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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恼

院中等着的青青和阿福快步迎上来,觑着她的脸色,二话不说,上前左右搀扶,伴着她飞快地走开了。

婆子没办好事,心急如焚,气喘吁吁在后边追,想叫人,又不好称呼,只能尴尬地喊:“慢点儿,哎哟,急不得啊,我的姑奶奶,慢点儿……”

慢不了!

一出正院,赵西辞就细细交代两人,一进昭明院就赶紧关院门。

巧善正在等她,三言两语就把外头的事说完了。

赵西辞冷笑道:“这便是寄人篱下的错处,好妹妹,别等人家上门来赶,我们识相点。”

“我也是这么想的,东西都预备好了。”

赵西辞一转头,果然,她的姑娘们都在东厢廊下等着了,妙妙正伸着胳膊等她抱。

她大笑着应道:“好!走走走,看在风芝的面上,就不留昏寓钱

住宿费

打人家脸了。”

幸好赵东泰有先见之明,她们还在船上赶路时,他就请了工匠完成了修缮和淘井。

他买了两房人看屋子,这边一有动静,他就得了消息,将提早预备的柴米油盐都送过来。

姑娘们正闲得发慌,于是翻箱倒柜开始布置新家,帘子帐子,盆桶缸罐,一一陈设,忙得不亦乐乎。

褚颀和朝臣商议过,又要往城外去见牧栾,打发亲信找上了赵家禾。

赵家禾已经得了搬家的信,但憋着没说——毕竟眼下忙的是“大事”,“闲事”自然不要紧。

牧栾不是个好打发的,接连吃败仗不要紧,横竖他不必畏手畏脚,吃准褚颀不想天下大乱,狮子大开口:光拿钱可不行,他要留他的兵,要爵位,还要丹书铁券,防着秋后算账。

谈不拢,褚颀也没打算退让,天黑前回了家,进门照规矩先去给老母亲请安。

老太太办了件糊涂事,担心亲孙子就这么没了,此刻懊悔不已,催着儿子快去补救。

他再不懂女人事,也知道即便有了,孕吐不可能这么早。

又淘气了。

但怪不得她,依她的脾气,没打人,没掀桌子,是为了给他留脸面,甘愿咽下这委屈。

眼睛又酸又胀,他望着烛光,不觉叹了一声。

老太太更急了,心痛道:“你扶我起身,我去赔罪。”

他拦住,叹道:“是我的错,我去请罪就行了。”

他想了想,又说:“我睡相不好,半夜卷走她的被子。她着了风寒,是怕过了病气,才急着搬出去。”

老太太一听就明白了,失望道:“那你过去看看吧,风芝也不好受,没吃晚饭,你先过去问一句。”

唉,事难两全。

褚颀不知道此刻见了发妻该说什么,只能交代身边人过去问候,他才走出院门,又听阿钟来报:赵家禾求见。

赵家禾把外头的事原原本本说了,末了表明态度:“原是一家人,我和娘子都没有兄弟姊妹,就将小七看作亲弟弟,谁知竟招来这样的闲言。如今这么一搅和,我们也为难上了。再往来,说不清楚,断了,又像是心虚。”

褚颀一听就知道跟徐字脱不了干系,徐家两兄弟立了大功,徐舒达又一直在营中效力,他们有了张狂的倚仗。

他暗叹一声,惭愧道:“对不住了,这事早该有个定论。”

这样的麻烦,留给他为难去。赵家禾适可而止,不说了,再上前一步,压声将今晚的去向交代了。

褚颀沈默。

赵家禾抱拳,“是我们自作主张,有事一力承担。”

褚颀摇头道:“困兽犹斗,吃了些兵力,仍不容小觑,不要轻敌!”

“大人放心,我们会见机行事。虽说有些冒险,可也值得:只要群龙无首,后边的事就好办了,使个离间计,让他们自己斗去。”

褚颀拽住他,“稍安勿躁,安插的人手会见机行事,不要冒进。”

下午不欢而散,晚上毙命,傻子都会想到是他们做的手脚。

虽说成王败寇,杀完就算赢,可眼前这人极重名声,不好当他的面做得太龌龊。赵家禾说这些话,本就是试探,当即顺着梯子往下,“既然有自己人,那就来个里应外合。大人只管交给我,初四早上见分晓。”

褚颀见他斗志昂扬,加上先前的愧疚之意,斟酌一番,将信符交给他,仔细叮嘱堑龙卫要怎么用。

赵家禾一一应是。

金信符,沈甸甸的,事成之后指定会收走,那不要紧。他只要抓住这个机会,在堑龙卫里挑几个要紧的人交好,把这事的功劳让给他们,留个人情,将来用得长久。

“大人,今儿是初一,合该团圆。娘子担惊受怕一整年,瘦了不少。办完事,我就不过来了,直接回家,想多陪陪她。”

褚颀笑笑,点头放行。

巧善送走小五,回头就见他站在廊下,痴痴地望着自己。

“我没事,小五给我看过脉。”

她伸手示意他褂子上沾着翻墙蹭来的灰,他会错了意,立马奔下来举她,高高抱起。

她笑着提醒:“别闹,左右都有人呢。”

外边的屋子够住,这院子单留给了他们,可西屋有没成家的阿代和小留,东屋有青桃丶寒梅。

“我不管。夫妻恩爱,天经地义。”

这话很有道理,她笑笑,任他胡作非为了。

他陪她一块梳洗,关了门再说悄悄话:“那小子确实惦记过你,不过,我不吃醋。”

她安心了,顺着问:“你是怎么想的?”

