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走就走，说跳就跳（下）
第三天，两人收拾行李，带上前一天买好的徒步装备，跟随一位当地的双语导游乘车前往位于法国东南部的verdon峡谷。一路上，窗外风景不知不觉从繁华街市切换到了山川河谷。中途，三人在公路边下车休息。刚一打开车门，嘈杂车声骤然远去，空灵鸟鸣在山崖旷野间隐约回荡。
导游：“感觉如何？”
金泰亨活动身体，深吸了一口清新空气：“本来一路上很紧张，但来看到这些景色时，也算不错。”
导游：“我们还需要到更深入的地方，大约还有一个小时就才会到达artuby桥。这里很适合徒步旅行。如果你们想要体验远足，我建议你们休息一晚，从明天清晨出发，挑选一条比较安全简单的线路，大约6到8公里左右，比较适合新手，可以分为上午和下午的旅程。最后坐班车返回公园。”
金泰亨笑道：“我可不确定我明天还想继续待在这儿。”
artuby桥正是他们今日行程的最终目的地，也是整个法国着名的蹦极圣地。作为全欧洲最高的桥梁之一，这座高达182米的大桥架设在verdon峡谷陡峭的悬崖间，桥下便是湍急的水流。
雄伟壮丽的自然景观固然令人心旷神怡，然而，真正要接近蹦极地点的时候，那种紧张感还是逐渐爬满了手心。
金泰亨闭上了眼，靠在车门上说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田柾国笑道：“还没跳就来得及。你可以看着我跳。”
金泰亨担忧道：“只看你跳我好像更怕了……”
田柾国扣着金泰亨的手：“那我们可以一起跳。”
金泰亨睁眼看向窗外飞逝的美景，壮观倒是毋庸置疑，只是一想到要在如此壮观的景色中一跃而下，他就不禁觉得当初答应这个家夥来蹦极实在是恋爱脑发作，太冲动了……
但金泰亨当然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只是现在想和田柾国说些话来缓解内心的恐惧。
“你怎么突然想来蹦极……”
田柾国：“就是想来找点刺激。”
金泰亨：“………………”
田柾国偷瞟了金泰亨一眼：“其实我也没想到你会答应。”
金泰亨故意冷笑了一声：“……亏我还以为你是受到了上次比赛的打击，想着得陪你来放松一下。”
田柾国没想到金泰亨虽然平时嘴上没多提及，但仍然如此敏锐地察觉到了原因，心中斟酌一番，说了实话：“好吧。实话实说，也的确有这个原因。”
“其实我一直没跟你说过，我有个毛病。”说着，田柾国捏了捏金泰亨的手。
话题到这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金泰亨预感不好地打量着田柾国，眼神不禁向下滑去。
田柾国陡然想起先前在第一次在金泰亨面前袒露心意时闹过的笑话，立刻澄清道：“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不是那方面的毛病！！！”
金泰亨又瞥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说吧，你这小子又瞒了我什么？”
田柾国：“…………”
“就是过度紧张或过度兴奋的时候会手抖。上次比赛也发生了这种情况。我半个月前去看过医生了。医生说，像我这种情况也不一定是天生的，有可能是小的时候不经意间后天形成的条件反射。”
金泰亨轻轻皱起眉：“那医生有说怎么治疗吗？”
“他说可以通过抗压训练来缓解。简单来说，就是进行高压练习，场景重现。不过，现在没那么多机会打比赛，一般的小比赛我也不会手抖。所以只好找点其他刺激的场景试一试了……”
