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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少年你真的有穷过吗

夜幕低垂, 星月的光昏昏的,连厨房拉门外渗出的微弱黄晕,都轻松盖过了银白光亮。

两小孩的便当好做, 但明天摆摊到底卖什么, 栗秋焰还有些犹豫。

他擡头看了眼窗外, 下意识道:“明天是不是有雨?”

这是个微妙的习惯。即使现在厨房里只有自己, 他也像在家或是高专中那样, 随心所欲地说出些琐碎的问题,毕竟总有人陪伴在身边。

这种微妙的习惯, 大抵在无人回应后,落空个两三次就会被改掉吧。就像苦咸的海盐悄无声息地溶解在水中。

但是……

“天气预报说会下雨——”

伴随着津美纪声音一同涌入的,是暖黄的灯光,和拉门后认真仰起脸的伏黑惠。

“栗秋哥哥,记得带伞。”他严肃地强调:“之前姐姐就是淋了雨才生病的。”

……他说出的话, 总是不会落空的。

“知道啦。”

栗秋焰自然而然地应了一声。“要下雨的话……”

他突然有了个想法,高兴地一锤掌心。

“有了, 就做母油船鸭吧!”

打定主意,栗秋焰一扬手, 左手指尖一转, 沈朴的菜刀如燕雀翻飞般上下, 一连串急促而有节奏的咄咄声后, 刀面一停一并, 旁边红绿分明。

“母油……船鸭?”

伏黑惠面露困惑,生涩地重覆了一遍这个难懂的陌生词汇, 没想到仅一个词的功夫, 这人已行云流水地备好前菜,连忙道:“等下慢一点!栗秋哥哥, 我想学——这个是什么?”

“是种花家的料理啦。‘母油’其实就是酱油,而且是最顶级的一种酱油,‘旧晒三伏,晴则夜露。深秋第一签者胜,名秋油,即母油。’”

栗秋焰声音悠悠,变魔术般拿出一个陶罐,在伏黑惠面前晃了晃。罐子外表古朴粗糙,以绳子束红纸封口。

“这个,是头一遍从晾晒的缸中抽取的头抽,这就是母油。”栗秋焰揭开封纸,笑眯眯道:“尝尝看?”

直接吃调料吗……伏黑惠犹豫了下,但在栗秋焰用筷尖点了点伸过来时,还是顺从地张开了口。

他抿嘴后顿了一下,紧接着睁大了眼睛:“好鲜!而且好丶好香!”

豆类经历了漫长岁年的沈淀发酵,一点点酿造为纯粹的鲜香味。虽然统一概之以“鲜”,但鱼的鲜丶肉的鲜丶汤的鲜又绝对各不相同,就像情绪,唯有亲口品尝才能真正体会其中滋味。

而此时,舌尖上萦绕着的这份丰厚的酱酯香气,浓厚的醇鲜,就是独属于时间的鲜味。

“对吧~”栗秋焰得意道:“从我妈那儿好不容易才偷了一点。”当年糊弄五条,拿酱油给他拌饭的时候,都没舍得用……

但没关系,男高正是最纯饿的时候。当时他刚烤出来一盘热乎乎的黄油面包,五条将之组合成中西结合型碳水甜咸永动机,全炫完后睡了整整两个小时午觉。

“‘船鸭’该怎么解释呢……如果直译的话,应该是类似于‘船上的鸭子’?”

栗秋焰单手提出一只光鸭放在案上,另一手持刀,提醒道:“这一步注意咯。”

伏黑惠试图跟上这种多线程教学,盯紧了栗秋焰的手,大声应道:“是!”

少年手腕下压,刀没入鸭的颈部,接着刀背立起如游蛟过水般轻灵几划,刀过之处骨肉如海浪般分开,转眼间鸭的胸骨便完整脱离筋肉,平滑流畅得不可思议。

接着刀行到鸭腰处,栗秋焰横刀立腕,干脆利落地一刀斩下!

一声重响后,栗秋焰捏住一拉,鸭的整个前半身骨架便连着内脏一同被拉出。鸭的头与颈皮仍连在身上,而那拉出的骨架白净完整,甚至能看出鸭低首团起的姿态。

伏黑惠:“……”这我学什么?

