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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来拔针头的护士掩着鼻子,憋着气半天吐出一口。

涂佐柘一楞,忽然就明白除了他俩方圆半米之内没其他人坐的原因,为了护士好好给女儿拔针头,他连忙扶着腰起身,在杜哲奇异的目光注视中,缓慢地向别的方向走去:“我去个厕所。”

猛得撕下腰部贴满的膏药,扯疼脆弱苍白的皮肤,霎时一片刺目的红肿。

他抽着气还不忘哼唱周华健的真心英雄,想象是最近写的那篇冲锋陷阵合作无间的攻受,在大火中勇敢直前,在爆破中无畏无惧,好勇敢,好向上,紧跟时代,学习这种勇于突破的精神……

阿,催眠没用,还是疼。

“谁在那唱歌,还让不让人好好上厕所了!难听死了!别唱了!”

涂佐柘变调的曲子霎时在喉咙里掐住,脾气这么暴躁,他一定是便秘了吧!

拍拍小胸口,安抚自己受到的惊吓,抽了几张擦手纸叠在一块儿,打湿往身上擦拭,劣质的胶粘在皮上,搓一搓掉一层。

他用最后一袋酸菜牛肉面发誓,如果他知道便宜一块钱的膏药味道如此刺鼻并且含着如何洗不掉劣质胶的话,他一定会……好吧,他还是会选择便宜一块钱的膏药的。

“爹地,”柔柔含了一口白粥,远远地朝他挥挥手:“爸爸给你买了粥!”

“!”简单的七个字扫去颓靡的身躯,疲惫的步伐迈得紧凑,下意识地放下托着腰部的手,亮晶晶地望着杜哲,开心得无法垂下的嘴角微微动着:“真的吗?!”

杜哲给柔柔喂了一口白粥,头也没回地说:“嗯,给你的。”

涂佐柘感动得两眼泪汪汪,忽略掉他不愿回头的视线,闭上眼睛沈浸在普天同庆的烟花中,傻笑道:“谢谢,嘿嘿。”

“别挡路,你找个位置坐着,车都推不过去。”

护士的怒喝让他元神着地,身上难闻的膏药在鼻腔里慢悠悠地转,边说不好意思边离得远一些,在隔着两三排座位放下温热的粥,去饮水机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旁边。

他全神贯注地掀开盖子,食物的清香便溢出来,材料丰富的鱿鱼海鲜粥,被他小心翼翼地绕着边缘搅动,像是怕破坏粥的完整性。

捧起来陶醉地闻了好几口,笑着喝了一口温水,再吸吸鼻子猛地闻几口海鲜粥,又再喝一口水,再他第三次只闻不吃后,旁边的人问道:“你在干嘛?”

涂佐柘炫耀似的捧到他面前:“好吃的海鲜粥,好吃。”

旁边的人:“那你吃阿,光闻能饱?”

涂佐柘没有回答他们,你们懂什么呀,一定没收过礼物吧!那必须得慢慢欣赏呀!心里乐开花,能不能把这碗粥保存起来,每天闻一闻他就饱了!还能省钱!

喝下满满一杯水后,感觉意犹未尽,再倒一杯水放在旁边,鱿鱼海鲜粥的魔力太大,急不可耐地舔舔嘴唇,终于用小小汤勺舀起一点点,先是欣赏它完美的外表,再闻了一会儿它的香气,控制住发颤的手,终于放入嘴里。

太好吃了,甜甜的,糯糯的。

这种味觉的完美只维持了一秒,临近退休的胃便觉醒抗 | 议,立即用温水抑制些许痛感,但很快又卷土重来,诺大碗的粥只吃下几口,便小心翼翼地重新合上,打上死结挂在腕上。

从柔柔跟杜哲的对话里东拼西凑得知,他输液完后接到电话后去公司处理紧急事宜,也来不及回去开车,所以回去时三个人坐着出租车回去,杜哲坐在前面,他和柔柔坐在后面。

车内空调直对着吹,他扶着又冷又酸又痛的腰,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杜哲回过头来看了看,涂佐柘错过他的眼神,以为他要警告自己不要传染给柔柔,连忙弯腰扣住鼻子不发出声音。

完蛋,要感冒。

来不及了,兜里的摩擦地叮当响的抗病毒口服液也失去用途,下次是不是要连续喝十瓶才有用?疼得无法挺直的腰也像是要旧病覆发的样子。

两者加起来发作,真是要命。

于是下车后,他边打喷嚏边对杜哲说:“我感冒了,你先照顾柔柔几天,免得我传染她了。”

感冒的眼眶里积满水光,看不清杜哲的模样,也判断不出他的态度,仿佛往空中扔了个不会回头的闷弹,他心里想,要不就像以前戴着口罩,咬咬牙撑过去好了,应该不会越来越严重。

“好。”杜哲抱着柔柔与他面对面,疲惫的下眼圈还有些未褪尽的红颗粒,说道:“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哎,没事,阿秋,阿——秋!”涂佐柘说不出连贯的话,“不客——阿——阿秋!”