金泰亨听完田柾国的解释，不仅没能缓解压力，现在甚至连同着田柾国的那份开始紧张了。
金泰亨：“这么跳一回你身体该不会出问题吧？”
田柾国：“我也问了医生。当时医生说……”
“你要是敢跳那就是没事。”
金泰亨：“……………”
抵达大桥时已过正午，远远就能看到桥梁中央搭起的蹦极台和索架。
三人一齐走上桥。导游已经对四周景致习以为常，金泰亨和田柾国两人则在连声感叹。
大桥横贯江河，两侧都是切面豪阔的悬崖。与横跨在城市裂缝间的跨江大桥截然气质不同，artuby桥横亘在峡谷间，像是插入山脉河谷的坚硬钢筋。人走在桥上，对于四周云雾飘渺的崇山来说，有如蚂蚁爬过一截短粗的树枝。
导游：“我咨询了工作人员，他们说你们需要等待半个小时。前面还有两位蹦极的朋友。”
两人站在蹦极台不远处观望。看见又一个人从台上倒下，半空中霎时间仿佛飘动起尖叫的彩带，随那人极速坠下，又高高弹起，来回舞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泰亨抿唇，心情好像已经开始变得糟糕了。他看了眼田柾国，发现这家夥竟然眼里放光，最后还鼓了掌。
田柾国：“好厉害……”
然而，当他定睛去看田柾国拍动的手时，却发现那家夥好像真的开始抖了……
金泰亨像是发现新世界了一样地凑近田柾国，抓住了田柾国的一只手腕。
“现在是紧张，还是兴奋？”他紧紧握住田柾国微微颤抖的手，“这样会好点吗？”
田柾国微笑道：“好很多。”
安全人员告知他们这里无法双人一起蹦极，每次只能跳一个人。
站在蹦极台前的是两位身上绑着安全锁扣的本地人，一个留着络腮胡，一个是光头。
络腮胡手里拿着锁扣，用英文问道：“哪位想要先来呢？”
田柾国自觉上前，却被金泰亨拉住手。
田柾国：“怎么？”
金泰亨突然道：“你要是紧张，要不我先跳？”
田柾国楞住了：“你……不是怕么？”
金泰亨刚提起一点勇气，望了眼桥下，又犹豫了。
“好了。”田柾国知道金泰亨来到这的确也是因为他，他不想勉强他，于是上前抱住金泰亨的后脑勺低头吻住了金泰亨，惹得两个工作人员和后面排队的人起哄。
田柾国只看着金泰亨红起来的耳尖，笑着揉了揉金泰亨的头发：“等会儿不想跳就算了。”他凑到金泰亨耳边道，“刚刚接吻的瞬间，好像就不紧张了……”
金泰亨眨着眼，睫毛好似野蝶快速扑动着。他们的一只手仍然紧握着，田柾国有些用力过度了，攥得他手有些疼。
金泰亨低笑道：“别使劲了。去吧，不就是蹦个极。”
光头一边给田柾国带上安全装备，一边吹了声口哨，打趣道：“you jump，i jump～～～”
金泰亨笑骂道：“闭嘴。这可不是什么好台词。”
田柾国面上至始至终都没什么紧张的情绪，抓着栏杆，看向悬崖下，眼睛瞪得格外大。山崖之下，湍急的水声格外大，水流两岸都被岩石和绿植覆盖。仅仅只是站在空旷的站台处凑近身向下看，畏高的生物本能便已隐隐作祟，想驱使人立马跃下，逃离高耸的云端。
“装备已经戴好了。如果你准备好了，请告诉我们，或者我们也可以帮你。”
“呼……”田柾国长舒一口气，背过身，看见站在蹦极台走廊另一头的金泰亨。金泰亨举着相机，正在录像。他挥了挥手，金泰亨也笑着挥了挥手。
镜头中，田柾国先后朝着他比了“v”和“k”的手势。
那个身形已经逐渐成长为成熟男人的少年，在那一刻笑起来的时候，仍然如年少时那般清纯可人，哪怕是站在最陡峭的悬崖边上，也仍旧可以做到一脸云淡风轻。他想，是因为金泰亨正站在他的面前吧。所以背后再是万丈深渊，他都有勇气跳下去，前途是有多狭窄昏暗，他都有勇气和他一块儿走下去。
田柾国担心相机收不到音，就大声吼了一句：