栗秋焰没有意识到,这对他而言稀松平常的刀工已经给小孩造成了困扰,他十分自然地一边继续一边道:“处理完用水洗了,然后像这样,进开水锅里一烫就起——好了,这样鸭皮就缩起来了。”

伏黑惠看着那只外表完好光滑,除了没毛,感觉随时要睁开眼扇自己一巴掌的鸭子:“……”

栗秋哥哥,你好像真的在试图教会我。

“然后把刚刚的馅下锅炒,葱花猪肉丝认识吧?这个细细暗绿的是川冬菜……老咸菜?不是吧,这也摇头,原来其他霓虹人真不怎么吃腌菜吗?”

翻炒中香味合着油响爆出,火焰从锅中倏地腾起,伏黑惠下意识退后了半步。

栗秋焰眉毛都没动一下,娴熟地继续颠锅翻炒,加了黄油丶酱油丶白糖后炒热,收干汤汁。

“至于为什么是船鸭,这就要说到这道菜的发源地了。母油船鸭是经典的苏州菜,最开始呢,是一种游览船菜。”

他收好汁,将馅心从鸭颈处塞入鸭肚中,然后将鸭头颈打成结。

“那是百年之前的太湖,水面上漂浮着许多游船,船家们依水为生,载着游客们离岸后,便像是一个个小型的孤岛,自然要解决吃饭问题。但船上烹饪,湖风水汽下难以使用旺火明炒,于是便衍生出众多‘船菜’……”

食物的香味中,是少年平和悠然的声音,栗秋焰随口说着,伏黑惠与在门边探头的津美纪入神地听,躺在沙发上的甚尔翻了个身。

“所以,就要这个出场了。”

栗秋焰取出一个大砂锅,往竈台上一垛。

他将鸭子放入锅中,鸭背朝下丶鸭肚朝上,拿起陶罐,将母油倒入其中。

澄亮的母油缓缓注入锅中,不管是百年前的苏州丶家中的时光,或是去年高专的回忆……时间的鲜味架起桥梁,在烹饪中连接起过往与现在。

栗秋焰加了葱结姜片,又依次加入糖丶黄酒丶麻油丶水,看着酱色的汤汁逐渐没过鸭子,慢慢道。

“当时这道菜,就这样先行处理,然后利用行竈中木柴炭火的馀热,拿互砂煨罐慢慢地煨熟它。这香味就越来越浓,在摇晃的湖水上,顺着江南小调,勾魂般飘出来……”

两声清晰的吸溜声。

栗秋焰停顿,好笑地望过去,伏黑姐弟尴尬地各自擦着自己的下巴。

“嘛,总之,这就是‘船菜’了。明天摆摊时当场焖熟,省事儿还不会损失风味。”栗秋焰眨了眨眼睛:“不过虽说‘船鸭’的叫法来源于这个,我倒觉得还有另一种解释。”

“什么?”

栗秋焰神秘地招了招手,两个小孩便都过来,挤挤挨挨地凑在他身边,踮着脚向锅中看去。

“看,像不像一艘船?”

鸭子泡在汤中,背向下肚向上,果真宛如一叶轻舟。

即使伏黑惠从来没见过种花家古代舟楫的图片,此时却无师自通般心领神会,恍惚间仿佛自己也正置身于那轻舟之上,在越发浓郁的香味中,擡头看到砂锅中心一圆天空中,那双春潭般碧绿的眼眸。

“果然好像。”津美纪的声音模糊嗡嗡的,像是从遥远处传来:“但是哥哥,如果想省事的话,应该还有更好的选择吧?这个听起来要花好长时间呢……”

“这个嘛……”

少年放大的碧眸微微弯起,露出了某种狡黠的笑意。

“当然是,有原因的啦。”

锅盖移动,黑暗覆盖而下,将那笑意连同美食的秘密一齐掩藏,只待揭露的那刻。

/

“啊,这下糟糕了。”

