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需要
自己设的局,自然有好解法。
他意气风发回家,一听刀疤子报告这消息,慌得腿都软了,踉踉跄跄跑进后院。
她正和姑娘们清点箱子,人就在院子中央。
“巧善……”
王朝颜使个眼色,把两个笨丫头都引开,退到廊下看戏去。
两夫妻一个着急问,一个着急解释,说了半天,到底不如抱在一起亲嘴来得可靠。
雪梅懂事,早早地背过身去。青桃头一回见,看懵了。王朝颜正好借拽她多看两眼,嘴里啧啧,赚了赵家禾给的大白眼。
呸!
“走了走了。”她心里不服气,走两步又使坏,故意高声嚷,“没准要下雨,堆在院子里可不行!”
赵家禾气道:“下什么雨,要下就下雹子!”
那都是为朝颜姐姐预备的嫁妆,下雨下雹子,吃亏都是她!
青桃偷偷笑,雪梅一声不吭。
王朝颜见她眉秀眼淡,温婉柔弱,很不一般。她深知男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爱这样的轻柔似水,提早警告:“人家夫妻情深,你们要有眼力见,不要往跟前凑。”
“姐姐放心。”青桃没当回事,笑嘻嘻臊她,“姐姐的夫妻情深也快来了,到时候,我也不往前凑,好让姐姐姐夫有空亲嘴。”
王朝颜笑骂:“好啊,连你也学坏了,回头给你也找个小女婿。”
青桃并不臊,一本正经答:“要找,就在这家里找,横竖我不往外头去,要跟着三哥三嫂一辈子。”
王朝颜奇道:“就他一个,哪来的三哥三嫂?把那些人算进来,他不上不下,那排行也不对。”
“我也不清楚,得问三嫂,我见她这样叫,就跟着喊了。”
三哥正和三嫂说二哥:“找着王显了,花钱找地痞跟了几天,全打听清楚了,籍贯经历,一字不差。他在鋈州得罪了人,弄得很狼狈,为了混吃混喝,跟了个老鸨。他脸皮够厚,赌咒立誓绝不负心,鸨子心疼这坨肉,替他牵线搭桥,巴结上了在外游学的司业之子苏藻,跟着到了这。苏藻身边少不了吹捧的人,被挤下去的两个不服气,早把这些事传开了。”
“司业是多大的官,好惹吗?”
她操心他,操心宫里的赵西辞,快成惊弓之鸟了,成日嘀咕官员品级。
“屁大点的官,国子监的副手。”
她了然,“那这个司业就是管读书人的事咯?难怪……难怪说他这就要做官了。西辞家父辈那些事,你知道的吧?”
“嗯,常见。先买了榜,造个声势,再经疏通去做官,那都算讲究人了。多的是草包,怕露馅,也没这个耐心,直接用银子开路,买官跟挑瓜一样容易。你放心,皇上早就看不惯,一定会整治。说回正事,你可别大度,就算你不想计较从前挨的欺负,那也得收拾他。如今那位苏公子正号召有志之士联名上书,剑指贵妃,要拿她名节说事,扣的罪名可不小。王显四处拜访,约了些狐朋狗友在福月楼起义。”
巧善气到发抖,和离再嫁怎么了,关他们什么事!
“没事,你别着急。疯狗乱叫,打了就是。”
她深吸气,镇定下来,“嗯,一定要打了!西辞说她本来只想来段露水姻缘,了个心愿。后来想得仔细,她爬得越高,就能叫更多的人看见,让那些水深火热之中的女人知道和离是新生,不必羞耻。当然了,也是姐夫对她足够好,值得她去走这条路。她说日后他要是变了心,她还能再和离一次,闹个天翻地覆也不怕!”
他笑着附和:“真壮士也!”
她回神,追问:“你做了什么安排?”
“两条路:一是抓人时,只抓他。二是别的全抓了,只放他走。”
她听乐了,立马喊:“二二二!”
这样的事,没有明证就谈不上死罪,了不得是上点刑折腾一番,没准还会让他一举成名——这些迂腐的人最推崇气节。
只放他一个走,让那些人知道他是“叛徒”,那才有意思呢。
“要不要亲眼看看他混成了什么样?”
她摇头,淡淡地说:“我早知道茅坑是臭的,犯不着在它倒塌时再过去看一眼。”
“说得好。巧善啊,今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再怎么说我也不放心,得亲自查看一番。”
她以为他又起了坏心思,手掌张开,盖在他脸上硬推,“别闹!”
他装没听见,不管不顾抱着人进里屋,解开衣衫脱掉鞋,上上下下查看过,再重新穿上。这还没完,又拆了发髻,一寸一寸检查头皮,时不时问疼不疼,胀不胀。
没有一丝情欲,全是关心。
“真没有,没有伤,没有中毒。我闻到了她身上的气味,小五细致,替我看过脉。”
他总算踏实了,一放心就绷不住,抱住她,哽咽道:“每回你有事,我都不在,只怪我没本事,总被这样那样的事绊住。我对不起你!”
