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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初也想给她打出一屏的问号。
“你怎么知道的?”
张冉:“我就知道。笑而不语.jpg”
好奇心爆棚的闵初,直接打去了语音通话。
原来聚餐那天晚上,从闵初说出昨晚那句话起,张冉就猜到了她没醉。毕竟,喝醉的人不会记得那么清楚,更不可能原原本本的重覆出对话。
“我就说吧,你是害羞脸红了。”
闵初:讪笑ing
闵初的男朋友总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那么,可能范围就划出来了。再联想到闵初昨晚进出包间前后的种种,张冉不难猜到答案。
“不过嘛,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发觉张冉的声音有些心虚,底气不足的闵初顿时理直气壮了起来,“你,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吧?”
“做是做不出来的,”张冉狡辩道,“顶多就是想想吧……”
闵初这才知道,原来张冉嗑苏敛与自己的cp嗑了很久。
“你就是传说中的‘意念派月老’?”
“你这瞎起的名字还很贴合,”隔着听筒,张冉震耳欲聋的声音传过来,“所以——我的cp!成!真!了!”
张冉也进入了极度亢奋状态,兴奋程度堪比她懒于营业的爱豆忽然出了新物料。
闵初:“……”
好了,又疯掉一个。
分享快乐,你会得到双倍的快乐;而闵初得到的,是两只打了鸡血的尖叫鸡。
元旦假期结束,同学们带着未完成的作业和一眼都没看过的教材重返校园。
接下来,便进入了紧张的期末冲刺阶段。
早读安排表被重新排了一下,自习课的比例也有所调整。
按照张有志的话来讲,是为了“让你们期末考试死的不要那么难看。”
赵浩然举手,“可是老师,死得好看点也是死了啊?”
这位擡杠的勇士,成功为自己赢得了“年级组免费劳力x45min”。
第一节课间,闵初就被告知有人找。
出了教室,闵初在后门处扫视了一圈,也没见到自己认识的人。
只有一位短发女生,靠着墙。
见闵初找了一圈才看向自己,又把目光移开,那女生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偏偏,闵初还自言自语般的疑惑道,“谁找我啊?”
短发女生不得不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我。”
“啊……”闵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同学你好。”
闵初在学校参与了不少活动,各种学生组织来找她的同学也有过不少。可能是邀请参加社团活动,有的是邀请出席学生会评选,或者是帮老师传话等等。
一般来找闵初的同学,都会等人出了门就迎上去,来打招呼。
今天这位却有点奇怪,一点不急的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等。
这是哪个班的文艺委员,或者是那个社团的宣传部同学?如此冷淡,完全没有热情外向的特质。
那位女生见闵初温和友善的打招呼,依然是面无表情,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在她的设想中,闵初可能是不屑一顾的,没什么好脸色的开口,丢出一句“你也有脸来”之类的话。也可能是冷漠戒备的,语气平淡的问出一句“你来做什么?”
唯独没想到,她会是个笑意盈盈的样子。
难道这是古人说过的“以德报怨”?
短发女生有点怀疑这人是不是闵初,但据她所知,闵初并没有长相相似的双胞胎姐妹。“你……是闵初?”
“对,”闵初点点头,“不是你来找我的吗?”
闵初不知道这人在纠结什么,“同学你是?”
短发女生脸上的冷淡,终于出现了一丝裂隙。“你是真不认识我,还是假不认识我……”
“装很有意思吗……算了,反正是我不占理。”
察觉到短发女生的情绪变化,闵初感觉这人应该是认识自己,但没懂她在说什么。便解释道,“不好意思,我脸盲。所以,可能不太记得你是谁。”
见闵初的神色不似作伪,短发女生有些尴尬的蜷了蜷手指。是自己想多了,原来闵初压根就不记得。
只是不知道,说出了她的名字,这友好的对话还能不能进行下去——
“我是赵寒。”
原来是她。闵初总算明白这人之前的种种别扭是怎么回事了。
但也好奇,她这个与自己有过节的人,主动找上门来做什么。
“我是来道歉的。”赵寒从墙旁直起身子,又觉得自己这架势一点也没有诚意,倒像是兴师问罪的。
她放下了环抱的手臂,认真的看着闵初,“对不起。”
闵初有些意外。对十八班那些同学的性格,她早就有所耳闻。打架丶找茬丶闹事……什么都干过,但道歉真是头一回。
“元旦晚会你的琴码乱了,不是意外,是——”
“是你动的,”闵初接过话来,“我知道。”
赵寒半张着嘴,没再说话。
“有些小聪明,但还不够。”
“监控的死角避过去了,可场务人员的名单还在。白字黑字,一找就知。”
闵初捋了捋耳边的头发,似笑非笑道,“下次再干,应当抹去你的在场证明,这样才不容易被发现。”
刚见到赵寒,闵初是有些生气的。毕竟,元旦晚会上发生了一连串那些事。而赵寒的所作所为,就是引发一切的导火索。面对着一个给自己找过一堆麻烦的罪魁祸首,谁都不可能有好脸色。
赵寒大概是第一次道歉,有些手足无措的低着头,看上去像是个被老师训斥的孩子。
不过自己几句话说的也不留情面,闵初便没再奚落下去。
“那你怎么……没把我挂到论坛去?”对于这场风波,闵初最终只以意外解释。
但赵寒毫不怀疑,以论坛最终的舆论倒向,若是闵初曝出自己的所作所为,她赵寒能被骂的渣都不剩。“你为什么没报覆回去?”
