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后的城市比白天更缤纷，就连车流都快了很多，灯光耀眼，却被黎尽隔绝在窗外。他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直到顾商里的电话打进来。
“还在伤心呢？”
“嗯。”黎尽回答：“我……很想给谭其言找工作。”
顾商里：“啥？！”
黎尽兀自叹了口气，仰头看着……屋里这么黑，他看哪都一样。
“我好想封\/杀他，但是出于人道主义，还得给他找个永远不会开口说话的工作，最好永远不会被人发现，这样既能活得好好的，也能从乔乔的世界里消失。”
顾商里：“快住嘴，你这想法太危险了。”
黎尽讪笑了一下，他要是能有这本事就好了呢。
“老顾啊……”他很少这么叫顾商里，每次能有这三个字，就说明是真的很惆怅啊。
他说：“虽然我目前只活了二十多年，但是那年离开乔乔，绝对是我算上未来人生里，最后悔的事情。”
顾商里跟着黎尽叹了口气，“到底怎么回事？谭其言就是那个时候趁虚而入的？”
“不叫趁虚而入。”虽然黎尽不想承认，“其实我该谢谢他的。”
“那年乔乔高考完，暑假里阿姨去世了，我也被我爸赶去了他的公司，只有景叔叔送她去大学报名。刚入学的时候，她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每天不是不说话就是偷偷哭，哭得方一贤都看不下去了，才和她做朋友的。”
“据方一贤的描述，谭其言和她是前后脚认识乔乔的，最开始很明显就是想追她，虽然没追上，但确实很体贴。帮她买东西，给她带好吃的，哄她高兴，这才让乔乔开心起来。”
“但是老顾啊，这些事我从来没做过。以前我只会惹乔乔生气，带她出来玩还抢她冰淇淋，我没有做到的事情，凭什么不让别人做？”
“而且说到底，是我从小给了景乔依赖感，也跟她说了，有我在。结果转头我就伤她最痛。”
电话那边的顾商里打了个哆嗦。
他最受不了伤痛文学了，尤其是不要脸的黎尽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套了？
“所以呢？”
黎尽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但还是街下话，“所以我比不过谭其言。他可以陪着乔乔去扫墓，我不行……”
如果他能看到顾商里现在的表情，就能知道他现在有多难受。
顾老兄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抓耳挠腮，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现在怎么变得谭里谭气的？”
黎尽：“……”
顾商里：“黎尽你别这样，怪恶心人的，搞得我想扇你。”
黎尽：“兄弟？”
顾商里：“你早有这个觉悟的话，一开始就别追乔乔啊？怎么不阔绰一点，把景乔打包好送去给谭其言呢？当然现在送也不晚，就当做谢礼咯？”
黎尽：“凭什么？”
“凭你谢谢他。”顾商里下单了一根体温计闪送给黎尽，让他看看自己有没有发烧再说话。
“哎哟我的天啊，居然有人会感谢挖自己墙角的人，要按你这么说，但凡情侣吵架，有个小biao砸过来安慰一下，正主还得请人家吃饭咯？什么毛病，你圣父么？”
嗯？这话……好有道理。
顾商里没听到黎尽的回复，以为他还在犹豫，不由暴躁催促道：“还愣着干嘛啊，赶紧去找乔乔哄哄人家呗。”
本来黎尽已经平稳下来，结果被这么一催，又提不起心气了。
“她……她可能不太想在这个时候被我烦。”
“烦？”顾商里冷笑一声，“黎尽，难道你以为你是第一天这么烦么？”
黎尽：“……”
这人今天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顾商里咋舌叹气，“啧，行了，景乔要是真烦你，打进公司第一天就跑了。你当我不知道呢？人家是怕你太自责，所以不敢在你面前提起她妈妈\/的事情好么？你们俩这是双向奔逃，玩相见不相遇呢？”
忽然，一道车灯恰好透过窗帘缝隙射\/了进来，晃入黎尽的视野，他连眨眼都忘了，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开口的。
“你……怎么知道？”
“我这不是……”顾商里吞吞吐吐，“哎呀，方一贤跟我说的，她怕你跟乔乔之间误会越来越大，所以先跟我打了招呼，如果你要犯傻，至少还能给你一巴掌。毕竟她指望你发工资，不方便直接出手。”
此刻，黎总的心情有点微妙。
他的员工们，好像都有一颗把他按在地上摩擦的心。
也是他活该，蠢到让所有人都为他捏把汗。
钻进房间的光线越来越多，黎尽起身去开灯，不禁发笑，“老顾，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贤里贤气的？”
“我什么？”顾商里拔高的音量出卖了他的心虚，“我哪里像方一贤？你不要转移话题，我告诉你，到时候你没有女朋友了可别后悔！”
一声轻笑暴露了黎尽想要报复刚才被嘲讽的心，“我没了女朋友至少还有机会追回来，你连能追的都没有。”
“做不做人了？”顾商里那边传来拍桌的声音，“瞧不起谁呢！”
“你有？谁？”
“我——”顾商里咬住舌\/头，深吸了一口气后，选择直接挂掉电话。
黎尽无声笑了笑，刚准备扔下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他只扫过一眼就迅速按下接听。
“喂，乔乔？”
那边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就在黎尽以为她只是误触时，才听到一声又低又软的呜咽。
“唔……黎尽。”
只需要这一声，黎尽的半边身子就软了，随即蔓延到整颗心。
顾商里说得对，他就该去找她，然后抱住她蜷成一团，窝到明天早上去。再赖个床，最好能一直赖着，把这几天浪费的时间补回来。
不过他一看时间，现在太晚了，这会儿去找她，恐怕又得闹一整晚。
唉算了，她这几天肯定心情不好休息也不好，今天又闹了这么一出，还是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他软下眉眼轻声哄着：“乖，我知道你的苦心，你也别生我气了，明天就去陪你好不好？”
可能是景乔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压根没听清黎尽说了些什么，依然可怜巴巴地嘟囔：“黎尽，你别不高兴了，我以后不会再单独找谭其言了，真的！以后男朋友在我心里就是排行第一，方一贤……嗯，贤并列第一可以么？”
她认真商量的口气逗笑了黎尽，他肆无忌惮地勾起嘴角，清了下嗓，捏着足够让顾商里揍他一顿的嗓音说：“乔乔，你是为了我才不理谭其言么？你这样做，谭其言不会生气吧？他怪我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