“，!”（泰亨啊，我爱你！）
金泰亨也扯开嗓门大吼了一句：“!!”（柾国！我也爱你！现在就跳吧！）
田柾国心满意足地笑了。转身跟负责人说自己准备好了。
他光着脚后退出一段距离，深吸两口气，按捺下心中最后的恐惧。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祝……”
助跑两步，踏至边缘，纵身如飞鸟跃入这山野中。
强烈的失重感急速袭来，倒转的方向感使人晕眩，下一刻就在半空中感觉浑身紧绷，呼吸困难，忍不住呼出声。滞空的时间似乎很长，肾上腺素在四肢弥散开，眼前好像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有片刻的失神，但很快就被双脚上的拉力缓缓拉回了现实。
半空中回荡时，脸上似乎还沾上了一点身下的水流碰撞岩石溅起的水滴。
“结束了……”
田柾国睁开眼，呼吸仍然略微急促，胸中心跳如鼓。待逐渐平稳之后，他按照刚刚的指示用力拉动脚边的一根绳子，整个人得以翻转过来，逐渐被拉回了蹦极台。
一边解装备，一边眼带笑意看着金泰亨。
金泰亨的录像仍在继续。
“感觉如何？”
这会儿田柾国的笑容是真心灿烂了，跟一朵花儿似的。
“爽！真的！”田柾国说道，接过金泰亨的相机，将镜头对准了金泰亨，“你该去试试。”
金泰亨嗔怪地瞪着镜头，没回话，一时半会儿没绷住，又偏过脸笑了。
“手还抖吗？”他拉过田柾国的手握住。
田柾国摇了摇镜头，示意没事，“感觉良好。”
真是一颗年轻小子的强心脏。
一边的工作人员问金泰亨：“你还跳吗？”
金泰亨看了眼田柾国，答道：“当然要。”
等到金泰亨穿好装备时，工作人员重覆了一次刚刚的嘱咐，还特别贴心地问道：“需要再跟你的朋友说些什么吗？”
金泰亨转头，田柾国果然也站在刚刚他那个位置给他录像。
“别紧张。”田柾国大声说道。
金泰亨：“你刚刚许愿了吗？”
田柾国：“当然许了。”
金泰亨不再问了，跟工作人员说自己准备好了。他站在台边，没有转身朝外，依然是对着镜头。
一手拉着栏杆，一手在眼前比着属于他们的手语。
“k，v，i love u”
即使不需要言语，他们之间约定俗称的暗号也能隔着遥远的距离传达真切的爱意。而这些表达爱意的瞬间，也都被他们用彼此的镜头丶书信和记号悉数记录和珍藏。
下一刻，金泰亨紧张地闭上眼，松开手，向后方义无反顾地倒去。
田柾国呼吸一滞，握紧相机的手拼命攥紧，手背上青筋涌现，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紧张到失力的生理反应。
“金泰亨……”
这时候的应激反应，甚至比他自己一跃而下时的反应还要大。
金泰亨被拉上台子时，整个人已经缓过神来了。解开装备后，金泰亨坐在凳子上喘了好几口气，看见田柾国走来就想一吐心中剩馀的惊恐。
“田柾国你……”
田柾国蹲跪下将他抱了个满怀，头埋在了他怀里。
金泰亨：“你……你怎么了……”
“……我后悔了……我不该带你来这儿陪我跳的……”
金泰亨哭笑不得道：“妈的，跳都跳完了你才来跟我讲你后悔了，你是不是有病……”他推了田柾国一把，“下次别求着让我陪你了……”
田柾国低着头：“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金泰亨走下台，田柾国追在金泰亨身后。路过楼梯，还有一些路人笑着跟他们俩打招呼。
“我只是想起来……哎……算了！没什么。”田柾国紧张地抓住金泰亨的手腕追了上去，“你没事吧？”
金泰亨：“难受。”
田柾国：“难受？！哪里难受了？我看看！”
金泰亨：“刚才被某人的话伤了心，现在浑身难受！”
