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兮城下
柳石凌还是第一回听到有人如此评判她，看着明铮激动的模样，忽然不知所措，有许多想说的话噎在嘴边，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气氛一度变得沈闷，白河和星昴都没有面对这般情况的经验，更何况对方只是见过两次面的人，有什么话也不是他们该说的。
小玉受不了压抑氛围，瘪着嘴道：“黄衣姐姐，你别生气好吗？柳柳是好人，你们不要吵架……”
明铮深呼吸几口气，朝小玉瞥来，嘴角一压，冷笑道：“吵架？我不才不愿跟你们吵架。世间上像你们这般人多了去了，难不成我还要对每个人生气，岂不气坏自己。”
说罢她甩头要走，不想再同他们牵扯，先前在心中预想的谋划也不打算再做，还是先从陈府管家手中拿到实际的钱财更为重要。
明铮刚要踏出门，柳石凌声音传来：“等等！”
明铮耸耸肩歪头看去，道：“还想提醒我什么？别浪费时间，便一道说了罢。”
柳石凌走上前来靠近她，看着明铮无所谓的模样，沈了口气，还是道：“明铮姑娘，方才我的话如果让你不舒服我很抱歉。我只想说，我们一路来到浪兮城历经艰辛，没有你所谓的背靠仙门支持所以无所畏惧畅通无阻。如若你以为身为修仙之人便能以此身份毫无付出收获名利，那么我们便不会站在这里。同样的，你也不会来到陈府。”
“你什么意思？”明铮盯着柳石凌，“你想说我用仙门身份在外招摇撞骗？”
柳石凌道：“我非是这般意思。明铮姑娘所作所为我未知全面，不敢断言。但你既然来此，也是有心想要解决城外妖物问题，对罢？”
明铮哼了声，道：“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用别人掺和。”
白河侧目朝她看去，有一瞬竟觉得仿佛看见柳石凌的一面，不觉站了出来，摩挲下颌，道：“我们今日还要出城，无需为了她耽误行程。”
柳石凌瞟去一眼，立刻明白白河的意思，眼下明铮正在恼怒之中，多说无益，叹了口气，道：“嗯，我没想那么多，只是可惜而已。”
星昴看看两人，道：“连坡山既有妖物出没，还是早些出发为好，晚些天暗下来便不好走了。”
小玉见状也只好挠挠头，道：“那我们走罢。”
明铮站在门口走也不对，不走也不对，她抿了抿唇，喊住他们，道：“你们……你们今日真要出城往连坡山走？”
柳石凌道：“当然，你昨日不也听见了，难道我们还能未卜先知欺骗你？”
“连坡山可有不少妖物，你们不担心吗？”明铮又问。
柳石凌扑哧笑了出声，道：“担心又如何，总不能因为妖物占道，我们便不走了。”
四人离开厅堂往外走去，明铮犹豫片刻，咬了牙追去，喊道：“我同你们一块去！”
四人停下脚步，小玉扭头看来，见柳石凌没有反应，拉了下她的衣角，道：“柳柳，她想跟我一块走。”
柳石凌弯了弯嘴角，随即收敛表情转身望向明铮，道：“不反悔？”
明铮脑海中快速思索，重重点了头，道：“不反悔。”
浪兮城城门下，柳石凌四人驻足等待，明铮在跟他们出城之前说是有要事去办，便约定在此处汇合。
星昴没来得及问出口的问题终于找到机会：“柳姑娘和白河道长为何明知明铮姑娘另有图谋，却同意让她随我们同行？”
小玉完全没有想那么多，以为只是路上多一个人热闹一分，经星昴一提，也感到疑惑。
白河擡擡下颌示意让柳石凌来说她的想法，柳石凌笑了一笑，道：“我们从未去过连坡山，山里情况不明，明铮正好熟悉周边环境，有她在也方便我们赶路。是罢，白河？”
白河不置可否，星昴颔首道：“原是如此，柳姑娘想得周全。”
柳石凌摸摸后脑勺，又道：“其实还有我的一点私心。明铮在陈府的那番话其实我听着有些不平，但三言两语不好解释，她倒也不是坏人，所以我想用行动证明。”
白河投去视线，道：“柳石凌，你何时也开始在意起他人想法？”
