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宏远原以为这是一件需要浪费很多精力时间的工作,需要自己一点点的抽丝剥茧。
但就和从高健口中获得内幕消息一样轻松。
按照高健提醒,在国兴造纸厂的清欠细节,仅仅只是端详了几分钟。
郑宏远就发现了一处十分显眼的疑点。
“这个数,是多少?”
沉吟许久,郑宏远放下手中资料,抓起手机,给刘岩打了过去。
……
“郑乡长,抱歉,抱歉,正好赶一个酒局,刚刚上桌你这电话就打过来了,我好说歹说,硬是被灌了好几杯才肯放我走。”
晚上七点出头。
刘岩满面醉态酒气的走进一家茶楼包厢。
面对这迟到了近一个小时的刘岩。
郑宏远倒没发火,反而主动倒了杯茶道:“来,醒醒酒。”
“谢谢,谢谢!”
“造纸厂虽然惨淡,但刘厂长晚上六点不到就去酒局,这小日子,着实潇洒啊。”
“咳咳……”
刚喝了一口热茶的刘岩,被呛的赶忙放下茶杯。
抓起纸巾,擦了擦嘴角,这才皱眉看向郑宏远道:“郑乡长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
不等郑宏远说什么。
刘岩便一脸动情道:“要不是为了厂子,谁愿意去赶一个又一个酒局,往死里灌,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上百号职工生计?”
“可刘厂长如此努力,为何造纸厂这欠债,却反而越来越多。”
“什么债?”
刘岩矢口否认道:“现在除了银行贷款,我们厂子外债已经清空了。”
“哦?”郑宏远掀起眉毛。
“郑乡长您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来,那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个。”
郑宏远抓起早已准备好的资料,甚至还贴心用签字笔勾勒出关于清欠三河县政府款项的一处细节。
“如果我阅读理解没问题的话,这里是指,你们厂并未完全清欠当初三河县政府垫付你们拖欠职工的工资。”
“你…你这资料是从哪搞来的?”
刘岩面色一僵,尽管竭力抑制情绪。
但郑宏远还是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慌乱。
“这完全是造谣,胡说八道,郑乡长,是谁乱放炮,你把他名字告诉我。”
刘岩稳定惊愕情绪,一脸愤慨的将茶桌拍的砰砰作响。
不知情还真以为他有多大委屈。
“刘厂长,这些资料是从县政府调取的国兴造纸厂档案,是具有政府背书的最权威资料。”
见刘岩表情依旧愤慨。
郑宏远有些无语道:“这些东西是如此醒目,如此直白,若没人注意到还好,可一旦注意到,再隐瞒也没意思了。”
“我隐瞒什么了?”
刘岩气愤瞪着双眼,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道:“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郑乡长究竟想说什么。”
“好!”
郑宏远端起茶杯,斯条慢理道:“那刘厂长回答我一个问题,造纸厂现在还欠县政府多少钱?”
“不多!”
“不多是多少?能否给我一个准确数字?”
刘岩迟疑道:“大概不到二十万。”
“十几万?”
“差不多!”
“具体是十几万?”
“十七八万!”
“账目,欠条!”郑宏远手指点了点桌子,示意他拿出明证。
“什…什么意思?”
“听不懂吗?”郑宏远笑道。
刘岩又气又好笑道:“我求你们金河乡接手造纸厂了?听这意思,好像我上赶着央求似的,我凭什么要接受这种怀疑?”
郑宏远闻言,微微一笑道:“那我换个说法,无论是三河县,还是市国资委,都已经决定将造纸厂迁走……”
“那也未必要去你们金河乡。”
刘岩傲气道:“知道我们国兴造纸厂在八十年代最辉煌的时候,有多少职工,多少产值吗?如今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好吧!”
见刘岩不见棺材不掉泪。
郑宏远也不给他留脸了。
“刘厂长要是这么说,我明早就去市国资委,亲自递交揭发信,哦,对了,市纪委那边,我也要送一封。”
话毕,郑宏远悠然端起茶杯,细细品尝起来。
而刘岩的脸色像是跑马灯一样,一阵青一阵红。
嘭!
刘岩气恼一拍茶桌。
站起身来,满面凶狠的反问道:“郑乡长既然认为我们厂有严重债务问题,金河乡不接手就是了,威胁我是什么意思?”
他想不通。
“因为我想接手造纸厂,所以我需要了解国兴造纸厂的真实债务状况。”郑宏远坦诚解释道。
可是刘岩最终还是没有让他如偿所愿。
恶狠狠瞪了眼郑宏远后,拂袖而去。
当然,事情并没有结束。
茶楼包厢内,郑宏远两杯茶下肚。
正要叫来服务员结账走人时。
张明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领导,这么晚了还有事?”郑宏远故意装傻。
但心中还是暗暗震惊。
自己刚才的威胁,捅到马蜂窝了?
张明杰打来电话的速度也太快了。
更让郑宏远没想到的是。
电话对面,张明杰语气冷冰冰道:“国兴造纸厂债务问题到此打住,如果你不想接手就拒绝了。”
话落,电话挂断。
没有讨价还价。
也没有绵里藏针的威胁警告。
完全是打直球。
郑宏远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张明杰……破防了?
还被吓坏了?
“不接手造纸厂的话,李文雪没政绩,我也不可能被撤职查办,这样的结果,张明杰能接受吗?”
郑宏远感觉不太可能。
所以,张明杰这后半句话,完全是瞎扯淡,目的只是暂时稳住郑宏远,让他不要跑去检举揭发。
“以我和张明杰如今的敌视关系,他不打电话还好,一旦打了电话……反而会导致我自认为抓住他的把柄。”
张明杰不是蠢人。
他很清楚,越是内心慌得一比,越要外表镇定,不能将自己的虚弱与恐惧暴露出来。
而且……
“整件事,怎么和过家家一样?今天这一切,顺利的让人感觉不真实。”郑宏远暗暗警觉道。
一件事太过顺利,并不一定是好事。
极有可能,自己在对方预设的轨道上,稀里糊涂的埋头狂奔。
“最开始是财务老董提醒我去找县财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