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贤双手抱胸，看着顾商里笑得诡异，用口语问：“谁？”
顾商里回了个“OK”的手势后接听了电话，那边的声音很低，隐隐能听出是个中年男人，语气并不像别人那样焦急，但从顾商里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此人确实是来关心情况的。
“他现在正在接受检查，医生说问题不大，嗯嗯……明白……会处理好的，那您先忙。”
挂断电话后，他冲方一贤抛出个wink，“等着吧，要不了多久，那帮人就会来哭着求我们的，你家乔乔绝对不会白白受气。”
方一贤看着检查室外一动不动的景乔，哪还有心情管打脸这档子事，随便应了一句就帮景乔把衣领拉紧了点。
“跟你爸说一声吧，省得到时候他看到新闻才知道这事儿，反而更担心。”
景乔看了眼时间，摇摇头：“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不一会儿，黎尽又被推了出来，由护士带路，将他送去了住院部。
黎尽的西装有些脏了，需要换上病号服，护士很自然地把衣服交给景乔，景乔也很自然地接过，站在黎尽面前巴巴地看着他。
“快，我给你换衣服。”
啊不是，进展突然就这么快了么？
方一贤和顾商里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表情一致，动作一致，就连嘴角的弧度都一致。
护士走进病房，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偷笑起来，景乔这才反应过来，想把衣服塞给黎尽，但他那惨白的脸色又让她把手缩了回去。
“我、我就帮你这一回，主要是……是你自己没法穿，我没有别的意思。”
黎尽笑了，“你可以有。”
他的嘴角挂着淤青，额头也有些肿，有那么点脆弱的美感，尤其嗓音又低又轻，简直是传说中的午夜电台频道，安慰寂寞听众的主播腔。
也不知道是景乔的脑回路还没接回来，还是她已经默许了黎尽的调戏，居然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真的动手帮黎尽脱西服。
她的手刚碰到领带，就被黎尽握住了，他朝顾商里使了个眼色，“乔乔也是伤员，她胳膊疼，你来帮我。”
顾商里心领神会接过衣服，方一贤拉着景乔出去，“乖宝，咱们先回避一下啊。”
“我不要。”景乔盯着黎尽，一秒都舍不得挪开视线，执拗得让人头疼。
黎尽知道原因，当年景阿姨快不行的时候，还是他把景乔带出病房回避，好方便让医生进来抢救的，等到再回房间时，医生遗憾地告诉他们：“抱歉，没抢过来……”
景叔叔抹了把眼泪，“她病了这么久，现在终于不痛了。”
但景乔只是盯着母亲的遗容，反复地念叨着：“我不该出去的。”
所以黎尽没有坚持，干脆说：“那就不出去，你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我一定还在。”
景乔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听他的话。
方一贤安静地出去关上门，景乔闭着眼，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布料滑动声，直到顾商里让她睁眼，她才小心地看向病床。
很好，黎尽还在。
换上病号服的黎尽半靠着摇高的床头，指了指床边的陪护椅，让景乔坐下来陪他。
景乔的坐姿格外规矩，让黎尽哭笑不得，“别紧张，我真的没什么大事。”
“疼。”景乔的鼻音哼哼唧唧，黎尽皱起眉头，“哪疼？”
景乔伸手碰了碰黎尽的嘴角，又不敢真的按下去。黎尽轻笑一声，握住她的手，掌心贴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蹭。
“不疼。”
顾商里看着他俩腻腻歪歪，酸得直咧嘴，干脆出去和方一贤商量后续和旅游公司交涉的事情。
病房里只剩下黎尽和景乔两个人，气氛却谈不上暧昧，毕竟景乔这幅乖宝宝的模样，实在让人生不出多少调戏的心。
“饿了。”黎尽倒也不算是没话找话，毕竟晚饭没吃，现在也已经到了深夜，还经历了一场恶斗，体力消耗不小。
景乔拿起手机给他点外卖，一边翻看一边念叨：“这个不行，太油了，这个……有辣椒，这个还可以，哎呀卖完了。”
最后她好不容易点了份美玲粥，还嫌外面的粥加了增稠剂。
“可我顿顿都得解决吃饭问题，这么挑剔，那能吃什么呢？”黎尽看到她这么认真地点外卖，还真有点期待热乎乎的夜宵了。
他随口一句话，被景乔听进去了，“是啊，外面的东西都不好吃，要不我给你做吧？”
以前妈妈还在的时候，她也做过饭的。
谁知黎尽脸色一白，他犹记得当初景乔给阿姨做了顿饭，然而景叔叔打开保温桶的那一瞬间，就迅速扣了回去，然后僵硬地跟景乔说，以后就不麻烦她了。
当时他就站在边上，隐约闻到了从保温桶里飘出来的……焦糊味。
正想说不必了，却对上景乔水汪汪的大眼睛，说出的话就成了：“好啊。”
景乔终于肯笑一笑了，她一笑，黎尽就觉得整个房间都暖和了起来。
两人又安静地相处了一会儿，外卖送到，吃完已经将近两点，黎尽催促景乔回去休息。
“今晚让方一贤陪着你，她不介意的话，和上次一样语音通话也可以。”
“不用了，你要好好休息的。”景乔帮他掖了掖被子，把呼叫器放在最方便他够着的地方，桌上摆好水杯，不想让他喝凉的，又去下单买保温杯。
黎尽任她忙忙碌碌，等她终于能踏实一点以后，才让顾商里送她和方一贤回去。一个多小时后，顾商里轻手轻脚地回来，黎尽还没睡，终于轮到哥们间的谈话了。
顾商里坐在陪护椅上，“这次确实是我的错，没有摸清他们的底细，就轻易让你和景乔两个人单独上船。”
“咱们之间，没必要说这个。”黎尽没什么困意，只是脸色非常不好看，“谁也没想到，有人会胆大包天到这个份上，至于他们公司的内斗，我不管，和他们磕到底就是了。”
顾商里点点头，又懊恼地叹了口气，“唉，本来想送你一场浪漫的表白，结果弄成这样，我说你也是，当时要是不耽误那么一下，该说的话不就说了么？算了，以后再找个好机会吧。”
黎尽摇摇头，“不找了，也不表白了，顺其自然吧，反正只要互相喜欢，要不要那么一句话都无所谓。”
“怎么了？”顾商里以为他是觉得和景乔的感情已经足够，有的时候确实不需要刻意的言语。
但黎尽的理由却不是这个，甚至他很清楚，景乔今晚对他这么好，不是因为突然开了窍爱上他了，更多的是因为他受伤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