“我只是觉着明铮……”柳石凌垂下眉眼，“看着她有点想起以前的自己，有一点理解她的愤世嫉俗。”
白河耸耸肩，道：“同行一段路程而已，不会耽搁我们去阴山，让她跟着倒也无妨。星昴，小妖，你们觉得如何？”
星昴道：“有她在不失为一道助力，自然是好的。”
小玉更是没意见，点头道：“好啊。”
过了一段时间，明铮的身影出现在城门口。与先前不同的的是，在她的背上多了一件重物，重物用棉布裹了几层，隐约可见形状，上窄下宽，看着不像是武器。
明铮来到四人面前，道：“我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几人一块出了城门，城门外平原连接着山脉，想要离开必须穿过不远处的连坡山。冬日雾朦之下，阳光被淡薄云层遮去大半，凸起的山脉望去仿佛蒙上了一层灰纱，一眼望去萧条凄瑟。
往日车水马龙的大道此时却是一片荒凉，除了他们几道身影之外，只剩下枯枝落叶随风扫过。来到连坡山下，周围更显静谧，飞禽走兽都消失无踪，林间暗影落下，增添了一分冷意。
小玉环顾四周，望向前方的山道，道：“山里好冷清啊，怎么什么气息都没有。”
“妖的气息也没有吗？”柳石凌问。
小玉吸了吸鼻子，摇头道：“我没感知到。”
白河道：“或许妖物藏身于山林深处，无论如何，进山后小心行事。”
星昴的手按在紫木匣上，一旦路上遇见任何变动，都能及时稳住势态。
明铮见他们谨慎的模样，笑道：“喂，你们别这么一副郑重的样子，虽说这里有妖物出没，但也并非那么容易碰见的。”
柳石凌奇怪道：“为何？难道妖物还根据来人有选择地现身？”
明铮摆摆手，道：“也不是这意思。据我了解，连坡山中的妖是最近一段时日霸山而居，它们秉性奇特，总是在某一段时间内神出鬼没。有时是晨起，有时是正午，也有日落丶凌晨时分，并不固定，全凭来人运气。”
“所以即便我们进山，也保不准到底能否遇上妖物。”柳石凌道。
明铮点点头，道：“对，这也是难以除妖的一个原因。”
“好奇怪啊。”小玉道，“我不知道妖还有这种习性……”
明铮瞥她一眼，道：“除了妖谁能知晓？总之你们如若不想除妖，便祈祷这段时日正是妖物潜伏休息之时，快快走出连坡山。”
“明铮，说实话，你其实是真心实意想要除妖罢？”柳石凌忽然问道，“只是在除妖这件事上，还想以此名头从陈官人处获取一些回报，我应该没猜错罢。”
明铮带路走在前方，听到她的话回头看去，道：“那又如何？我就是想要从那他身上扣出点金银来，陈官人在浪兮城贪脏了多少钱财，让他为民众们出一丝力有何不可？”
柳石凌笑了起来，拍掌道：“你想报覆他我完全赞同，若是我也会这么做。”
“是吗？”明铮挑了挑眉，“可惜他老奸巨猾，在除妖之前根本不愿意松口。唯一给的，也只够赎回我的琵琶。”
“琵琶？”柳石凌看着明铮背后的重物，“你背的是琵琶。”
“嗯。这是我的师傅留给我的琵琶，以我的能力要想除妖，需得倚靠这支注灵的琵琶。”
小玉听到陌生的事物，好奇道：“琵琶是什么？”
“是一种乐器，弹奏的声音曲调很动听。”柳石凌解释。
明铮道：“嗯，对我而言非常珍重。”
“可你方才说赎回？既然珍重又为何要典当？”柳石凌问，明铮还未开口，她便察觉到什么，自遇见她以来，明铮似乎一直在为钱财奔波，“你很缺钱？”
明铮叹了口气，道：“是洪波洞需要钱。”
柳石凌见她满脸忧郁，还想再继续详细询问，身后的星昴忽然出了声。
“前面有动静。”
话音落下，众人瞬间提高警惕，缓下脚步盯着前方。
日头被树林遮蔽，山林间寂静无声，一道急促踩在落叶丛的脚步声传来，听上去极其慌乱。
几人慢慢向前，只见一道人影从林间跌跌撞撞跑出，那人步伐紊乱速度也不快，注意力分散全凭本能在跑，甚至没有注意到他们。
白河立刻向前，一把抓住对方，那人吓了一跳，眼神发楞，呆在原地，嘴唇发白干裂，久久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