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走进医院，苏敛去挂号大厅楼取了号。
拐过连廊，祖孙二人向门诊楼走去。
大门之前有几级台阶，苏敛去挽爷爷的胳膊，打算搀他老人家上去。
苏爷爷甩开苏敛的手，“让我自己来走。”
苏敛依言松开了手。
一级，两级，三级……
苏爷爷成功的在第七级绊了一跤，苏敛手疾眼快的把他扶住。
苏敛静静的看着自家爷爷。
苏爷爷站稳身子，老顽童似的挤了挤眼睛，“小小的意外。”
走近之后才发现大门玻璃门故障抢修，需要改道去侧门。
苏爷爷又挠了挠头，“白爬上来了。”
“您还祸害那为数不多的头发？”苏敛瞥向爷爷的头顶。
“你小子闭嘴。”苏爷爷哼哼。
内科脾胃科在五楼，苏敛跟着爷爷左拐走向电梯。
电梯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闵初左脚和右脚交替着脚尖点地，怀里抱着一个塑料袋。
女孩微微嘟着嘴，盯着显示屏上闪烁的红色数字，等它下降。
苏敛的脚步顿了顿，被身旁的苏爷爷灵敏察觉。
顺着苏敛的目光，苏爷爷看到了电梯门口的女孩。女孩看起来年纪比苏敛要小一些，穿着一身休闲风格七分袖的牛仔长裙。
闵初并没有注意到来人是谁，直到苏敛出声，“闵初？”
“欸？”闵初回头，看到了身旁的苏敛。
这是她头一回看到不穿校服的苏敛。
苏敛一身黑白相间的运动装，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整个人透露着一股慵懒和放松的气息。
“你怎么来医院了？”闵初开口，也看到了苏敛身旁的老人。
“带我爷爷来覆诊，”苏敛指了指身旁。
“唔，苏爷爷好。”闵初乖巧的打招呼。
“小姑娘你好呀。”苏爷爷笑眯眯的回应，“你是来医院探班吗？”
“是的。”闵初惊奇的看向老人，“苏爷爷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嘛，”老人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我闻出来的，应该是酱牛肉。”
闵初睁大了眼睛，“正是这样。”
今晚母亲做了酱牛肉，但医院正好轮到父亲加班。闵母就打包了两个饭盒，叫闵初带到医院去，改良一下父亲晚餐的夥食。
苏敛看着自家爷爷的笑容，又看了看闵初手中那紧密打包的塑料袋。
这嗅觉灵敏得，也是没谁了。
“叮咚——”电梯开门，闵初和苏敛一前一后的走入。
苏敛按下了五层键，回头问闵初，“你去第几层？”
“我也是五楼。”
待超重的感觉散去，电梯稳稳地停在了五层。
苏敛和爷爷向左转，闵初也向左转。
两人走进了廊道的第二个岔口，闵初也走了进去。
两人走过数十米后再次左转，闵初也再次左转。
“小丫头，”苏爷爷忍不住开口，“你是去哪里呀？”
他老眼可是看好久了，苏敛这小子虽然是装作无意，但馀光一直往闵初身上扫。扫了半天，就是不开口。
罢了，还是让他这位老人家来问吧。
“脾胃科。”闵初回答。
“那可真巧，”苏爷爷点了点头，“我们爷俩也是去那儿。”
苏敛闻言，脑中灵光一现。
低下头，他从侧兜里掏出了挂号单。
内科--脾胃科--专家号
预约医师：脾胃科主任--闵怀正
“所以，”苏敛试探地问，“闵怀正医生是……”
“是我父亲，”闵初点头，笑着看向祖孙二人，“所以，的确是很巧。”
几人在脾胃科门口分道扬镳。
苏敛和苏爷爷去长桌之后，找护士核对挂号单；闵初则推门走进休息室，熟练的把晚饭放进父亲专属的铁柜中。
进诊室和父亲打了个招呼，闵初就推门出来，迎面碰见坐在候诊椅上的祖孙二人，点头致意。
广播中的机械女声开始叫号。
苏爷爷站起身，正打算进门，却被一旁冲过来的人拦住了路。
“你好，”苏敛迅速挡在了爷爷身前，“有什么事吗？”
“你是三十二号，我是三十一，”来人放下了手臂，“所以应该让我先去。”
苏敛看着面前的人，“但现在轮到的是我们。”
“我是三十一你们是三十二呀，”那位大叔并不让路，“我就是在你们前面的。”
“这和数字大小没有关系，”闵初指了指头顶的音箱，“叫到哪位患者，就该那位患者进诊室。”
医院的就诊系统是一体化的，只有三十一号叫号不来，过号之后才会叫三十二。
这位大叔明显是来晚了，现在又想着插队进去。
“你来管什么闲事儿，”他见闵初开口很是不悦，目光在闵初和苏敛之间扫了两眼，“现在这年轻人，小小年纪的，呵……”
没等苏敛和闵初进一步思考这位大叔的脑回路，一旁的护士也走了过来，“先生您好，现在的确是轮到三十二号就诊，还麻烦您稍等片刻。”
“谁规定的是他们就诊，”大叔并不领情，“我的号排在前面为什么不是我。”
“因为就诊系统就是这样安排的，”护士耐心的讲解，“系统导入每位患者的信息，然后……”
“我不管，”那大叔摆手，身子一横拦在门口，“我排在前面，我就要先去。”
“这是医院的规定，”护士温声解释，“还请您遵守并理解。”
“我理解什么，我为什么要理解？”大叔蛮不讲理道，“我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几人僵持不下。
“给你们看看我的单子，”大叔把手中的挂号单翻过来，在众人眼前晃来晃去，“看见没，看见没？黑纸白字的三十一号！”
苏敛面无表情的淡淡接话，“白纸黑字。”
闵初忍俊不禁，气得不行但又努力保持耐心的护士姐姐也被逗笑了。
“算了，”苏爷爷无奈的摇了摇头，“要不然……”
“这里是脾胃科，”闵初忽然开口，看向唾沫横飞的大叔，“脾丶胃丶科。”
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几人奇怪的看过来。
闵初面无表情的看着大妈，但苏敛生生从她脸上读出了几丝鄙视。
更奇怪的是，大叔立刻哑火了。
苏敛也才注意到，对方挂的是皮肤科的号。
“都是你们医院设计的不合理，”大叔作势要走，“总让人走错路，什么破地方！”
“……”
几人满脸无语。
“那我应该去几层？”那人问闵初，“你不是懂挺多吗？你告诉我啊。”
面对这样的无礼，闵初却似乎没有计较，“正下方，四楼。”
十几分钟后，苏爷爷走出了诊室。
“怎么样？”苏敛问。
“需要慢慢养着，换一副药，”苏爷爷回答，“再吃上一周。”
祖孙二人走向电梯，却见门口等待的人不少。二人便决定走楼梯下去。
苏爷爷大步向前，“正好活动活动腿脚。”
苏敛：“……”您可悠着点吧。
不过到底也没有阻止，跟在爷爷身后随时注意着脚下。
路过四层，苏敛看了眼墙上贴的指示牌。
浅绿的底色下，白色加粗的宋体大字端端正正的写着——脑内科。
不知道那位大叔如果去了这里，会作何感想。
自己这位新同桌，还真是一块黑芝麻馅的雪媚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