“我对你只是猜测。”闵初摇了摇头,看向一旁的墙绘。
“遭遇各种谩骂丶遍地都是声讨的感觉,我‘有幸’体会过一次。”闵初收回目光,“难不成,你对此也跃跃欲试?”
这正是触动赵寒的那个点。当时,看着论坛中一片诋毁,谣言肆无忌惮满天飞的时候,她感到了后悔,甚至想主动把自己招出来。
因为,这种无辜中枪丶被人暗算的感觉,太过似曾相识。
但她拉不下面子。即使在论坛里写好了帖文,也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怎么说,当初她和闵初也是有过冲突的。
一方面是感同身受的愤愤不平,另一方面又是看对方吃瘪的爽快心理。赵寒在两种选择之间犹豫不决。
她本以为,以事情那样的发展趋势,闵初算是彻彻底底的完了。所谓“唾沫星子淹死人”,就算闵初是无辜的,也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万万想不到,闵初没有焦头烂额丶也没有哭天喊地,而是冷静快速的取证澄清,甚至还有空在帖子里开玩笑。
整个过程风轻云淡,于绝地处全面翻盘。
这使赵寒想到了数周之前的那节体育课。闵初三言两语的回击男生们的谩骂,反手利落的解决掉来自她的挑衅。
原来有些人平时不露锋芒,但想张扬时必定展露无双。
如果此前,她对于闵初是不忿的丶甚至有些嫉妒的,那经过了晚会这件事,就变成了发自内心的佩服。
闵初的为人处事,赵寒或许跨越不了情感的障碍去欣赏,但她是服气的丶从心底里服气。
她忽然觉得,只因为和闵初有过口角,就做出毁人演出的事情也太过卑劣。
自己的一时冲动,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冤有头丶债有主,将某些怨恨尽数转移到闵初身上,她自己也觉得不应该。
更何况,元旦晚会的事情,或许并没有这么简单……她也不想自己被人白白利用。
“其实当天晚上,我没想过去找你麻烦的。”
“因为就算找麻烦……也不知道怎么找。”赵寒有些别扭,但还是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你还挺受欢迎,当时后台的场务们都跑去看你们的表演。只有我去角落里呆着了,那里摆放着各种乐器。”
“后来你们的表演结束,表演者都回到了后台。我就听见有人聊天。”
“她们先说了一堆关于表演的话,然后就聊到了你。聊着你,又聊到了接下来的节目。我这才知道,原来你还要弹古筝。”
“我坐着的地方,旁边就摆着三架古筝。而其中一架的侧面,正贴着你名字的标签。”
“那人聊天的时候,还说什么‘古筝的琴码非常重要’丶‘要是弄乱了整首曲子都会毁掉’。”
“我当时冲动行事,就在后来做了那些事情……之后的事,就不用我说了。”
赵寒连着说了一大串,抿了抿嘴唇。
“等到论坛上乱起来,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当初那些话,好像并不是闲聊,而是有人故意说给我听的。”现在想来,也觉得那几句对话有些刻意。
所以开学第一天,她就赶在课间找过来了。
“这样么……”闵初沈吟着。
看来,晚会那些事情比自己想的要覆杂许多。
赵寒只是被人当刀使了,她并不是整件事情的策划者。
她只是被人煽动利用了。有了她,就有人来背黑锅;而没有她,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不少爱当键盘侠的杠精,比如论坛里那些披着匿名马甲跟风喷人的账号;也有不少人嫉妒心作祟,比如采访中话里话外内涵闵初的演奏者;也有些人冲动误事,比如受到挑拨的赵寒。
但人的这些阴暗心理,总需要一个突破点来激发;这些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戾气,也需要一双手来推动。
论坛风波的幕后,一定有一位主使之人。
“我感觉,如果你最后没有临场改谱,而是发挥失常了,论坛上也不会只有简单的感叹和惋惜。等待着你的,肯定是更强的暴风雨。”
赵寒说完了这一切,又有些心虚。她有点担心,闵初该不会认为,她此行就是怕背黑锅才来的吧?
