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顾绝终于清晰地看见了男孩的脸，虽然刚才就有所猜测，但还是不得不感慨一句，软兔子真的是个小可怜啊。
上午刚被不良少女欺负过，晚上就要被不良少女保护。
“找什么哥哥！你哥要工作，那么忙哪有空来接你，怎么？我和你妈还比不上你哥？”男人一扫之前的文气，瞬间就是一个严父的形象，“今天是你弟弟的生日，爷爷奶奶都等着你呢！林童，就算是叛逆期也要有点规矩吧，闹别扭都闹了好几天了，也该消停消停了。”
保安大叔迟疑地想了一会儿，半蹲在林童面前，“告诉叔叔，这个人是谁？是你爸爸吗？”
林童的头又低了下去，怯怯的不回答，只是手紧紧抓着顾绝的手，喃喃重覆着：“哥哥，帮我找我哥来好不好？”
顾绝不是多爱管闲事的性格，但就是看不惯有人仗着长辈的身份拿捏这样的软兔子。
叛逆？闹别扭？
眼前的软兔子和这两个词驾着筋斗云都得翻好几个翻吧。
而且一个这么爱护孩子的父亲怎么就看不到他儿子脖子上的伤痕呢，早上留下的淤痕现在正青紫着呢。
“这位大叔，不能你说是他爸爸他就得认你是爸爸吧？他现在不认，你又证明不了就不能带走他！”顾绝反手握紧林童的手，将他藏在自己身后，“还有，他又不是个三岁娃娃，你哄两句就屁颠屁颠地跟在你身后，他十一二岁了，要做什么，要跟谁走，他自己知道。”
“那你又是谁？”中年男人被一个少年这样教训脸面挂不住，语气自然不会好，“我和我儿子之间的家事你又凭什么掺和。”
“你儿子？”顾绝嗤笑：“也要看林童认不认！”
顾绝往旁边撤了一步，将林童露出来，尽量柔着声和他说：“林童，告诉顾哥，你认识这个人吗？”
林童怯怯地擡起头，扫了一眼中年男人又垂下头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在男人暴怒之前，顾绝瞪着男人，却在和林童说话：“来，告诉这位大叔和保安大叔，我是谁？”
手掌能感受到林童骤然加重的握力，不过这次林童回答得挺快，也很坚决：“顾哥！你是顾哥！”
顾绝将林童交给王一一，抱着胸冷冷地看着中年男人：“听到了吗？我是他哥，我不管你是要过生日也好，还是要见爷爷奶奶也罢，自个儿麻溜地去不要打我弟弟的主意，否则我们就······”
威胁的话顾绝没有说完，不过光从他的眼神就能知道，绝不是王一一之前小孩子式的报警那样毫无杀伤力的威胁。
男人一愰神的功夫，顾绝已经带着两个孩子出了保安室，坐在了车上。
“擦擦吧，一头水。”顾绝扔了一块毛巾给王一一，又给林童兜头罩了一块。
林童低着头一动不动，毛巾顺着滑到脖子上堆着，顾绝啧了一声，“我这座套可都是真皮的，你头发上的水要甩上去了，我就找根绳子把你拴在车尾跟着跑。”
“他这人就是这样，狗脾气。”王一一用胳膊肘拐了林童一下，帮他把毛巾重新罩在了头上，林童擡起头，红着一双大眼睛。
“嘿，你眼睛真大！”王一一笑着说：“现在这样还真像只兔子。”
“兔子？”林童用毛巾揉着湿发，疑惑看着王一一，“什么兔子？”
“软兔子啊！”王一一说：“又软又萌，欺负一下就像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你这样的，就叫软兔子。”
林童又没有了话，不知道是在思索，还是想反驳却找不到话，所以又低着头楞楞的样子。
“你是要去找你哥？”顾绝问：“你哥在哪？”
“不，不去找他。”林童连忙摇头，“他还在上班，我回家就行。”
“行，地址。”顾绝发动了车。
“格林小区。”林童回答。
“哟，这么近呢！”顾绝一打方向盘掉了个头。
如果说王一一是个话唠，那么林童的程度只能评判为不是个哑巴。格林小区说近，是真的很近，走路也就是十分钟的事，开车绕了一段路，东拐西拐，倒还用了十五分钟，全程林童一言不发，就听着王一一东一句西一句的扯着。