杜哲眉头往下皱起,眼神深邃了几分,唇线平缓着掩藏情绪,却仍记得护住抵抗力低下的柔柔往外走了几步:“我明天再来看你。”

“?”涂佐柘脑袋当机了一秒,要被他看见无法起床的样子?别,别了,不然又以为他可怜兮兮地博同情。

他边打喷嚏边拒绝道:“不用不用,阿——阿秋……明天……你带柔柔……去覆诊,我这边……阿秋——我有点事。”

杜哲置若罔闻,伸出手掌,踌躇开口道:“钥匙。”

轻得像小心翼翼的试探,甚至让涂佐柘产生他隐含担忧的错觉,他捏紧自己的手腕,掐死自作多情的神经,解开腰包里准备好的备用钥匙,放到他手心里:“哎,是,忘…阿…忘记给你了。”

撑住快要疼死的腰慢慢后退,朝他们挥挥手,按捺喉咙的瘙痒:“早点回去,你的药……也要记得吃。”

杜哲将柔柔放到车里的安全座椅,怕吵醒已熟睡的柔柔,轻轻地关上车门,走到驾驶座的时候微微侧头,光晕流转在挺起的鼻梁,浓密的睫毛如同夜里翩翩飞舞的蝶翅,声音低沈失落,重覆道:“我明天再来看你,你在家好好休息。”

突如其来的关心令涂佐柘怔楞在原地,全身心都写满拒绝,脱口而出:“真不用!”

不知道触动了杜哲哪根神经,他的身躯明显僵硬一瞬,平缓的唇线明显曲起,配上深邃嘲弄的眉眼,多少有了几分嘲讽的意味:“我后天出差,你不早点好,谁照顾柔柔?”

“哦哦哦哦哦好,我尽量明天好哈!”

往日清亮的嗓子携了几分沙哑,杜哲低声问道:“这么怕我来看你,是明天要在家里藏什么人,不方便?”

杜哲直直逼视的目光如利剑刺心,涂佐柘心里一突,不满意他的无端猜测,立马矢口否认:“没有的事!”

杜哲像是哽住一般,随即冷哼一声:“如你所愿。”

“啪”地一声关上车门,标志四个圈的车辆擦出“火箭”的气势,不过几秒便从他面前消失,在茫茫黑夜中渐行渐远的车灯,在眼里成了一抹追不及的幻影。

他……这是在关心我吗?

怀揣着不敢想的猜测,走一步停三步地回到家里,门后的“案发现场”不想收拾,未吃完的海鲜粥如同珍宝般,放在冰箱的隔层里,迫不及待地洗了热水澡,花洒对准腰部缓冲,抹干净粘腻的劣质胶,翻出床底批发来的膏药贴上。

忍着疼痛马不停蹄地烧开水,放了几袋方便面在床边,摆好电脑的位置,最后躲进暖烘烘的两床被窝里,脊椎僵硬地一动也不敢动,可胃里的翻腾折磨得想翻转。

——他是不是又重新喜欢上我了?

——没有的事。

——他在关心我哎。

——想太多了,明明他是在担心柔柔没人照顾。

如果按照小说里的这种趋势,就算他义正言辞地拒绝,第二天他还是会过来,而且还会带他去看医生,责怪他如此不小心,然后再问他到底还瞒了多少事情,自己当然什么都不能说,他会去找私家侦探查吧……反正离he的大结局不远了哎!

他激动得在床上就地翻滚,却扯到老腰,连着哎哟了好几声,而后催眠自己赶紧睡,因为……睡醒就能看见杜哲,烂掉的桃花要重新开了,好紧张!

直到第二天晚上凌晨两点,背后靠着枕头软垫,嘴里咬着方便面,键盘敲得劈啪响,交完今日份的更新,几种药物就着凉水一口闷,全都堵在喉咙里,争先恐后地散发着药粉的味道,杜哲也真的没有出现,小说跟现实的差距阿……

电脑屏幕右下角亮起跟编辑不一样的头像,满怀期待地点击,缓慢的鼠标圆圈转了一会儿,做作耍帅的头像正居中央,对话框里便跳出一句话:“大爷我星期五回国,出来给大爷我接风洗尘!”

他还没回呢,邓子朋继续轰炸:

“你把杜哲也叫上!”