吉野凪看着门外飘落的细雨,将弯在臂上的袋子用力往肩上一提,另一手掏出火机凑在唇前的烟上,皱着眉按了几次。

几下连响,鲜红指甲笼着的指间却只稀疏冒出几粒火星,看来是彻底打不着了。

“下雨了哦,没带伞?”坐在柜台后的老婆婆说:“打个电话让你丈夫来接你。”

吉野凪有些嘲讽笑了一声,叼着烟含糊道:“那个烂男人……指望他不如指望我儿子呢。”

“那让你儿子来接你嘛,买这么多东西也不方便。”

“不用啦,阿婆。”

吉野凪取下烟,连同火机一起扔进了包里,笑道:“我儿子一小点儿,连事儿都没记呢。不指望他,等顺平长大后,不和他那老爸一样我就谢天谢地了。”

“哎,等雨停了再走嘛!”

吉野凪头也不回摆了摆手,拎着东西走进了雨中。

雨水沿着发丝流下,吉野凪胡乱将湿透的短发拨到脸后。

衣服湿淋淋地贴在身上,风一吹,她嘶了一声抖了下,将下滑的袋子又往肩上提了提。

风带走身体中储藏的热量,吉野凪斜着身体吃力地按着袋子,眯眼看着眼前的路。

啊……饿了。

虽然回家就能吃上饭,但一想到要看到丈夫的脸,就什么胃口都没有了啊。

吉野凪一直有离婚的想法,但考虑到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又有些犹豫。日积月累的疲惫失望,和这犹豫一起,如这连绵湿冷的梅雨般,缠绕阴郁地贴在身上,渗进骨里。

“越想越难受啊。”吉野凪紧紧攥着袋子,自言自语道:“……怎么感觉连这东西也越来越重了?”

她自然看不见,趴伏在肩上的低级咒灵膨胀了几分,正一边低声重覆着“痛苦丶痛苦……”一边愈发收紧绞缠在她的脖颈上的触肢。

吉野凪只是突然闻到了一股——香味。

那是食物的香味。即使正下着雨,竟然也无法阻断,甚至仿佛借着水汽变得更加幽缠柔软,散发着微甜的鲜香味,直勾勾地勾着人的嗅觉。

吉野凪步伐一顿,下意识就循着香味转变了脚步,像是被柔滑的丝绸缠住了腰,不受控制地被那香味带着往尽头走去。

越走,香味就越浓,吉野凪的脚步越来越快,腹中的饥饿也越来越重,到最后她几乎是跑着奔到了香味的源头,才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

这是不知哪个狭窄小道,一个小摊顶着雨棚,静静点着暖黄色的灯光立在尽头,一只大砂锅即使盖着盖儿,那浓烈的香味依然膨胀着翻涌而来。

砂锅后坐着一个面容俊朗的少年。连绵雨中的悠悠暖光宛如一座灯塔,当那双柔和的绿眸望过来时,吉野凪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救世的神明。

“哦,又来一个。”栗秋焰的视线在她肩上一扫而过,自然地笑道:“这应该是最后一份了。”

“我丶我……这个丶应该是卖的吧?是吃的吧?”

吉野凪差点话都没说利索,走着抖着手掏钱包:“不管什么都给我一份……拜托了……”

“哎哎,先来后到,排队!”

一只手挡住了她,吉野凪恍惚着擡头,才发现前面原来还有好些个等着的人。

这时几个人都纷纷回过头来,看清他们如临大敌的脸后她吓了一跳。

——不是,这几个人,怎么感觉眼睛都跟饿狼似的,直冒绿光啊?

“你来得巧,正好要开锅了。”栗秋焰轻飘飘地笑道:“这香味是越焖越浓,他们可是守着这越来越浓的香味儿,硬撑一两个小时了呢。”

这就是摆摊卖母油船鸭的秘诀了——香气。

即使是雨水也不能阻隔,随着香味越浓,肚中的馋虫一步步被吊起,期待越来越高,在达到顶点时揭盖——

砂锅的盖子被掀开,瞬间霸道的香味宛如风暴般将所有人席卷其间,外表完好如船型的鸭子浸泡在汤汁中,散发着诱人到极点的酱色光泽。

那一刻所有人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动了起来,看着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吉野凪差点以为将要发生一场暴动。