不过小姑娘情商还行，没有提任何一句关于在学校的那场闹剧，不过按照顾绝对她的了解，她现在一颗好奇心估计已经到了抓心挠肝的地步。
“谢谢顾哥。”林童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拿着。”顾绝递了把伞过去。
“不用。”林童背着书包推开门蹬着小短腿一溜烟就跑远了。
“啧，这破孩子······”顾绝看着林童消失的方向。
“我就说他是软兔子吧。”王一一的齐耳短发已经湿了个透彻，擦了两下水珠子满室乱飞。
擦了一把绕着弧度往脸上扑的水滴，顾绝头刚转过去，连一秒钟的停顿都没有就‘噌’一下迈开了，紧接着就是一声咆哮：“王一一，你他妈几岁了，你怎么不直接上街裸奔呢！”
王一一非常不屑地瞅了一眼顾绝的后脑勺，不急不缓地继续将没脱完的衬衫式校服脱下来扔在一边，又从后座拿了一件白t慢悠悠套上。
“一惊一乍的，不就是换个衣服嘛。”王一一斜靠着后座椅，用脚尖点了点顾绝的肩膀，“我是你未婚妻，有什么不能看的。”
清脆的一记巴掌，王一一条件反射地抱着小腿瞪着顾绝。
“告诉我，我是你的谁？”顾绝掀了一下眼皮，颇有几分震慑性地看着王一一。
“哼，别拿对付软兔子那套来对付我。”王一一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两人对峙了好一会儿，顾绝无奈地叹了一口绵长的气，“一姐，算我求你了，给你顾哥留一点面子吧。”
“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王一一炸毛式委屈：“你敢说你不喜欢我吗？”
我敢，我可太敢了。
可是这话顾绝不敢说，正如老爸说的，正处青春叛逆期的孩子得顺着毛捋。
“作为妹妹，我是挺喜欢的，”顾绝尽量注意了一下措词：“特立独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么酷的一个妹妹，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王一一哼哼两声，“别以为你这么夸，我就听不出来，一片真心喂了狗。”
见王一一松了口，顾绝顺杆上爬：“记住了啊，我是你哥，永远都是你哥。”
“不识好歹。”王一一顺手抓了一个东西朝顾绝扔过去。
“这是什么东西？”顾绝一把抓住扔过来的塑料袋，里面有两个塑料瓶还有一包棉棒。
“呀，忘记给软兔子了。”王一一说：“他脖子不是肿了吗，这是消炎药和消毒药水。我本来想去他们班给他的，可是忘了他是哪个班的，后来一想他哥今天肯定要接他回家，我就来门口堵人顺便等你来接我。结果就看到那个老男人拽着他走，软兔子明显不愿意，老男人就直接拖着他走。”
从王一一愤愤不平的言语中，顾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了个大概，那个打扮的挺讲究的中年男人估计真的是软兔子的爸爸，不过很明显，软兔子怕那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爸爸，从他的言语中不难知道，软兔子那个帅气的哥哥和这个‘爸爸’之间的关系似乎也谈不上和谐。
“狭义啊，一姐。”顾绝朝王一一竖了竖大拇指。
一心惦念出游的王一一直接请了一天的假，难得乖巧地等着顾绝睡懒觉起床，又等着大少爷慢悠悠地洗漱，吃早饭，不停地念叨着让顾绝陪她去买出游用品。
“山庄的紫外线肯定特别强，你又这么爱臭美，你确定不买顶帽子保护一下你英俊的面庞。”王一一递了一杯牛奶给他。
“草坪啊，树林里小虫子肯定特别多，你不是最烦小虫子吗，平时连蛾子都看不得，你确定不买驱虫药水防护一下。”王一一递了一张纸巾给吃完早点的顾绝。
“还有啊，听说山庄里面有鱼塘，你的鱼竿不是出了点小问题吗，正好……”
最后顾绝实在是没抗住王一一的死缠烂打。