闵初看出了赵寒在想什么。对方那别别扭扭的表情,早就把心里的想法表露无疑。
她忽然觉得,其实这些所谓的“校霸”,也没有传言中那样不好。
至少这种藏不住事的直爽性格,比那些背地里阴人的魑魅魍魉好上一百倍。
既然对方是真心实意来道歉的,那也不妨少个冤家少堵墙。
“关于那个讲闲话的人,你还能回忆起多少来?”
“那个人……是个女生,”赵寒被自己逗笑了,“好吧,说了跟没说一样。”
“她长什么样子我没见到,说话的声音也不太记得了,”赵寒扒拉着刘海,努力思索了一番,“我当时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她的背影……对,背影!”
闵初点头,等她接着描述。
“她是舞蹈队的。”
闵初:“这你说过了。”
“啊?”赵寒想了想,大概是闵初从自己之前的叙述中推出来的。
“她身材很瘦。”
闵初:“舞蹈队的都很瘦。”
“她不矮,就跟你差不多高。”
闵初:“舞蹈队的都不矮,跟我身高相近的一大堆。”
“她穿的是裙子。”
闵初:“我们那个节目,所有表演者都穿了裙子。”
赵寒:“……”
看着赵寒脸憋的有点红,闵初笑了出来,“那我来问你吧。”
“关于她的声音,你能回忆起特征吗,哪怕是一点?比如,嗓音有没有细一些,音调有没有哑一点?”
赵寒:“我真的想不起来。”
“那么——她戴眼镜吗?”舞蹈队里戴眼镜的,总共也没有几个人。
赵寒:“我好像没看到她的脸。”
“那么——她的胳膊上,是不是有一道疤?”
赵寒:“我也没注意她的胳膊。”
赵寒忽然发现,对于一个人比较显着的特点,自己好像什么也没记住。
不过闵初问的这几个问题,都充满了指向性。就好像,对方已经知道了那人是谁似的。
想着想着,赵寒下意识把自己的想法给嘟囔了出来。
闵初也不否认,“不过,我对她只是猜测。”
赵寒不置可否,想到了闵初刚对自己说过的那句“我对你只是猜测。”闵初同学的猜测,八成就是事实了吧。
“那总有一点你会记得,”闵初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她穿的是不是粉白搭配的舞蹈裙?”
赵寒点头,“正是。”
问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再多的信息,赵寒也记不起来。
“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闵初看向赵寒的眼睛。对方比自己高一些,需要稍稍擡头,“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别别别,”赵寒连连摆手。闵初虽在仰视她,但她总感觉自己才是被俯视的那个。
说了这些话,她那股别扭劲也放开了许多,“你可别对我这么客气。”
闵初总觉得,赵寒过来找自己,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毕竟说她忽然良心发现,恐怕不大可能。若是只有不想背黑锅这一个原因,恐怕也不够。
“但是,”闵初的神色有些认真,“我还是想问句为什么。”
“猜到了你要问,”赵寒道,“你不问我也是要和你说的。”
“几十天前,正是月考前夕……”
当时,学校请来了技术人员,逐层检修走廊里的摄像头。
十八班几人趁着摄像头罢工的时间段,去走廊里抽烟。以往想做这些事情,都要去操场那边找死角,而今天连教学楼都不用出。
一楼因为有大厅,摄像头最多丶检修耗时也最长,再加上暂时断电,简直就是做小动作的不二之地。
几人拐进了右侧的楼道,这边光线最暗也最为安静。
已经下学了二十分钟,主楼梯那边还有人往出走,但他们所在的走廊空无一人。
“或许是运气太糟糕吧……”
他们碰上了孙震,威震四方的丶人称“阎王”的教导主任。
孙震落了东西回来拿,没想到还能抓违纪。吼了一嗓子,迈开腿就往过追。
几人当然不会束手就擒,转身就往另一边跑。
教学楼是两个“l”轴对称拼在一起的形状,拐过转角,尽头处就有侧门。
但跑过去才知道,侧门已经落锁了。
他们站在两间办公室之间,对面是公共厕所。就算躲到洗手间里,也会被孙震挨个揪出来。
几人只能认栽。
“你们给我使劲的跑,看你们能往哪里跑……”
在孙震的数落声中,几人背后一声响。
有另一位同学,从他们身后的小窗户里跳了出来。
说到这里,赵寒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我当时就以为这也是一个违纪的,今天和我们一起认栽呢。哪知道……”
“这位兄弟。”李赫见有人和自己“共患难”,便过去打招呼。
“咱们跑不掉了,老孙来了。”
像是在验证这句话,孙震的怒喝不断,脚步声也由远及近。
那男生却反应很快,把手里的什么东西塞到李赫手中,转身就朝着脚步声的方向跑。
十八班几人都楞了。
违纪了不着急,反而自己送上门去。他这么跑过去,难道是要迎接老孙不成?
