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得选，郑宏远当然是渴望林丽站出来。
她是张明杰的情妇，哪怕没有任何证据，她这个人，本身就是极具价值的人证指控。
可在林颖坚持下，郑宏远也只能放弃这一妄想。
但这就意味着郑宏远束手无策了？
当然不可能。
昨晚一夜未睡，郑宏远最终想出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以上所说这些，句句属实。”
郑宏远目光坦诚直视王天宇，并言之凿凿道：“如果我真有证据，现在恐怕也没机会坐到秘书长和周主任面前喝茶了。”
对此，王天宇不置可否的专心品茶。
他是什么人？
市政府秘书长，协调联络市领导和下面各市直机关。
人情练达的功力，早已臻至化境，根本不会相信郑宏远嘴上轻飘飘的保证。
“郑乡长，你把乡党委班子调整当过家家了？凭你这三两句话，就把一位刚刚上任的乡党委副书记调走，你认为可能吗？”
周刚满面不悦的反问道。
“没有，没有！”
郑宏远连忙否认道：“周主任误会了，我不是为了赶走李文雪故意胡说八道，我……”
“那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这个…没证据，我也不好乱放炮！”
王天宇听到此处，有些不耐烦的放下茶杯道：“你给周主任打小报告，总归要有个目的吧？”
郑宏远深吸一口气。
佯装迟疑又困惑道：“是这样的，给张县长当秘书时，我就听他给那位‘李老师’打电话，说尽快想办法，把她调去金河乡。”
什么？
茶楼包厢内陡然一静。
茶杯送到嘴边的周刚，已经低头摆弄茶碗的王天宇。
这一刻，手上动作齐刷刷一滞，然后转头，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郑宏远。
“我，我，其他的，我也不清楚。”郑宏远弱弱道。
王天宇和周刚相视一眼。
“好了，你回去吧！”周刚面无表情的下了逐客令。
郑宏远不敢磨蹭，连忙起身离开。
包厢房门关闭后。
周刚再也没有心情喝茶了，眉头拧成一团道：“秘书长，你怎么看？”
“一半一半吧！”
“哦？”
“那小子至少说了一半假话。”
周刚一听，疑惑道：“秘书长感觉那一半是真的？”
王天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反问周刚道：“你说，如果张明杰是早有谋划，将这李文雪调去金河乡……他想干什么？”
周刚摇了摇头，表示猜不到。
但这一刻，周刚和王天宇，几乎不约而同的面露厌恶与恼火。
郑宏远每次去见张明杰，都会给他的秘书马俊带两包烟。
贿赂当然算不上，贵烟郑宏远也送不起。
但郑宏远这烟可不是白送。
拿了烟，马俊不得在张明杰身边，说两句郑乡长好话？
张明杰若是心情不好，马俊不得提前给郑宏远打声招呼，提个醒？
这算不算郑宏远在领导身边发展自己人？
严格意义上来说，当然算。
可这种事也无法避免。
全县上下，每个大小干部见了马俊都会这么干。
所以……
试图收买、发展领导身边亲近人，当然会让领导不爽，但只要不是很过分，领导们往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如果下面人通过暗中运作，悄无声息的干涉领导人事安排。
那这绝对是作死的禁忌行为。
“慧兰县长这是准备和张明杰离婚了吗？”
良久，周刚意有所指的随口嘀咕了一句。
王天宇满面不屑道：“哪怕他俩不离婚，张明杰也是在玩火。”
干涉市领导的人事决策。
把市领导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
这种事不知情还好，一旦暴露，必然会引来市领导雷霆万钧的怒火报复。
这就好比很多人，被骗钱以后，会暴跳如雷，怒不可遏，恨不得一刀劈死骗子。
因为被骗几百、几千块是小事。
但被骗这种遭遇，事实上是一种对自身社会阅历和智商的羞辱。
这才是让受骗者愤怒破防的原因。
同理！
市领导沾沾自喜，选任一位极其信任器重的干部李文雪空降了金河乡。
结果，不仅她本人是张明杰的人，甚至连她被空降下去，也是张明杰暗中操纵运作的结果。
这让王天宇和周刚，相当破防。
哦，感情我们一群市领导，全都被张明杰当小丑，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领导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不过王天宇愤怒之余，还有一个问题想不通。
“这个郑宏远给张明杰当秘书时，金河乡的金矿似乎还没被发现吧？”
周刚点头道：“从时间上来看是这样……”
“所以，张明杰总不至于运作李文雪去金河乡挂职锻炼吧？”
周刚闻言，轻轻摇头道：“这事张明杰应该是有很隐蔽的图谋，但具体是什么，一时半会还真没有头绪。”
“哼！”
王天宇重重冷哼一声道：“无论如何，这件事都要给他一个教训，否则张明杰是不是还要操弄市政办公厅干部任命？”
敢戏弄市领导，把手伸入领导的盘子里。
那就要做好承受领导怒火的准备。
但王天宇无论如何也不知道。
真正戏弄他和周刚的，不是张明杰，而是那个不起眼的芝麻小官郑宏远。
……
常州市公安局门口。
“乡长，到了！”魏有民停车，看向副驾驶闭目假寐的郑宏远。
“嗯，你去取东西吧。”
郑宏远懒洋洋的从口袋掏出一根香烟点燃。
回味复盘之前茶楼见面的短暂交谈过程。
“应该是没纰漏！”
但能否达成最终预期结果？
郑宏远也不敢打保票。
而这，已经是郑宏远昨晚辗转反侧一夜未睡，所想出来的策略。
为什么一定需要证据？
为什么自己不能栽赃诬陷，凭空捏造？
当然，栽赃诬陷也要讲究技巧。
尤其是这种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那就更是要出招果断，打蛇七寸。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往市领导的逆鳞、软肋处猛击。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触及逆鳞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换言之，王天宇和周刚不是愿不愿意相信，而是必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