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陈锋趴在潮湿的草丛中，露水浸透了作战服，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能感觉到身下的泥土松软潮湿，混合着腐烂落叶的气息。远处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在寂静的丛林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调整着夜视仪，绿色的视野中，远处的边境线若隐若现。铁丝网上挂着几片破旧的布条，在夜风中轻轻摇曳。这是他们第一百二十七次巡逻，但今晚的气氛格外诡异。
"风向西北，风速3级。"耳机里传来林浩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目标区域确认安全，可以行动。"
陈锋做了个战术手势，身后的张猛和王磊立即散开。张猛高大的身影灵活得像只猎豹，王磊则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他们像一把尖刀，精准地插入丛林的缝隙中。
突然，一声尖锐的鸟鸣划破夜空。陈锋浑身一僵，这声音太刻意了，像是某种信号。他刚要发出警告，密集的枪声就撕裂了寂静。
"卧倒！"
子弹呼啸着从头顶掠过，打在树干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陈锋能闻到火药的味道，混合着松脂的清香。他翻滚到一棵大树后，心跳如擂鼓。树皮粗糙的触感让他稍稍安心，但耳边子弹的呼啸声提醒着他危险近在咫尺。
"队长，十点钟方向！"林浩的声音依然冷静，但语速比平时快了些。
陈锋侧身探头，夜视仪中三个热源正在快速移动。他们的动作很专业，交替掩护，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雇佣兵。他刚要举枪，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破空声。
"RPG！"
轰隆一声，炮弹在距离他们不到二十米的地方炸开。陈锋感觉耳朵嗡嗡作响，泥土和碎石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他吐掉嘴里的沙子，尝到了一丝血腥味。转头看向林浩的方向，这一看，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林浩的狙击枪掉在地上，他的胸口有一个狰狞的血洞，鲜血正汩汩地往外涌。月光下，那滩血迹泛着诡异的光泽。但林浩依然保持着射击的姿势，手指还扣在扳机上，仿佛随时准备给敌人致命一击。
"医护兵！"陈锋声嘶力竭地喊道，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已的。他疯狂地向林浩的方向爬去，子弹在他身边激起一串串尘土，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王磊冒着枪林弹雨冲了过来，但只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他的手指按在林浩的颈动脉上，那里已经没有了跳动。王磊的手在颤抖，这是他第一次没能救回战友。
陈锋死死抓住林浩的手，那双手已经开始发凉。他记得这双手曾经多么稳健，能在千米之外精准命中目标。现在，这双手却无力地垂着，指尖还沾着泥土。
"队长..."林浩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我好像看到我女儿了..."
陈锋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想起来，林浩的女儿才三岁，每次出任务前，林浩都会把女儿的照片贴身放着。那张照片上，小女孩穿着碎花裙子，笑得像个小太阳。林浩常说，等女儿长大了，要告诉她爸爸为什么不能经常陪在她身边。
"别说话，坚持住！"陈锋颤抖着手去按林浩的伤口，但鲜血依然从指缝中涌出。他能感觉到生命正在从这具身体里流逝，就像握不住的沙。
林浩的瞳孔开始扩散，他的嘴唇动了动："照...照顾好她们..."
话音未落，他的手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不！"陈锋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他猛地站起身，端起突击步枪疯狂扫射。子弹打光了就换弹夹，直到张猛从后面扑上来把他按倒。
"你疯了吗？"张猛红着眼睛吼道，"林浩已经走了！"
陈锋剧烈地喘息着，他的视线模糊了。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失去战友，但每一次都像在心上剜掉一块肉。他能闻到硝烟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着他的鼻腔。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林浩的狙击枪上。枪托上刻着一行小字：为了和平。这是林浩入伍时写下的，他说等女儿长大了，要告诉她爸爸为什么不能经常陪在她身边。
陈锋擦掉眼泪，强迫自已冷静下来。他仔细观察四周的地形，发现敌人的火力点分布很不寻常。按照情报，这里应该只有一个小股敌军，但现在看来，对方的兵力至少是情报的三倍。
"不对劲。"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已的，"撤退，立刻撤退！"
在张猛和王磊的掩护下，他们带着林浩的遗体艰难地撤出了战场。回到基地后，陈锋第一时间找到指挥官。
"情报有误。"他直截了当地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对方早有准备，我们的行动计划可能泄露了。"
指挥官皱起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你的意思是..."
"有内鬼。"陈锋咬着牙说，"而且级别不低。"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指挥官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没能逃过他的眼睛。指挥官的手指停顿了半秒，随即又恢复了规律的敲击。这个细微的变化让陈锋的心沉了下去，如果连指挥部都不安全，那他们还能相信谁？
走出指挥部，陈锋看到李娜正在等他们。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已经知道了林浩的事。月光下，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手里紧紧攥着录音笔。
"我想采访你..."她刚开口，声音就哽咽了。
陈锋打断了她："现在不行。"他的声音很冷，但看到李娜颤抖的肩膀，又不由自主地放软了语气，"如果你真的想帮忙，就去查查最近有哪些人接触过作战计划。"
李娜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她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陈锋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林浩生前说过的话："队长，我觉得李记者对你有意思。"当时他还笑林浩想多了，现在却觉得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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