
“可以，我现在就滚。”夏存点点头，又推着箱子往外走。
收了钱跟亲口承认与她没感情有什么区别？
她不想再奢求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
“夏存！”夏也冲过来拽住夏存手腕，“别任性，这就是你家，你不用走。”
“我家？这不是爸爸一个人的家吗？”夏馀前说这话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加个“们”字。
“你想滚就滚，快滚，滚之前把花我钱买的东西都留下来。”夏馀前一把抢过宋多喜当惊堂木用的纸巾盒，咻的一下扔到夏存身上。
花他的钱？他是觉得她不赚钱还是宋多喜女士不赚钱？
亦或者，他觉得她和妈妈赚的钱都是他的钱？
“爸，需要我跟你算一下，我从小到大已经赚了多少钱吗？”夏存侧头躲过飞来的纸巾盒，但还是被尖锐的盒角划破了脸颊，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面无表情地说，“妈妈那有本账，我这些年赚了多少钱丶花了多少钱上面都有，你自己去看下吧，看完请你把剩馀的钱结给我。”
不是要算吗？那就算个一清二楚。
夏存嘴角带着嘲弄，她爸在这种时候想到的不是17年的感情，而是17年的经济花费。
“爸，你往地上扔也就算了，没人说你，你怎么能往夏存身上扔，你疯了吗？”夏也按住夏存的头转过来，看见一道5厘米长的划痕，不敢置信地看向夏馀前，“你看看夏存的脸！”
夏存拍掉夏也的手。
“看什么看，她自作孽！”夏馀前看夏也站在夏存这边，心生不满，“你怎么回事，她都不把这里当家了，你还帮她说话？”
“爸，你用钱绑架我肯定成功不了，你还有别的牌要出吗？”夏存苦笑道，“妈妈和哥哥还能用亲情绑架我，可惜在你身上，好像没有这种东西。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你这种人为什么要结婚生孩子啊？你凭什么可以结婚生孩子啊？”
“夏存，不许这么跟爸爸说话！”宋多喜慌张地看了夏馀前一眼，生怕他真的暴起打人。
“有个有钱的亲妈做后盾就是不一样啊，说话都有底气多了，但你亲妈没跟你说，她打心底里不想要你吗？”夏馀前的神色变化莫测，谁也看不清楚他这一刻心里在想什么。
“这有什么稀奇？连你们两个都不想要我，她一个陌生人不想要我不是很正常吗？”夏存忽然福至心灵，“哦——你觉得我现在拿着箱子是要去找她？那你猜错了，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以后就不给你添麻烦了哈。”
“你们放心，你们养了我17年，我以后肯定会给你们养老。”就像她现实里做的那样，“倒是你，刚到手的巨款要退回去，心里应该不好受吧？”
夏存右手锤左手手心，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阴阳怪气地说：“啊！对了，虽然我不想认她，但你说我现在经常去缠着她，她会不会想跟你把那笔钱要回来呢？”
夏馀前猛地站起来，抄起扫帚把就冲过来想打夏存。
宋多喜一把拽住另一头，像拔河一样跟他僵持住，“夏馀前，你今天要是敢动手，我们就离婚！”
“哎，一想到到手的钱要飞了，就忍不了是吧？你要是不想退钱，以后就对‘我’好一点。”夏存开始描述苏苏口中的爸爸，“关心‘我’今天开不开心，过得怎么样，每天接‘我’上学放学，问‘我’学校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需要什么帮助？以后想干什么？跟‘我’一起探讨‘我’有什么优点，擅长做什么事情？教‘我’某件事应该怎么处理……总之，就是装作丶爱‘我’的样子，你不懂‘爱’这个东西，装装样子总会吧？”
“你做梦！”夏馀前松开扫帚，宋多喜跟着踉跄了一下。
夏存本来也没报任何希望，“我做什么梦啊，我做梦都不敢这么梦，梦里的你哪怕转生180次也变不成我说的那样。”至少不会对她这样。
“我知道爸爸不喜欢我是因为重男轻女，妈妈现在不喜欢我主要是觉得我间接害死了你的亲女儿。”夏存把话都摊开来说，“那怎么办呢，你们想在我身上发泄自己的痛苦和不快，可我是个人，不是垃圾桶，我也有感情，会期待丶会不甘丶会难过，我们以后分开过，对我们彼此都有好处，就这样吧。”