田柾国：“……我不是那个意思。”
金泰亨：“那你是什么意思？”
导游见到他们，上来热情地打招呼：“嗨，二位。感觉怎么样？v，你看上去脸色很不好啊。”
金泰亨对着导游笑了一下，那笑容看得导游背后发毛。
金泰亨：“抱歉，我们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您可能还需要再等一下。”
导游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留下句“好好交流，别说让对方伤心的话”就到一旁去了。
金泰亨找了个木桌子，靠在桌子上抱胸，等着田柾国的解释。
“说吧。你什么意思？”
田柾国不确定金泰亨是真生气了还是别的什么，只能如实将刚刚没说完的话给说完：“其实也不是后悔。只是看见你跳下去的时候……被吓住了……所以会想，是不是我刚刚跳下去的时候，你也会……有这种心情……”
金泰亨一楞，直白道：“当然没有。因为你跳得很帅，像杂技演员，一看就是在装逼。我都想给你鼓掌，真的。”
田柾国：“……………………”
现在轮到田柾国脸色不善了，低垂眼眸，像一条郁闷的小狗。
金泰亨没绷住，彻底破功笑了起来。
“好啦。刚刚是在演戏，逗你呢。”他一把抱住了这只人性巨犬，在田柾国脸侧亲了一口。
似乎是因为到了一个浪漫奔放的国度，他们之间的亲吻也变得家常便饭起来。
田柾国：“……你又逗我玩！！！”
金泰亨捏着田柾国的脸蛋摇了摇：“看你那一脸悲情样就知道你又想过头了。不就是蹦个极？眼睛一闭就蹦完了。嗯？不是吗？”
田柾国：“是……”
金泰亨：“在你眼里我有那么小气？因为一句话就跟你生气？”
田柾国撇嘴：“你又来！别想再试探我。我明明就是因为在乎你才想这么多的。”
金泰亨老脸一红，每次都被这小子的直球打个措手不及，但他不能输。
“噢？那怎么蹦极之前某人还在撺掇来跳？”
田柾国抿唇，不再说话了。
他没有告诉金泰亨的是，在金泰亨向后倒去的那个瞬间，他想起了在天台上的那个人也是这么陡然消失在他眼前的……
返程途中，导游向两人一边向两人介绍着车窗外山谷里的特殊植被和物种，一边向两人交代明天远足的需要做好的准备。
金泰亨向田柾国问道：“你刚刚许了什么愿？”
来的路上，他就听田柾国不止一次提起过他想好的蹦极之前许的愿望。
“听说在这种时刻许的愿望能够记在心里一辈子，然后实现它。”
田柾国神秘一笑：“你猜？”
金泰亨转头看向窗外：“哼，我才不猜。不告诉我算了。”
田柾国：“你呢？你许愿了吗？”
金泰亨：“当然。你想知道？你也猜猜？”
田柾国：“……”
“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先说。三局两胜。”
两人在后座开始了一场尊严的较量。赢不赢无所谓，反正就是不能输。金泰亨本来没什么胜负欲的，只是和田柾国待久了，逐渐被这小子挑起了胜负欲。一路上丢骰子丶石头剪刀布之类的游戏他就没赢过田柾国几次，每次田柾国赢了就会得意忘形地嘲笑他。
“！[此处原文为一段韩文]”（不出就算输啦！石头剪刀布！）
很好，田柾国选手再次零封了金泰亨选手。
“你这家夥……真是天生游戏王……”
金泰亨郁闷，只好告诉田柾国他许的愿望：“我的愿望是，你许的愿望一定会实现。到你说了。”
田柾国：“我可没说你说了之后我就要说。”
金泰亨瞪了田柾国一眼，说道：“你小子。”
田柾国一把扣住金泰亨的手，笑弯眼，认真说道：“等到你的愿望实现那天，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