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嗓音沙哑,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终究是被李阿姨听到了。
“夫人,您醒了?快喝水。”
李阿姨利索的倒了杯水,并插了吸管,放进叶子纾口中。
“医生说,您现在身上刀口还在,人是动不了的,您需要什么直接吩咐我就好。”
李阿姨嗓音温和劝慰着叶子纾,同时也吵醒了趴在床边睡着的穆静冶。
“老婆,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男人关切的询问,眼神急切。
叶子纾转过头,不看他。
她眼神落在弯腰掖被角的路阿姨身上,湿润过的喉咙再次发声:“我的孩子呢?”
路阿姨身形一顿,并没有及时回应她,而是看向穆静冶。
叶子纾两眼的泪水顺着两侧的眼角滑出,隐入鬓角,她的嘴唇颤抖:“孩子呢?”她眼含泪光还似有期盼。
路阿姨却抿了抿唇,唇瓣嗫嚅,想要张口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收走杯子,无声离开了病房。
叶子纾想要起身抓住她,却浑身无力,只能喉咙呐喊:“别走,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她的眼泪汹涌,做完手术的脸上尽是苍白之色,叶子纾转过头冲着房间里唯一剩下的这个男人喊道:
“我的孩子!告诉我,孩子他怎么样了,他……”
他是不是……他是不是……
叶子纾不敢问,她不敢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
仔细算来才七个月,七个月,已经七个月了。
她的喉咙发紧,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是眼眶不断的溢出泪水。
穆静冶半站起身子,弯着腰,单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大拇指触碰到她的鬓角处,为她擦掉那片湿润。
男人的声音沙哑:“医生说你情绪不宜激动,好好休息,再睡一觉好吗?”
叶子纾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禁闭的眼角挤出,咽了口口水,嗓音沉如死寂:“你滚,我不想见到你。”
抚在她发间的那只手,顿住,许久,抽离开来。
皮鞋在房间内发出轻微的摩擦,很快,房门处咔嚓一声合上。
叶子纾再次睁眼,双眼无神盯着天花板,任由眼泪往外冒。
穆静冶走出病房,倚靠在房门口的墙壁上,他呼出一口气闭上双眼。
“总裁。”郭助理的声音响起,“我来拿cy项目的文件。”
穆静冶瞬间站直了身子,他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对着郭助理发愣,“什么?”
郭助理从未见过这样的总裁,胡渣泛青,头发凌乱,眼球中似有血丝,两只眼睛周围泛起乌青之色,连身上穿的衣服都皱皱巴巴。
“我来拿上次送来的cy文件。”郭助理重复了一遍。
穆静冶眨了下眼,昨天送来的一堆文件他根本没看,还原封不动的放在文件夹内。
他找到cy 的文件,看也没看,在最后一页签字递给了郭助理。
郭助理明眼看出老板无心工作,开口劝道:“总裁,集团例会明天召开,还需要您的主持。”
“你来主持就好。”穆静冶丢下手中的笔,食指和中指按压两只眼角以此缓解疲乏。
郭助理收下文件,继续说道:“总裁您多注意休息。”
穆静冶对此只是摆摆手,让他离开了。
长长的走廊好似没有尽头,处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中央空调的温度适应,穆静冶却仍然觉得浑身冰凉。
他不放心叶子纾一个人待在房间内,又怕待在她身边惹她厌烦,只能靠在房门边的墙壁上守候。
李阿姨手拎保温桶,想要进入病房,见穆静冶双眼无神,开口劝道:
“先生,您先休息一会儿吧,反正现在夫人已经醒了,我来照顾就好。”
自从夫人做手术,先生便陪在医院,夫人昏睡了三天,先生便是三天没有合眼守在病床前。
连吃饭都是简单对付,甚至不吃。
现在见到先生如此呆滞无神,黯淡萎靡,不似以前的意气风发气宇轩昂,李阿姨于心不忍,疼惜劝慰。
“她、她不想见我。”
穆静冶嘴唇蠕动,鼻头泛酸,他的声音太小如蚊虫,李阿姨听不真切。
“先生,您说什么?”李阿姨抬声问道。
穆静冶晃了晃神,眼神终于有些清明,他看见李阿姨手中的保温桶,说道:“你一个人太辛苦了,过两天会请来一位阿姨帮你。”
穆静冶得知叶子纾早产的真相,一怒之下将路阿姨当即辞退,连那位司机也跟着辞退了。
在叶子纾昏睡的那三天中,穆静冶趴在她床头忏悔自己的过错,可惜一切叶子纾听不见。
“我不想见到……”
叶子纾骤然闭了嘴,来人并不是穆静冶,而是李阿姨。
李阿姨丝毫不在意,只是将保温桶放在柜子上,“夫人,您饿了吧,我买了青菜粥,您快趁热喝了它。”
随着盖子的打开,清香的味道钻进叶子纾的鼻子,打了三天的营养液,她胃里空空如也。
因为肚子上有伤口,李阿姨不敢随意扶她坐起来,,只是用勺子喂到她的嘴边。
惨白的嘴唇因为沾了汤水变得有光泽,菜粥咽进肚子里,眼泪却还是在眼角无声流出,李阿姨轻叹一口气。
“夫人,现在思虑过重很伤身子的,这段时间您就好好养好身子,什么都别想了。”
听到安慰自己的话,叶子纾的眼泪更加汹涌了。
她想念自己的妈妈,要是妈妈还在,一定比李阿姨照顾的还要周到,一定是唠唠叨叨个没完……
她想孩子,如果孩子还在,小小软软的,会闹着喝奶,喝饱了就会犯困,这时候千万不能把孩子放下让他睡觉,要抱在身上拍嗝才行……
她还想,要是自己不那么激动,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又想,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穆静冶的错,为什么这个男人狗改不了吃屎,又想要控制她。
为什么已经结婚了,他还是疑神疑鬼。
为什么他身为丈夫,每天还要监视自己妻子的行程。
叶子纾越想越痛苦,不知不觉菜粥碗见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