这种神奇的“自投罗网”操作,连他们这些常年犯校规的人,也是见所未见的。
那男生和孙震恰好在转角处相遇。几米开外,就是十八班的几人。
“孙主任,有人偷东西!”那男生一嗓子,把几人给听蒙了。
孙震一步步走过来,认出了十八班的同学,“又是你们啊。”
“说说吧,今天来这干什么了?”
几人没开口,那男生却抢答道,“他们翻窗户进了年级组,不知道是去干什么的。从窗户出来时,恰好被我撞到。”
翻窗户的明明是那男生,几人这才知道,他们是被坑了。
“你说啥呢!”
“我们没有……”
李赫才想起来那男生往他手里塞了纸,下意识的给扔到地上。
孙震捡起来,展开赫然是月考的数学试卷。
“你们很厉害啊,犯禁犯的还不够,都偷起卷子来了。”
“不是我们干的!”
“明明是他偷的!”
几人自然是反驳。
“主任,他们污蔑我!”那男生回嘴道,“他们倒打一耙!”
“呸,倒打一耙的明明是你!”若不是主任在这,几人怕是要冲上去打人了。
那男生站在转角的另一侧,似乎是有了遮挡,狡辩的更加肆无忌惮。
“我一从厕所出来,就看见你们翻窗户,你们还要污蔑我!”
“胡扯!”
“翻窗户的明明是你!”
见几人吵起来,头疼的孙震打算喝止。
“我翻窗户做什么,”那男生仿佛听到了笑话,“你们这要是狗急跳墙吗,污蔑也不看人。”
“我一个一班的,翻窗偷东西做什么?”
“我们一班人,谁不是凭实力考进去的?”
“一个普普通通的月考,至于我去偷卷子?”
“操,”李赫骂了一句,“这卷子是你刚塞我手里的!”
“你就是偷卷子!”
“你们别开玩笑了。我要真有卷子,还能塞给你去?”
“你就是塞了!”
“还栽赃我们!”
“无语了,我就上个厕所,怎么遇见你们这样一群人。”
“你没上厕所!”
“你污蔑!”
“孙主任,”那男生似乎也很是气愤,“他们简直是疯狗咬人!”
一边是“一班”尖刀班的“优良学生”,另一边是“十八班”普通班的“不良少年”。
二者相比,孙震自然会相信那位男生的说辞。
“你们污蔑还不承认吗?”孙震挨个数落着,“还说人家干的,人家根本用不着做这种事。”
“这一股烟味,”孙震闻到了味道,更加生气,“偷试题不够,还要抽烟?”
“主任我先走了,”那男生撤的很快,“孙主任再见!”
“你他妈还敢走?”李赫气的要过去追,但被孙震一脚踹了回来。
“怎么着,还要对同学动手了?”孙震当他是恼羞成怒,吼的险些破音,“说不过就打吗?”
“真的不是我们干的。”
“他才是那个偷卷子的人。”
“我们没做。”
“你们觉得我会信?”
“那你们给我说说,他有什么理由来偷卷子?”
孙震的反问,令几人无言以对。
这种情况下,恐怕任何一位旁观者,都会和孙震立场一致。
几人的反驳,显得苍白又无力。
而越是反驳,孙震的怒火就更胜一分。
最终,他们被抓到年级组。不仅记了处分,还被通报批评。
闵初总算明白了,那天体育课的冲突是怎么回事。
“……果然是牛逼的学丶霸丶班。”那些火药味十足的对话回荡在闵初耳边。
怪不得十八班的人会来找茬,怪不得他们对于“校规”等字眼分外敏感。
“监控坏了,我们就没有证据。”赵寒的声音有些激动,“就算吃了十万个亏,也一个都说不出来。”
“走廊光线暗,他躲在转角后。自始至终,我们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就说了那么几句话,我们就被定了罪。”
“他干的事情,反倒把我们给推进坑里,还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为什么会这样?凭什么?”
“就凭我们是那些‘坏学生’,而他是所谓的‘好学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