她心疼了,抱住他,安慰道:“不是那样的,你只是凑巧忙别的大事去了,我怎么会怪你呢?那些公子哥整日悠闲,算什么本事?我们是一家人,大夥一齐努力,不比那些世家差。不,是比他们更好,我们彼此真心实意,不会处心积虑猜忌,伤害。”
“你越来越好了,而我满脑子算计,只得了一手虚荣,落下一大截。你不要嫌弃,等我跟上来!”
他太需要她了,需要到焦躁。
他离不开她,没了他,就失了准。但她可以,她从来不曾依附,她是最坚强的种子,落在哪里都能生根发芽,好好生长。离了他,依然能引得那些人丶那些事都聚拢过来。他不算什么,只是在那一刻得了命运的眷顾,在那个午后,无耻地走进去,说了那些鬼话,从此赖上了她。
她不知道他心事这么重,抱着他哄:“没有的事。我们早说好了,要一块到老,我记着呢。我活到九十五,你活一百岁,少一天都不行。”
“对,少一点都不行。”
她也有她的心事,捂着小腹,为难道:“这么久了,还不见动静,我不知道究竟是哪不对,莫非是送子娘娘怪我不够诚心?”
他没有藉机调情,一本正经说:“子女缘分有定数的,早晚会来,不要急着操心。早知道就不给出去了,妙妙听话,带起来省心,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不,不能因为我们想要,就要来要去,得看看孩子在哪更好。年前在玉溆商量过,也问过妙妙。妙妙不想离开她,西辞也舍不得,说皇上那里总也不见开花结果,没准她将来只有妙妙相伴了。妙妙有奇缘,好好待她,这是积攒福气,那些人也没话说。就算以后有生养,她待妙妙的心永远不会变。”她突然明白过来,焦急地问,“有人拿妙妙说事了?”
“嗯,褚家那些老古董,想闹出些事故来好摆长辈的威风。不过,皇上铁了心要认这个义女,谁也插不上话。”
但那些人一定会把气撒在西辞那。
“妙妙姓赵,不打算改,怎么连这也容不下?眼下皇上要操心的事那么多,这些闲人,还要给他添麻烦。家禾,我讨厌这里的风气。”她不知不觉就说出了藏在心底的话。
他眸光一闪,笑道:“旧朝换新朝,旧臣新主,还要闹出许多故事来。文官难缠,成日打嘴仗,最没意思,留给他镇压去。这会我们风头太过,再待下去不好,暂且避一避,明年后年再回来,叫那些揣测赵西辞的人清醒清醒。女学堂的事,我陪你去弄。正好还有馀孽要清查,等牧栾这里的事一了,我找他领了这个差事,顺理成章陪你南下。”
“单留下西辞……”
他笑道:“有皇上呢,宁愿下罪己诏,也不许别人说她半个字不好。有人说她名分不正,他说爱卿放心,等平定了天下就补上迎娶礼,风光大办。有个老不修隐晦提起了唐家,被他指着鼻子骂老母鸡孵鸭,多管闲事。”
“啊?”
难以想像。
那么温和的人呢!
“那些老滑头怂恿这几个蠢材跳出来叫嚣,是想试探,倘若皇上还跟从前那样好说话,不多久就会被架空。你说得很对,从前我太轻看他,真要说起来,一百个赵香蒲也比不过他。今儿大获全胜,他将事揽了过去,逢甲镖局成了领命暗访严查的特使,有功无过。他手里有一本账,比我们的更狠,当场杀鸡儆猴,废了两个,给剩下的人留了脸面,没报出他们的名字,但吓得够呛。该仁的时候仁,该硬的时候,比铜铁还坚韧,我看那些人,回去以后要好好掂量了。”
“你别怕,他是个好人,还是个聪明人,不会受奸人摆布。只要我们做的是好事,就能平安。”
他脸上一直挂着笑,应道:“大道化简,就是你这一句。这样的主,我愿意为他卖命。”
不用担心他喜怒无常,不用防备他背后捅刀子,也不会为了大局,轻易拿他们去牺牲。
她在他眼里看到了光,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她就不啰嗦了,浅笑道:“回来时绕的远路,碰巧有人吹吹打打往城外发嫁。李兄弟说这是和那个赵家有牵扯的蒋家,新娘子是第四代的嫡次女。”
他哼了一声,讽道:“这几个老畜生,当初收买了董文
老国公(赵)的大管家
,赶在赵家出事前,先跳起来踩一脚,也没风光多久又赶上了倒台。这都卖到了曾孙女,还是往外头嫁,那就是路走到尽头了,由他去吧。我去看过赵家那宅子,贴着封条……”
“不要!他家风水不好。”
他笑道:“你说的对,听你的。北边有倒春寒,指不定哪天又冻起来了。明儿上街逛逛去,有那铺子卖现成的皮毛衣服,给你预备几件。”
“这里就很好,我的衣裳够穿,不在这浪费,省出钱来办学堂,那才是我喜欢的事。”
“学堂要办,衣裳也要买。钱够用,你不能光对别人好,不想着自己。”
“以后再说吧,我不冷。”
还真不冷,手心总是热的,跟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