该怎么告诉他现在他和杜哲的关系并没有亲密到随call随到的地步呢?惆怅。

“南湾巷口的小龙虾,桦巷村里的烧烤,爸爸回来了t.t”

他扔了方便面,馋虫被勾起,直咽口水。

“你都不知道国外的东西,真的没啥能吃的。”

起码也有pizza丶面包丶意大利面丶牛排……饿了。

“哎,你减肥成功没?”

涂佐柘下意识地望了眼衣服下面的空荡荡,平坦得一览无馀,萧条的肋骨横在两侧,肚皮一点赘肉都没有,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至少这几年里,这件事做得还是挺成功的。

“别怕,我现在胖死了,回来跟你一起减哦!”

……不需要,真的不需要了,他现在都有点怕被哪个不长眼的歹徒捅穿没有脂肪层保护的皮肉,一定当场一命呜呼。

“就这么说定了,周五晚上约起!”

?喜欢一锤定音的性格真是没变阿。

“算了算了,你回得好慢,我决定自己通知杜哲!”

……没有耐心的性格也一点没变。

于是他缓过一阵,确认那边没有显示“正在输入中……”,瞧着键盘来回将字句反覆推敲,手边一顿,陷入了沈思,缓缓地靠紧身后的软垫,惬意地搭起双臂。

大学,称得上是他最风光的时刻,在倒霉的人生中总算有了那么一点值得雀跃的谈资。

当年硬组的“三贱客”在校内出了名,杜哲是大奖全包揽型选手,邓子朋是个会玩会学又会闹的选手,说起来,他充其量也不过是拿了个文学类奖项的小作者,怎么跟他们沾边的这个疑问,只能用祖坟上冒了青烟来解释。

只是后来邓子朋出国深造,杜哲跟他破除了暧昧时期,后来……后来嘛,嘿嘿,后来的某些事情已经放入记忆中的黑匣子,谁都别想打开它!

现在邓子朋回国约起怎么办,“三贱客”再聚首,其中两个人基本已是撕破脸,而这两个人之间还有个女儿,如何将这层关系简单明了地说明白呢?

嗯,万一杜哲不想他出现呢?

他抓着汗液浸湿的头发,惆怅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逃避才不是他的本性,与其做选择题,不如主动出击,他坏笑着,嘿嘿,将这个难题丢给杜哲考虑吧!他想出现就出现,不想出现也来得及找借口拒绝,他迅速敲下一行字。

“好的,热烈欢迎海龟回国[/鼓掌][/鼓掌][/鼓掌]”

等等,他侧耳向外伸去。

客厅里叮铃哐啷的声音哪里来的?!家里来贼了吗?!第一反应当然是想看柔柔的房间,念头过了一秒,想起柔柔在杜哲那里。

遇上小偷最好的办法是装睡吧?默默地按下110的号码,只差拨通,祈祷他只求财别害命,等他发现家里一贫如洗也不要拿他出气。

脚步声越来越近,太阳穴突突地跳,心跳快得要蹦出来,他埋在被子里抑制住紧张,眼睁睁地看着门把手轻轻一扭!

两眼紧紧一闭!

来人止步于房门外,说道:“我以为你忘记关灯了。”

他猛得睁眼。

杜哲?!

两人大眼瞪小眼。

可能没休息好,红色颗粒比昨晚又多了些,涂佐柘扶着柜子跳着下了床,在他面前仔细察看,鼻音浓重:“柔柔太闹腾了吗?好像过敏比昨晚严重一些。”

杜哲冷淡道:“没有。”

门口的角度往外窥去,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客厅比往日齐整,刚才的声音是在收拾?

心里夸了好多句田螺姑娘,忍住喉咙的酸痒及即将淌下的鼻涕,精神气十足道:“我快好了,真的,可以把柔柔送回来。”

“我……”杜哲迟疑了一会儿,撇过头转身,淡淡道:“长途出差取消了。”

在涂佐柘开口之前,他说道:“是柔柔让我来看看你的,我先回去了。”

柔柔晚上八点才打过电话,说跟汪希在一起吃饭,语气还有些欢快,差点都要担心女儿被拐走了,幸好一手养大的还是有点良心的。

他笑着应道:“哎,好,晚上开车注意安全。”

杜哲潇洒地走了,涂佐柘回味着他离去前的欲言又止,脑补了一下他的傲娇攻人设,想关心又不好意思的试探,哈哈哈哈。

重新慢慢地挪上床后,颠得他的老腰持续不断地疼,又冒出一身酸臭的汗,百般艰难地擡手换衣,滴滴的提示音响起,抛出令人大跌眼镜的一句话,让他不禁仔细地察看几遍确认。

“杜哲刚回覆说好!周五见哦!”

他揉揉自己的眼睛,简直不可思议。

不愿在同一个空间多逗留五分钟的杜哲,竟然愿意跟他一起见故人?

这下该他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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