夏馀前无所谓，只要不让他退钱就行。
宋多喜神情陡然不自然起来，被猜中心事，反而不知道如何对待这个养了17年的女儿。
“我手机呢？”夏存把自己手机从夏也那要回来，迅速把未读短信看完。
“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我自己也不想，阮相音和我那素未谋面的生物学父亲在生我前从没征求过我同意，所以别把错都算在我头上。”夏存最后轻轻说了一句，行李箱也不要了，转身就走。
冤有头债有主，没有能力追债，就可着她一个好欺负的欺负。
人只要受下这份苦，就会一直受这份苦，她从现在开始不受这个苦了。
夏也追出来，看了看她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异常，小心翼翼地问：“你要去哪？庞苏苏家吗？”
夏存摇摇头，“我去日出观光点。”她走到路边准备拦车。
“你去日出观光点干嘛，你明天不上学了？”夏也把她拽回来，“你这个时间一个人坐车去荒郊野岭？你不要命了？”
“也是，那我先去住酒店。”跟李知融会和之前她不能出事，“我明天不上学，你明天记得去帮我请个假。”
明天早上再让李知融接上她一起去日出观光点。
刚才吵成那样，夏也没劝她回家，“你就这么想看日出？我明天陪你去日出观光点。”
夏存把他推回去，“哥，我不想让你去，你就乖乖去上学，明天等你起床之后，一切应该都会回归正轨了。”
李知融可能是怕夏也检查她短信，所以换了个陌生号码发的那条信息，他果然没点开看内容。
【夏存，明天早上4：00在七彩半山腰的日出观光点集合，我想到那个心愿了。】
*
正月里的凌晨三点，天色还黑的像一团墨，冷冽的空气没有放过每一个“早起”的人。
当夏存站在街边第三次借着公共路灯观察自己打哈欠呼出来的白气时，李知融终于坐着她家的车姗姗来迟。
“为什么要这么早集合啊？你的心愿是让我陪你看日出？”夏存坐进后座，看见李知融正把手肘撑在左边的车窗上，拳头抵着头耳后闭目养神，看都没看她一眼，“你就这么想看日出？明明自己都困成这样。”
“我一夜没睡当然困了，你要是我你也睡不着。”她真是帮夏存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一切。
“看个日出至于这么激动吗？”夏存也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继续补眠。
她昨天虽然没有一夜没睡，但也没睡多久，“我看了天气预报，今天阴天，就算去了观赏点，大概率也看不见日出，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那不是正好，阴天没人去那个地方，就我们去。”谁也不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目击证人，当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知融把夏存的腿当枕头，脸朝着前面，横躺在后座。
“喂，李知融。”夏存感到腿上突然落下一个重物，睁眼一看，无语地笑出声，“我跟你关系没这么好吧。”
“反正你马上就会最讨厌我了，现在我不做让你讨厌的事也没用，你又不会因为我做得好给我加分。”李知融自在地调整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
“……”夏存怔楞了一瞬，她抖了抖大腿，“总觉得这听起来不是什么好话，喂，你起来说清楚。”
“别动。”李知融摁住夏存的腿，“别着急，你一会就知道了。相信我，提前知道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
“你说什么？”夏存瞪大的眼睛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更加无措。
李知融抑扬顿挫地重覆，“我说——你得去死一死。”
“你疯了？”
“我没疯，虽然不是我当下的心愿，但是一切事故的开端，就是来自我那个的心愿——想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