“你心里只有我,再有千个万个东泰西泰,也绝不会分一丝神。”

她笑着点头。

赵家禾接着说:“我也不讨厌他。这天下有数不清的姑娘,他跟我一样开了天眼,能看出你是最好的那个,也算难得。他是个知道分寸的人,我放心得很。恶心的是那些混球,迟早有一日,我要拿马粪填了他们的嘴!”

她本想顺势说出真心话:她讨厌这里。

他贴过来亲她,她瞬时改了主意,摸着他下颌,温柔浅笑,“家禾,等事做定了,我们往溯州走一趟吧。”

“好!你想去那做什么?”

“去打脸。有些人从前欺负过我夫君,我想,是时候叫他们懊悔了。”

他听明白了,擡手捂住眼睛,瓮声瓮气道:“这可不像是你了。”

她将手印上去,接着说:“是我!我信的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以德报怨。我们是人,有爱也有恨,不是空心佛。”

他把人抱住,感慨道:“是这么个理,我这辈子没完没了折腾,没白活:有了你,就是最大的福报。”

她笑着回应:“我也是这么想的!”

新年伊始,征途漫漫。

褚颀一进门就挨轰,好话刚起个头,就被骂了回去。

“你亏了心,不敢和我说实话,先打发几条狗上前叫唤。她们做了恶人,你再来卖个好,叫我感恩戴德去做小,当我稀罕呢。先吹毛求疵挑错,再来压价,那都是我厌弃了的伎俩。打量我不知道是吧,姑奶奶做了十年买卖,能不清楚这些小把戏?狗屁的玉夫人,老娘姓赵。”

他抓住鸡毛掸子,好声好气求:“我们好好说话,那些人不是我打发来的,有什么话,我一定会当面跟你说。”

“你娘的意思,不就是你的意思?我有说过要跟着你吗?你们想买羊肉,跑来嫌我卖的萝卜不膻,这不是在说笑话?你也不是个好东西,难道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当初是你挑了我去唐家做骡子,我不嫁也得嫁,如今倒寻上我的错,嫌我再嫁名声不好听。呸!你这奸夫哪里干净,家里还有老婆呢!”

“是他们自作主张,我绝不会那样想。”

他小心翼翼解释,她懒得听,接着吵:“我在这里,想吃什么就有什么,想躺就躺,想站就站,想玩了,提脚就能走,天南海北都有法子去。别给我唱那些光宗耀祖丶惠及子孙的戏词,我可不爱听,就算赵家断子绝孙了,我只会拍手叫好。一点好处都没得,放着逍遥日子不过,做什么要跪着去伺候你?得了吧,乌蝇搂马尾——一拍两散,多容易的事,犯得着弄出这么多事故?你有那个闲,我可没这个空。慢走不送!”

他愧疚又心痛,豁出去,把人抱紧了,“别说这样的话,阿四,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想骂就骂……”

“我要舍下一切去做个傀儡,偏偏这些人还当我是沾了天大的光,怨我不知好歹。我图个什么,就图你这老蜡头?”

老蜡头无言以对,只能哀求:“我舍不得你,阿四,你跟我……”

“跟你?”她顺手给了他一巴掌,恨道,“这些祸事都是你给我带来的,还敢到我面前摆架子,吆三喝四。凭什么?我弄死你。”

他想不到好话来说,只好无赖一回,“你弄吧,我甘愿死在你手里!”

她听出他的心虚,没上这苦肉计的当,利索地推开。

“请回吧,别耽误我办正事。”

她伤透了心,他说得再多话,不如做好一件事。

“阿四,你等着我,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戏还有第三出,不着急在这会。她权当没听见,背对着他翻箱倒柜装忙碌。

阿钟听他这口气,暗叫不好,一出屋子,立马劝道:“事关重大,爷要三思啊!”

“这事已有定论,不用啰嗦。”

“爷,您是要做……天下之主,别栽在这上头。”

“不做点出格的事,将来野史还有什么话可写?更何况,这两年打仗没有后顾之忧,全靠她们支撑。真要论功行赏,公侯也做得。从古至今,有这样功绩的,数得出几个?”

“这这……这终归是停妻再娶,徐家人不会轻易罢休,老太太那也容不得,如何是好?”

“我只对不起徐风芝一人!”

他摆手,叫阿钟住嘴,加快步子往外走,迎面撞见一年轻俊朗的男子往里钻。

他怔住,心酸心慌一齐涌上来。

他气势逼人,来人猜到不是俗人,一打照面便客客气气行礼。

腰细脸尖,不堪大用,指定靠不住!

他回神,叫阿钟把人扣住送出去,立即转身,直奔里屋。

“你们先出去!”

她们不动,自觉护到了她面前。

“去吧,没事。”

她斜睨他一眼,嗔骂:“死鬼,还回来做什么?”

“外头那人是谁?”

“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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