到了街上，顾绝才发现自己出来是多么正确的决定，他需要的东西确实挺多的，最重要的一件就是耳机。
一副全方位音效环绕音量大到能把耳朵震聋的耳机。
和老爸以及他的老夥伴们聚会必备。
“林哥，场搭好了，你来看一下吧。”小夏指着搭好的舞台，上面有序地摆放着音响和各种乐器，“如果没问题，给场工签个字，急着赶场呢。”
林墨今儿一天精神都有点恍惚，头一直晕叨叨的，估摸着是昨天倒春寒下了场雨，自己又赶着雨撤了个场，应该是感冒了。
“三月迎春，活动就赶这几天呢。”林墨接过小夏手中的场建图朝后场走去。
林墨数了一下活动道具数量，又让调音师测试了所有的设备，自己又上台走了一遭从各个角度调试了一遍灯光。
“辛苦张哥了。”林墨说：“结算单我已经签字了。”
“成，你做事永远是这股认真劲，我信得过。”张哥取下手套在裤腿上拍着，笑着说：“说好了啊，这段时间忙过去了，要去家里吃饭，你小嫂子念叨好久了。”
“行，小侄子出生我还没去见过呢。”林墨说。
“走了，赶场呢。”张哥朝正在装车的几个兄弟一招手，一帮人风风火火地走了。
张哥是个热性子，特别火热的那一类，前段时间得了个儿子，这把火就烧的更旺了。
林墨和他合作了几次以后，就被张哥规划为小老弟这一类，平时有点啥热闹事都喜欢喊上林墨，即使林墨去的次数寥寥，也从来没打消过他的热情。
“林哥，林哥……”小夏喊了好几声林墨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林墨问。
“林哥，你没事吧？”小夏说：“你脸色看上去太不好了。”
“没事，”林墨想了想又说：“算了，还工作呢。小夏，乐队的人应该快到了，你打个电话问一下，如果来了就去入口那里迎一下，我去买点药。”
“成。”小夏点点头：“对了，林哥你别吃头孢，啤酒节，说不定还要喝酒呢。”
”工作呢，喝什么酒。”林墨摆摆手，“别操心了，干正事去。”
在药店逛了一圈，拿了盒感冒灵，向店员要了热水冲了两包灌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林墨觉得自己精神好了许多。
“音响老师麻烦调整一下音量，主唱的话筒音量调大一些。” 小夏正站在台前，主办方邀请的乐队已经就位正在台上彩排。
林墨绕去后台，留下善后的两个场建大哥正在吞云吐雾。
“啧，都是杂物，你们也不怕引发火灾。”林墨把杂乱的电线往舞台下方挪了挪，又把备用的纸杯这些易燃的东西移远了些。
“备着呢，”一个大哥从脚边拿起个纸杯，装着半杯水，里面泡着好几个烟头，水被染得漆黑，两个人把烟头按了进去，“烟瘾大，控制不住啊。”
“还是控制控制吧，”林墨接过纸杯扔到垃圾桶里，又把几张废纸扔进去盖住，“这要被主办方看到，这一晚上就得是白忙活。”
“这次主办方挺牛吧，”大哥指着舞台旁边对着工作人员指点江山的一个老板模样的人说：“那大金手表晃得眼都睁不开。”
“反正比你我牛。”另一个大哥扬了扬下巴说：“林策划，那是在找你吧。”
金手表老板正看着他们，旁边站着的小夏指着他们这边，林墨点点头走了过去。
“江总，现场效果感觉怎么样？”林墨问。
“不错，还原度挺高。”江总说：“小晏说你实景还原度是整个行业里是拔尖的，看来不是吹的啊。”
林墨笑笑，顺着江总的视线往舞台上看过去，猛然就顿了两秒，林墨又马上调整回状态，说：“灯光好像有点不对，我去和灯光师聊聊。”
“去吧，老顾来了，我去和他聊聊。”江总摆摆手，自顾自走开了。
林墨凝神往舞台上看过去，原来刚才真的不是自己看错了。
打架子鼓。
流畅的动作，伴着节奏晃动的下巴，这架势，这气质，还挺酷。
要不是那睥睨众生的嚣张眼神，林墨都不能把这个酷boy和那天在学校遇见的张扬少年联系在一起。
挺意外。
一个脾气不太好的少年组了个乐队，穿着一身名牌带着他的乐队在一个临时搭建的舞台上进行商业表演。
这世界上的事有时候还真就是这么有意思。