但站在少年身后的一个男人一步上前,抱起的手臂肌肉鼓胀,原本懒散的气质瞬间锐利起来,一个眼神就压得众人瞬间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好啦。”栗秋焰拍了拍手,“一个一个来,每人限一份。”

分好的鸭肉盖在晶莹的米饭上,酱汁缓缓渗进散发着热气的米饭中,虽然用了简单类似于打包盒的样式,但没有一个人选择打包带走,都是拿到手,就立刻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进一大口。

一个女孩吃了第一口就哭了,边哭边不停吃,吃了好几口才仿佛缓过来般长舒了一口气,边塞边向同伴口齿不清地含糊道:“太好吃了……值了&%@%*@……”

有人在义愤填膺地痛斥:“这就是饥饿营销!都是小老板的宣传套路,等他打出名气了就要开餐馆引流……所以地址在哪里?电话有在哪里?投资的话有优先订购福利吗?”

“大师,你是来霓虹寻找传说厨具的吗?”

栗秋焰:“……你们别太夸张。”

吉野凪排在最后,虽然也觉得这些人反应太过夸张,但心中也越来越急切。等到终于轮到她后,她同样迫不及防地塞了一大口。

一口下去她明白,那些反应根本不夸张。

浓郁鲜美的酱汁渗透了每一根肉丝,鸭肉特别肥嫩酥烂,关键入口还酥而不碎丶烂而不糊,美味得不可思议。

配上米饭,咀嚼下第一口,饭香混着鲜香滑进喉咙,温热顺着咽喉一直蔓延到咕咕作响的肚中。

再恢覆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吃了好几口之后了。

吉野凪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有美食是会好吃到令人断片的。

“……真好吃啊。”吉野凪握着筷子,眼底突然不受控制地涌起些泪意:“我有多久,没体会过这样单纯的幸福了呢。”

连以往喜欢吃的东西,在那个家中,尝起来也像某种苦涩而效果欠佳的止痛药。吉野凪想起有人说过,舌头是人最敏感的器官。在大脑还未察觉时,舌头就已先觉察出苦涩。而她总是麻木地用烟酒的辛辣去压那份早应觉察的苦。

“姐姐,怎么了?”

一张纸递了过来,擡眼是少年关切的眼睛。

吉野凪破涕为笑,接过纸擦了擦眼泪:“还姐姐,我都有儿子了……小老板,你嘴这么甜,桃花缘不错吧?”

“压根没有呢。”栗秋焰笑了笑,隐晦地瞥了吉野凪肩上蠕动的咒灵,“倒是姐姐你,是家庭上有什么不顺吗?”

“常见的人渣丈夫罢了,满霓虹大街都是。”吉野凪擦干眼泪,向栗秋焰笑了一下,眼神清明:“不过,我已经想好了。”

栗秋焰看着吉野凪身上的标签一个接一个亮起,下意识追问道:“什么?”

吉野凪塞进一口饭咽了下去,嘴角扬起,露出一个释然潇洒的笑容。

“决定了,我要离婚!”

一道亮眼的光芒爆发而出,但周围的普通人丝毫不觉,这道与黑暗粘稠的咒力完全相反,光亮清澈的力量,只亮在了唯一的咒术师——栗秋焰的眼瞳中。

这就是,那种与咒力相悖,由正面情绪凝结而成的……力量?

栗秋焰正惊叹,随即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那光芒在爆发而出后,竟然还并未停止,它持续膨胀丶沈积丶组合——凝聚成了一个活物。

栗秋焰:?

那与咒灵相似却通身洁白的活物一出现,就从人身上脱离而出,漂浮在了栗秋焰的领域中。

它睁开一只似模似样的圆眼睛,接着瞳孔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定格在了吉野凪肩头的咒灵身上。

然后,它突然伸出一只手,在栗秋焰目瞪口呆的视线中,啪地给咒灵一巴掌!

一声沈重的烧灼声伴随着咒灵的哀鸣,那只低级咒灵就这样,在栗秋焰眼皮子底下……消散了。

栗秋焰:……

完了。栗秋焰意识到,他一个被开除的废柴高专生,好像要让咒术界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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